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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難撩 第103節(jié)

    這棋下了一肚子氣。

    他退讓陸從淵,可陸從淵回過神來卻對他沒有半點留情。

    陸從淵收了棋子:“怎么,你也覺得,肅王若是早些站在元蘅那邊,今日這啟都就沒我陸從淵什么事了?是你太看得起肅王聞澄,還是太看不起我?”

    蘇瞿忙道:“這叫什么話?肅王手中除了那點貧瘠的薄田,其余是一無所有。他從來都不足為懼,我擔(dān)心的可是那個元蘅。她手中……”

    元蘅手中可有數(shù)萬兵馬。

    自打先帝命元蘅知燕云軍事,那元成暉便徹底什么都不做,將軍中事務(wù)全然交給了女兒。

    元成暉是個軟柿子,可元蘅不是。

    “元蘅……”

    陸從淵念了這個名字,輕笑著將煮得過燙的酒倒掉,便重新拎去煮。看著火舌舔著爐灶,他用金匙攪動酒湯,“說起她,有些賬,我想與蘇大人好好算上一算。前段時日聽鈞安說,元蘅要回來了,還被提為禮部尚書,內(nèi)閣次輔……”

    他舀了一勺酒給蘇瞿推去:“可有此事?”

    這事是早已議定的,啟都中也早傳出了相關(guān)的風(fēng)聲。只不過這些日子陸從淵一心在明錦,的確鮮少過問朝中事務(wù),竟沒想到這才幾日,這些人便捅出這么大個簍子。

    如今猛然被提起來了,蘇瞿才有些不知如何解釋。

    他干咳一聲,笑道:“這都是裴江知的意思。我自然知道您與那元蘅有過節(jié),也不會向陛下提這種事。不過,裴江知說的也不無道理。與其看著元蘅在衍州獨大,還不如將她困在啟都,時時盯著她。必要之時……”

    他伸手在脖子處抹了一下。

    本以為陸從淵會明白他的意思,誰知陸從淵卻反問:“你也說了,元蘅在衍州獨大,而她又與凌王有私情,若回啟都只是受困,那你說,她為何要同意呢?”

    “呃……”

    蘇瞿試圖找補,“那大概就是,她沒想到這一層,純粹看上了……”

    陸從淵冷笑:“看上你們給的權(quán)位?你們真當(dāng)元蘅是個傻子了!我看裴江知與元蘅將你們耍得團團轉(zhuǎn),你們也瞧不出來!旁人隨意說上兩句,你便喜上眉梢照辦不誤。蠢人不是元蘅,我瞧著是你呢!”

    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蘇瞿竟一時揣摩不清其中因由。

    本就不服陸從淵,眼下又聽到他這般說話,蘇瞿心中也不怎么痛快。

    他道:“你我同為朝廷正二品,各司其職,為的都是輔佐陛下。陸大人何必要將姿態(tài)放得太高呢?我瞧著你說話,也不將陛下放在眼中了!”

    爐灶煮干了。

    陸從淵干脆不再管,而是饒有興致地起身,然后看向蘇瞿,目光那般冷,看得蘇瞿后頸生涼。不知為何,陸從淵總是會給人這種壓迫感。

    “你的陛下,沒有我陸氏扶持,就是一個廢物。他當(dāng)初想娶元蘅,是想投先帝所好。只可惜,他竟連女人的心意都留不住,最后只能上趕著求我。你我同為正二品,是因為這是你仕途的極致,而都察院卻只是我暫歇之處。蘇瞿,你的姿態(tài),才是越發(fā)高了啊……”

    在望族林立的啟都,蘇瞿卻只是布衣商戶出身,連科考都過不了,靠著家業(yè)捐了個官做。若非meimei得寵獲封蕙妃,他又哪里能沾到兵部的光?

    陸從淵自然未將他放在眼中。

    見蘇瞿受了氣在發(fā)抖,陸從淵毫不理會地繼續(xù)說下去:“話說回肅州糧路。你回去就跟陛下直說了,那祝陵的話不必再做理會。先帝將江朔兵權(quán)交給了聞澈,一時半會兒便是收不回來的。何苦麻煩著給他人做嫁衣?兵糧皆備,下一步,是等著聞澈來取你們性命么?至于聞澈如何解決,此事從長計議。不過要我看,赤柘耗上一耗,他自己就會先熬不住。”

    順著窗子看下去。

    陸從淵一怔。

    街心停著一頂軟轎,車簾掀開,從里走下一個披著交領(lǐng)廣袖披風(fēng)的女子。

    是元蘅,她竟已經(jīng)回來了。

    此刻正與他隔窗對視。

    果真,不多時,元蘅竟順著長階走了上來。兩人誰也沒給誰見禮,就連蘇瞿都站在原地沒動。

    自打上回元蘅跪在朝云殿前將陸氏罪狀一樣樣呈上,他們之間便已經(jīng)鬧得足夠僵了。如今,這些表面功夫是連做也不必了。

    陸從淵飲酒,道:“好巧。”

    元蘅的眉眼間卻連任何多余情緒都不見,直截了當(dāng)?shù)刈诹怂膶γ妫?“不巧,找的就是你。”

    “哦,有意思。”

    陸從淵不覺得他們之間能有什么交情可敘。而如今元蘅才回了啟都,即便對他有諸多不滿,也定然不會當(dāng)面戳破。

    他所了解的元蘅從不意氣用事。

    陸從淵朝蘇瞿擺了手,示意他回避。

    他對元蘅道:“我也有話與你說。元蘅,你人都在衍州了,還要牽扯京畿諸府的瑣碎事,真是辛苦。燕寧的守城駐軍,是燕云軍罷?”

    果真是這樁事。

    當(dāng)初元蘅做下此事,就是為了牽制紀(jì)央城外的陸氏駐軍。果不其然,陸從淵是在意的,那便證明她拿準(zhǔn)了他最怕的東西,并且親手扼住了要害。

    元蘅坦然地看向她:“沒錯。”

    陸從淵冷笑:“你現(xiàn)在膽子也是夠大。燕云軍豈可擅自離開衍州?你如此行事,是要……謀反么?”

    元蘅反唇相譏:“不敢。這些小事與陸大人做下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燕云軍不能擅自離開衍州,那哪一條律法寫了,陸氏之兵就可以駐扎在燕寧府外呢?還是說,你陸從淵做事,可以枉顧律法?”

    “元蘅,你時至今日還認(rèn)不清時事么?如今的啟都,你與我論律法?”

    陸從淵向來自視甚高,遇上元蘅之后的確是吃過幾次虧。而當(dāng)下卻截然不同了,他不認(rèn)為元蘅有與他談判的資格。

    酒再度被煮燙。

    四溢的酒香將這間小閣樓包裹纏繞。元蘅輕嘆一聲,唇角的笑意不明意味:“挺有趣的,你若是真的如此覺得,就不會與我提起燕寧府的駐軍。你想要控制燕寧,從而得到軍糧的持久供應(yīng),卻沒想到被我搶先了一步,你該要恨死了罷?”

    元蘅站起身,走近陸從淵:“今日,是你不配與我談?wù)摗N医袢仗匾鈦韺つ悖瑹o他,只是想找你要個解藥,和公道。”

    “解藥?”

    元蘅收了面上的笑,雙眸如被寒冰浸過,啟齒:“你的好弟弟,鬧了我安遠(yuǎn)侯府,這還不夠,竟逼迫我表哥宋景去飲下了藥的酒。如今我表哥還臥床不醒,此事,你該還我一個公道!”

    尚且在衍州之時,元蘅便一直放心不下侯府。但想著安遠(yuǎn)侯在朝中素有威望,沒人敢輕易怠慢,便將擔(dān)憂咽回了肚子里。

    可一朝回來,才知自己外祖遭人刺殺,身體尚未康復(fù),自己舅母被人困在宮中施以軟禁,而連一個區(qū)區(qū)陸氏紈绔都敢親自登侯府鬧事,逼迫宋景飲下毒酒。

    欺人太甚,元蘅自是咽不下這口氣。于是才回啟都,連宮中都未曾去過,便先找上了陸從淵,想要問個清楚。

    他不知此事,聽此動作一滯。

    宋景和陸鈞安有嫌隙,借機以權(quán)勢壓人也是難免。

    他道:“小孩子胡鬧,想必也不會下死手。鈞安頑劣,但卻向來有分寸,世子定會安然無恙。元大人何必在此咄咄逼人?”

    陸鈞安沒膽子下死手,可折磨人的法子卻是層出不窮。年少時打過的幾次架,全成了他此刻報復(fù)人的由頭。不過是仗著如今新帝登基,侯府失勢,沒人能動得了他。

    “我要解藥。”

    元蘅重復(fù)了這句話。

    陸從淵攤開手:“我沒有。”

    元蘅壓下心中怒火,盡力讓自己不失了分寸,道:“陸大人。你陸氏已是外強中干,不然不會扶越王登基,你自己就已經(jīng)稱帝了。自然也不會慫恿柳全攻打衍州以消耗我燕云軍兵力。紙老虎,空剩一副皮囊在嚇唬人了。如果真與我燕云軍或者江朔軍對上了,你有贏面么?”

    紙老虎,說得倒是貼切。

    只不過這個詞卻刺痛了陸從淵。當(dāng)年若非姜牧打斷了他的好事,陸氏迫不得已獻(xiàn)上紀(jì)央城兵權(quán),也不至于淪落到元氏可以插嘴的地步。

    他冷冷地看著元蘅,僵持許久,面色才和緩過來。坐回鋪了獸皮的坐榻之上,他摩挲著柔軟的絨毛,將視線落回元蘅身上。

    他總覺得,她有何處不太一樣了。

    若說之前她是性子強硬,不肯讓自己吃虧,即便沒有后盾也要強作鎮(zhèn)定,而如今卻好似有足夠的底氣。

    他道:“可你現(xiàn)在,在啟都。”

    元蘅道:“你試試呢?”

    陸從淵收回了視線,整理著桌案上的酒具和棋盤,一點一點騰干凈位置。直到案上已是一塵不染,他才道,“我再說一遍,此事我不知,也不知什么解藥。鈞安的性子,我也一向是管不著的。”

    她繼續(xù)道:“你也知道,燕云軍如今就在啟都附近的燕寧府,想必為著此事,你也是夜不能寐,不然你不會在方才開口就質(zhì)問我。這么說罷,你若是能給出解藥,我可以考慮撤走三中之一的燕寧府駐軍。”

    “三中之一?”

    陸從淵嗤笑,“你可憐我呢?那點兵,我還沒放在眼里。你做出這么一樁事,左不過是想膈應(yīng)我。元蘅,你想想清楚,在啟都,你不配與我說這些。”

    元蘅道:“那我也可以選擇,再加三成燕云軍駐守燕寧府。反正對于我而言,百利無一害。”

    “你威脅我?”

    陸從淵輕挑眉梢。

    元蘅湊近了稍許,面上那點莫測讓陸從淵看不透。陸從淵向來覺得自己夠瘋,可如今卻覺得元蘅比他還要瘋。

    不止一次,他被元蘅死死地拽著一同下水。

    且不說徐融案的箭矢之事,單單是當(dāng)日漱玉被人查出身份,明眼人都知曉不是陸氏所為,元蘅也不可能猜不到。

    可她就是借此拉陸從淵下水。

    這樣的瘋子,陸從淵不可能不怕。

    她沒什么可顧忌的,所以行事起來足夠狠厲,有仇必報,絕不忍氣吞聲。

    元蘅看著他笑:“你不是猜我要造反么?你今日若是給不出可醫(yī)我表哥的解藥……我,造反又如何?”

    第97章 衡量

    這種話乍一聽像是嚇唬人時拋出的狠話, 可只要陸從淵細(xì)細(xì)思量過后便知曉一切并非如此。在這一剎那,陸從淵明白了為何今日見著元蘅時,會覺得她有何處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沒有任何顧慮之后對他的輕慢。

    他平生最恨旁人的威脅, 也不認(rèn)為有何人能夠讓他覺得畏懼。

    可現(xiàn)今,他竟怕了。

    北成積弱, 紀(jì)央城也不能幸免。且不說紀(jì)央城中兵力已經(jīng)沒有之前興盛, 單說近來那一場洪澇之災(zāi),紀(jì)央城的農(nóng)田便不免受災(zāi), 所以他才會通過各種方式私易受災(zāi)較輕的農(nóng)田。之所以一直與燕寧府過不去, 只不過是陸氏看上了燕寧的供糧之力。

    萬萬沒有想到, 只不過一個不留神, 這個崔志竟當(dāng)著他的面玩了一出金蟬脫殼, 私自去了衍州與元蘅做交易。

    此刻有兵有糧有銀子, 元蘅已經(jīng)將劍刃指向了紀(jì)央城的咽喉。

    陸從淵松了手, 被捏的發(fā)白的掌心緩緩有了紅潤的色澤,輕之又輕地笑了:“讓鈞安來給你賠罪就是了, 元大人何必動怒呢?”

    說罷,他朝著小廝擺了手。

    還沒等小廝出門去, 元蘅便又道:“告訴你們陸三公子, 我要他登侯府之門親自致歉。當(dāng)日怎么去的, 今日便還怎么去。”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