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89節
大抵是沒顧上喝一口水,方易之的嗓音如冒了火般沙啞,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 “大小城門已經盡數關了,可是并未尋到那些人的身影。依下官拙見,那些人定然還在瑯州內,下官已經著人挨家挨戶搜查了。只是這般滅門大事,元大人卻不許驚動啟都……殿下,這下官著實為難。畢竟是女官,婦人之心……” “依元大人所言。” “……是。” 三州巡撫尚在此處,無論如何也是輪不上方易之置喙的。過往他也聽到些關乎聞澈與元蘅的風聲,但經今日一看,兩人似乎也沒有過多的牽扯,因此他才放心來聞澈這里悄摸告狀。可瞧這情形,這狀似乎沒告成。 瑯州出了血案,屆時朝廷若再記他一筆知情不報,他方易之就算長了多個腦袋也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袖口的衣料都被他攥皺了,方易之看向聞澈的手臂,道:“殿下的傷如何了?今日事態緊急,尋的郎中醫術或許不行,下官這就去找更好的來,絕不讓您落下傷疾!” 沒等方易之走出去,聞澈攔住他:“不必。” 方易之緩緩松了氣:“下官雖在瑯州做通判,但是下官的堂兄與殿下也算熟識,下官只當為堂兄盡心。” 轉著扳指,聞澈輕掀眼簾看向他,眸中的神色讓人摸不準意思:“你堂兄哪位?” “正是錦衣衛方連風。” 方易之的笑都堆在一處,“您說巧不巧,下官這個堂兄常寫信回來,說自己承蒙殿下的關照,他……” “就是那個將錦衣衛管得一團亂,半點重擔都擔不起的方連風?你不提他就罷了,提他,本王就得跟你們兩個算算賬了!” 聞澈拍案,語聲驟然加重。 方易之慌忙跪地,不知自己哪里說錯了話,竟惹得方才還與他好好說話的聞澈動怒。他只是想借著堂兄與聞澈扯上點關系,屆時許多事都好辦罷了。 聞澈道:“方通判,你有在這里議論婦人之心如何的功夫,不如親帶兵將瑯州城搜尋一遍?巡撫受命于皇帝,她的話你皆要照做,不聽從就可就地引罪辭官了!至于方連風,你現在還想沾他的光么?” “下官知罪……” “退下做事去!” “是。” 秋玉簌簌,刺骨寒涼。 聞澈依照漱玉所言趕去客棧之時,正好趕在打烊之前。堂中的小廝正手執油燈關門,見著聞澈還說了句這個時辰不能住店了。聞澈說明自己是來找人的,這才放他進去。 篤篤地叩了兩聲門,元蘅以為是梁蘭清,便披了件薄衣來開門。誰知敞開一條縫之時,正好瞧見脖頸上還沾了冰冷雨水的聞澈。他還帶著傷,不能騎馬,估摸著是徒步來此的,所以才會染一身清寒。 在她關門之前,聞澈先一步抵上門框,道:“別……別關門。我有話與你說。” 元蘅索性收了手,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直把他看得心里發慌,才平靜地說了句:“我沒話與你說,請殿下回罷。” “你在這兒,又要我回哪里去?元蘅,你別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 聞澈想攏她的肩,卻被她側身避開了。 聞澈道:“我是沒去江朔,是騙了你,但……” 元蘅道:“許知州的滅門慘案尚未查清,我沒心情與你算這些賬。你總是能有許多借口,你要做的事也多,都是我不能聽的。我信你,什么都不瞞你,你呢?我這個人性子就是這般倔,不是十成信任的情分,我不要。回去罷,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罷她便去關門,誰知卻碰到了他的傷處,聞澈痛得眉都擰在了一處。 元蘅慌著來扶他。 本是沒什么事的。 可見著元蘅這般為他情急的模樣,聞澈壓下微揚的唇角,繼續皺眉,語聲還帶了可憐意味:“好像裂開了,好疼……” “我可以進房中歇片刻么?” 他試探地問。 直到被攙扶著坐回床榻之上,聞澈還在閉目,眉頭緊鎖,同時將元蘅的手抓得緊,拇指的指腹摩挲在她的細膩的手背處,一下一下,似是柔軟的求和。 而元蘅卻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與他相距半個軟枕的距離坐開來。 手心空了,聞澈搓了把小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我一天沒用飯了。” “殿下是小孩么?用飯也得下官管著么?你吃與不吃,與我何干?” 元蘅離了床榻出門去了。 再回來時,她只坐在案前翻看從方易之那里討來的文卷。 之所以仍舊住客棧,不肯住到方府去,也是覺得太麻煩。方易之為人雖謹小慎微,在她跟前畢恭畢敬,可每回元蘅向他詢問瑣事,他都一副受了元蘅天大冤屈的模樣。 不多時,門被叩響了。 漱玉端著一小碗的羹湯過來,擱在了聞澈的面前。徐舒同行,但沒敢擅進元蘅的房間,倚著門框看聞澈的熱鬧。 聞澈愣愣地:“這湯……” 擱下手中文卷,元蘅道:“不吃就倒掉。” 就知道元蘅嘴硬心軟。 聞澈正準備嘗一口味道,卻想起什么,低聲道:“可是手臂好疼,另一只手臂也被箭擦到了,你可以喂我么?” 正準備走的漱玉腳底一滑,著實被這個凌王殿下的厚臉皮給驚得面目扭曲。而門口的徐舒也有些尷尬,畢竟他不知自家殿下如今已經可以泰然自若地“撒嬌”到這種地步,連房中還有沒有旁人也不管。 元蘅果真端起了湯碗。 還沒等聞澈高興起來,便見她將碗遞給了徐舒,言語溫和:“勞煩徐副將照顧你家殿下。” “哎。” 徐舒正欲接湯碗,手指尖還沒碰到,就看見了聞澈差得要死的臉色,遲疑一瞬,便將手收了回來,也開始上行下效地裝可憐:“元大人,您不知道,我這手也痛得厲害。不行了,我得找個郎中瞧瞧去,就不叨擾了啊……” 道了句告辭,他溜得比風還快。 第85章 往事 見徐舒跑了, 漱玉也跟著往外走了幾步,還很貼心地給他們合上了門。 元蘅:“......” 跟前此人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瞧,似乎今日她若不肯答應喂他, 他就要把自己餓死在這里。分明三年前就及冠的人了,如今看著倒是越活越回去, 也不知從何處學的這撒嬌的毛病。 舀了一勺遞過去, 元蘅面色也不好:“發什么呆?” 聞澈忙吃了咽下。 “有點咸了。” 這人還嫌棄上了。 元蘅將碗放低,道:“這么嬌氣?這里不是啟都, 吃不了殿下就回去。” “吃得了, 你喂毒藥今日我也是肯吃的。”聞澈俯身過去, 將兩人的距離拉近, 可是說話語氣卻愈發可憐。見她起身要走, 聞澈下意識握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去?” 元蘅嘆氣:“你不是嫌棄太咸了, 吩咐人給你另做。” “不咸。” 聞澈不肯松手,“現在不咸了, 你別走好不好……” 手腕被人攥得死緊,元蘅只得無奈地坐了回來, 看著眼前這人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負心薄情做了什么欺負人之事。這種毛病不能慣著, 不然這人豈不是會以為先哭出來的人最有理,往后次次拿捏她?她輕手掙出來, 將湯碗放回桌案上。 “看來是不痛了。” “痛。” 忘記裝下去了。 若不是看在他還是傷患,她憑著此刻心中的怒火, 是絕不可能在這里喂他飲湯的。見著他一勺一勺地用完這盞羹湯, 元蘅道:“我要歇下了,你回去罷。” 這就開始趕人了。 聞澈是真的一點法子也想不出了。他輕扯她的袖角:“我可以在這里么?” “不可以。” “那我能去哪兒?” 若是這么問, 元蘅可就有話嘲諷了。她轉過身來注視著他的目光,冷淡道:“在這里遇見我之前,殿下就睡在街上么?愛去哪里去哪里。我困了,出去。” “我為何沒去江朔,為何會出現在許府,為何瞞著你,這些我都可以解釋的。你別與我吵,聽我說好么?” “我相信你會說,也相信許府的案子與你無關。” 元蘅道:“可我今日很累了,不想聽。” 這句話元蘅確實沒帶賭氣的意味,自從發現許府滅門之案后,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了。因為在刑房中折騰了這么久,她現在連思緒都是模糊混沌的。 “哦。” 聞澈有些喪氣,推了門準備出去,結果又聽到了元蘅的聲音。 “明天說罷,再騙我的話,以后都別想我理你了。” 聞澈心中一動,根本忍不住雀躍地轉身回到屋中,用受傷不重的手握了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都帶著往后退了幾步,最后抵在桌案邊上,在她被這忽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忘了推拒的時候,他將吻覆了下去。 蜻蜓點水的啄吻后,他便立刻松開了,根本不聽她的埋怨,也不顧砸到身上的一本文集。 他出了門去,還不忘將門關好了。 被人撲了個猝不及防,元蘅還沒回神,這人已經溜之大吉。 也不知哪里學的毛病,撩完人就跑,讓人捉都捉不住。 才出去了的聞澈步子松快許多,扶著木欄悠悠閑閑地往下去,準備找店家要一間挨著元蘅的上房。畢竟來都來了,他可不想就這么半途而廢,畢竟元蘅的氣定然還未全消下去。 結果樓才下了一半,元蘅卻有些急地推開了門,叫住了他。 “你回來。” 聞澈轉身看她,快要壓不住唇角的笑意,但又克制住,道:“怎么?” 就在他剛走時,元蘅才恍然想起這家客棧是梁蘭清開在此處的。方才聞澈來時估計兩人沒有碰面,若是任由他出去,保不齊就要撞見。 在她尚未確定梁蘭清想要和親人相認之前,她不能就這么任由聞澈出現在梁蘭清的面前。 “姑娘這個時辰還沒歇下?” 怕什么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