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37節
若是如此也說得通了。 怪不得那日徐融渾身上下無一傷口。原以為是毒酒,可當日的酒食都勘驗無誤。原來竟是與她殺柳全一模一樣的做法么? 見她震驚,聞澈才繼續道:“以你現在的官階,做什么都不方便。你若信得過我,便將那日柳全的死因仔細告知我,我興許能幫你。如若不然,等人查出那日誰去了興榮橋后面的破廟,并不難。” 那人刻意模仿元蘅所做的,定不是一時興起。雖不知他想做什么,但元蘅一定是不適合再露面的。 若說柳全是罪臣死有余辜。 那徐融可是剛解了國庫燃眉之急的從五品知州,若與元蘅牽扯上,事情就鬧大了。 元蘅在心里思慮,默不作聲許久,倏然抬眸:“若是同樣的死法,你為何不懷疑我?我知道,那日在破廟里,我話編得不圓,你也沒信。” 那日她說了謊。 聞澈竟淡然地接了她的謊,沒有追究。就算是大理寺查出柳全死因有異,他也沒讓臟水濺到元蘅身上半點。 “元蘅,說你沒良心呢,你還真是切切實實的沒良心。” 聞澈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扇骨上的紋路,繼續道,“以你我之間的交情,還談這些虛的做什么?我信你啊……” 他尾音很輕。 如同落葉入水,堪堪一道水痕。 元蘅的呼吸促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這人定是早就在房門外,將她與沈欽的話聽了個完全。 如若不然,他不會說什么交情不交情的。 像是被人撞破了隱秘的東西,元蘅只覺得想發怒:“偷聽可不是君子所為。” 聞澈笑得停不下來,握著折扇,輕敲了她的發頂:“恰巧路過罷了,見你會客,沒好當即進來打擾你。” 元蘅微微偏過頭去:“不想理你。” 他收了笑意,正經了些:“真不是專門逗你來的。徐融之死定是另有緣由,但是可以確定,有人想嫁禍給你。” “嗯。” 元蘅疲倦地揉了自己的手腕,忽然問道:“徐融的尸身還在刑部衙門么?” 聞澈點了頭。 徐融之事還沒有往外傳,就算是啟都中人,除了在場的官員也鮮少有人知道的。莫名其妙封了暉春樓之后確實眾說紛紜,但是也沒有人往人命上來想。錦衣衛和各衙門將此事捂得嚴實,連徐融的妻女都沒有驚動。 見元蘅起身,聞澈攔了下:“做什么去?” 元蘅無奈道:“我不去刑部。殿下愿意與我一同去暉春樓看看么?你想知道的那些關于柳全的事,我講與你聽。” 第33章 探查 煙雨朦朧間, 石橋上賣花的小姑娘已經離開了,只余了兩支殘花落在地上,花枝上還沾染了泥漬。 沈欽俯身將其中一枝撿了起來, 用手搓著上面的泥漬。 搓不掉,這污泥像是黏在了上面。 無論他怎么盡力都搓不掉。 他正欲伸手去撿另一支, 卻見一只穿了錦靴的腳伸了過來, 重重地踩在了花枝上,甚至還挑釁地碾了兩圈。 沈欽的唇色發白, 單薄的肩微不可查地抖了。 但他仍保持著讀書人的體面:“在下給陸公子讓路。” 陸鈞安笑得很壞, 眼底的狠沒消下去:“春風得意的狀元郎怎么這般低聲下氣?當初杏榜第二名, 你不還是一副恃才傲物的清高模樣么?” 沈欽沒答。 “我早就說過了, 你就算高中了也沒什么用。文徽院給不了你庇佑, 杜庭譽也給不了。我若讓你死, 你就活不了。” 陸鈞安這般挑釁的口氣, 壓根沒將沈欽放在眼中。 沈欽輕嘆一聲:“陸公子何必跟我過不去……” 陸鈞安往他跟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仆從忙撐著傘也挪了過來。 “當初我meimei對你一見傾心, 你是怎么做的?你一個窮書生,竟瞧不上她。你不看看自己這副窮酸模樣, 有什么能耐?你知道為什么榜下捉婿, 就獨獨沒有人找上你么?” “因為, 沒有人敢得罪我們陸氏。你無法立足朝堂,便是你當年心高氣傲的報應。” 他手中的紙傘被陸鈞安一巴掌打掉了。 綿密的雨絲很快沾濕了沈欽的衣物, 將他渾身澆得濕透,顯得他更加單薄。 沈欽淡笑:“陸姑娘金枝玉葉, 沈某如何能相配。” 陸鈞安冷哼一聲:“我meimei你自然是配不上。但是你以為, 你就能配上那位了么?” 他的笑中帶了狠絕,似乎是早已能洞察沈欽心中所想, 并借機施力。陸鈞安自知沒讀過幾本圣賢書,但是誅心之道卻是熟稔。 陸鈞安沒說“那位”是誰。 但是沈欽聽明白了。 陸鈞安走后,沈欽站在雨中久久未動,直到他手中的花枝忽然被他用力折斷了。 *** 在快到暉春樓時,徐舒的快馬趕了過來,說是皇帝傳召聞澈,要他即刻進宮。 聞澈才下了馬車,一步還未來得及踏進去,便不得已聽從折返。 他頭一回覺得留在啟都沒什么好的,這位皇帝爹沒給他留什么恩義,每回遇上什么苦差事,倒是第一個想起自己這個兒子。 “我須得去了,你自己可以么?” 聞澈有些猶豫地看向也才下了馬車,正低著頭整理自己皺了的袖口的元蘅。 元蘅抬眸笑了下:“來都來了,怎么說我也得進去看看。又不是稚子,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聞澈點頭,只得接過了徐舒遞過來的韁繩,朝徐舒交代了句什么,便上馬走了。 徐舒聽他的吩咐留了下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元蘅已經快步往暉春樓中去了,只朗聲道:“將軍歇著便是,不必同行。” 聽了這句話,徐舒方如蒙大赦。 他身為俞州軍副將兼凌王貼身侍衛,在官階上是高過元蘅的。但是徐舒又隱約明白,自家殿下對這位女官不一般的心思。 若讓他一直跟著元蘅,他反而不知該如何自處。 “蕙質蘭心,好人吶!” 徐舒擦了把額間的汗,悠哉地在暉春樓對面的茶館落座了。 自從出了徐融之事,暉春樓有幾日是沒人能進的。是刑部派了人手來看管,在勘驗死因結果出來之前沒有絲毫懈怠。也正是今日,查明了毒殺之因,他們又沒有在暉春樓搜查到什么毒物,才將人撤了。 暉春樓出了事,被官府的人封了不少日子,雖然百姓不知具體情由,但還是避諱了許多。 今日本是吃茶聽雨的好時候,樓中卻空無一人。 因著是陰雨天,廊廡中又沒有點燭,難免更顯晦暗。元蘅的手搭在木梯欄上,覺得它因為沒有人打理,隱隱間有些泛潮了。 當日宴飲的地方是臨著汝河的,寬闊敞亮,透過薄薄的綢面屏風,能看到被煙雨所籠罩的汝河,除了雨落河中的簌簌聲,只余下一派靜謐。 元蘅沒在此處多作停留,便往徐融當日所在的房中去了。 推開房門,里面依舊是當日的原樣。桌案上的酒杯是翻倒的,但是里面的酒查出來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既然已經明了是毒針所為,元蘅的目光便也沒有在酒杯上多作停留。 那日的窗子是開著的,今日已經被合上了。 元蘅忽然快步走了過去,將窗子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果不其然,這里已經被人清掃干凈了,半片灰都沒有殘留。 這里本就是無人顧及的角落,平素打掃得再勤快,也不會像如今一般潔凈無塵。 有人下手,有人善后。 這些人便在刑部和錦衣衛的人中。 好不諷刺,來查案的人便是做下這樁案子的人。此時她更加篤定自己要找到孟聿的想法。可這人若是不再回啟都了呢?從他向皇帝撒下回鄉看望母親的謊時,他還打算再回來么? 元蘅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多寶格,上面放置的玉器晃了兩下,她忙伸手去扶,卻聽見了人的呼吸。 還有旁人在么…… 多寶格旁的木施上,懸著一件暗青色衣袍,幾乎將里面都遮了個嚴實。 元蘅不知道是誰,謹慎起見便悄然握了桌案上的一塊硯臺。這硯臺四四方方,邊角處很是尖利,用來防身已經足夠了。 元蘅假意推開門走了出去,實則便在門口沒有動,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架木施。 里面那人也謹慎,并未直接出來,而是欲側身從縫隙中往外看。 元蘅竟從縫隙中瞧見了發釵珠翠。 是女子。 “出來。” 元蘅背靠著木門,神色淡淡地看向她。 里面之人似乎受了驚,猶豫許久,明白自己已經藏不下去了,便走了出來。 看清她的容貌,元蘅怔了一下,緊握著硯臺的手還是松了。 “公主?” 是明錦。 明錦的面色已經可以稱得上蒼白了。若是仔細看,甚至能看出她的指節還因為過度的緊張而輕微地顫抖著。 元蘅見她身上穿得單薄,便將自己肩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披給了她,還關切地問:“公主既然在此,為何要避著下官?” 明錦沒想到元蘅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她為何在此,而是為何會避著她。 她輕舒了一口氣,終于似如釋重負一般,將元蘅裹在她身上的披風攏緊了,啞聲道:“我……” 見她猶疑不肯答,元蘅也不逼問,只道:“受了涼?公主的面色看著不好。正好,徐舒在外面,可以讓他帶您回宮,我去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