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35節(jié)
這些已經(jīng)過了很久的記憶,久到元蘅很多已經(jīng)記不清楚細節(jié)了,但是仍舊會因為聞澈的某個舉動某句話給全部牽扯出來。從最深處勾出來的過程,扯到皮rou,渾身都疼。 聞澈似乎意識到元蘅沒動身,便停了下來,回頭問:“你要是不查了,我也樂意,現(xiàn)在帶你回啟都。” 元蘅此時才真正從那些看似美好,實則每一刻都是凌遲的記憶中脫身,對上聞澈的視線,道:“查。” 兩人誰不先說話,便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走著。 林子前面的路上雜草叢生,越來越難走。 正此時,一支利箭從遠處射了過來,如一陣疾風。聞澈耳目敏銳,駐足偏身一躲,堪堪避了過去,那箭便鏗然入木。 “別動。” 聞澈剛出聲去護元蘅,霎時箭如急雨般過來。 是有人特意在這里候著他們了! 利箭將要刺向元蘅的時候,他將元蘅拉向了自己的身后。 他將佩劍抽出格擋箭雨,但是收效甚微。因著那些人有備而來,他的肩上還是中了一箭,雖然不深,但只霎時間鮮血便染紅了他的衣裳。 聞澈顧不上疼痛,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元蘅的手,帶著她往林子深處去躲。一路上兩人盡可能避開那些鋪滿落葉的路,往潮濕的泥土上踩,如此方可盡可能減少聲響,以免那些人追上來。 林間樹木錯雜,雜草荊棘叢生,極適合躲避。 等到兩人似乎已經(jīng)甩掉了那些人,元蘅才扶著受傷的聞澈在一棵樹下歇了下來。 聞澈扯下自己的衣擺布條,自己綁住傷處,誰知一動卻牽扯到傷口,咬著牙輕“嘶”了一聲。 元蘅低頭才看到自己手上的血,頓時才發(fā)覺聞澈方才替他擋下了不少箭,盡管聞澈身手了得,也寡不敵眾難免受傷。她忙接過布條,替聞澈綁緊在傷處止血。 “疼么?”元蘅皺著眉看他。 聞澈唇色都是發(fā)白的,但卻仍舊是那一副懶散不認真的模樣,搖了搖頭:“這算什么?戰(zhàn)場上受的傷可比這重多了。” 元蘅起身想去看看是否有人追上來,卻被聞澈拽了一下衣袖。 聞澈低聲道:“別站起來!他們還沒走。” 現(xiàn)下確實不適合貿然出去。元蘅便半跪在地上,將自己的袖口撕開,試圖用衣料去給聞澈止血。分明傷口那么深,可他偏就唇邊噙著一絲曖昧不明的笑,眼神流連在她的身上。 “關心我?” 元蘅聽他此時還有心情說這些,頓時生了氣:“就合該讓你疼死。” 生氣歸生氣,元蘅還是將他領口往下壓了壓,看著他脖頸上的紅痕:“這里也是擦傷么?” 聞澈像是不疼一般,笑意更深了,湊近她的耳邊。 “你咬的。” 第31章 過往 他說這句話時就湊在她的耳邊, 將話音咬得又低又纏綿,帶著撩撥,還摻著幾分少年不甘的心氣。 猝不及防地聽見這么一句話, 元蘅耳根一熱,抬眼時映入他毫不遮掩的熱烈情緒里。 離得近了, 能瞧見他如星子般的眸色忽然沉下去, 不知涵了多少深切難解的情緒。就在炙熱的呼吸將要落在她的唇線上時,元蘅驟然驚醒, 一把將他推開了。 他傷口被撕扯, 痛得面色發(fā)白。 “你好狠的心啊。” 聞澈的眼神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元蘅卻冷聲道:“現(xiàn)在什么處境你還胡鬧?” 聞澈輕笑:“那回去我就可以胡鬧?” “你!” “你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聞澈湊近她, 看著她生氣時眸間的怒意。 元蘅不想理他。 論臉皮厚, 論無理取鬧, 她確實是該甘拜下風的。 落雨了。 他們躲在不大的石壁之下, 雨流如注, 能濺濕他們的衣擺。林中雨打樹葉之聲四起,更聽不清那些人的動靜了。 “我來紀央城是臨時起意, 他們怎么會知曉的?” 元蘅將衣擺擰干,往更里面躲了些。 他們? 元蘅沒說他們是誰。 但是想也猜得到。自然是擔心她會查出來什么而心虛的人。痛下殺手, 只能說明元蘅查對了。 聞澈氣息輕淺:“我都能知道且追上來, 他們知道也不奇怪。你一直在明處。” 是了。從她登科入仕開始, 她便一直在明處了。暗地里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數(shù)。 皇帝給了女子為官的機會,卻是有私心的。他要的就是所有人把目光移向這位女官, 他好借此后退一步,與朝中權貴布這一場棋局。 聞澈忽然道:“我父皇不是真心要用你。有太后身邊女官的前車之鑒, 他不可能真正接納你的。” 誰知元蘅分外冷靜, 回頭看他,淡然一聲:“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怕死?” 這話他早就想問了。但是看她對前途那般期待, 他好幾次都沒有能忍心問出口。畢竟這太殘忍了。 君心難測,她只是被當做隨時能棄的棋子。 元蘅道:“我不管他們的用意,也不管明暗之處都有誰。我只需要有這個機會,我就能做好。至于生死,我若在意,此時已然是越王妃了,不必涉朝堂這個險。” 聞澈嘆了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石壁上,眼神還停在她身上:“你出身名門,本就不必涉這個險。” “名門棄我,我還要處處提及么?我今日登科,憑的是我自己,跟我的姓氏沒有半點干系。別人怎么想是別人的事,我有我要做的事。” 濕瀝瀝的衣衫已經(jīng)擰不干了,元蘅索性不管,闔上眼休息。 現(xiàn)在可以確定的是紀央城有秘密,徐融便是帶著這個秘密死的。或許錦衣衛(wèi)也被牽扯其中,或許跟衍州也分不開干系。 看似平靜的宣寧二十一年,興許早就因某個傷口而潰爛開來了。 兩人對坐無聲許久,才聽見元蘅開口:“你上回,說你去衍州時墜過崖?怎么回事?” 這是那日對他剖白心意之時說的事,但后來元蘅一直不想提當日的事,便也沒有來得及問。 聞澈將沒有受傷的一只手臂枕在腦后,看著昏沉晦暗的天色,緩聲道:“不記得了。我醒來那日,也下了這么大的雨。” 他當時是被雨水淋醒的,嗆咳出許多的血,身上的衣裳已經(jīng)破爛不堪,許久才一個人顫巍巍地起了身,扶著崖壁連爬也爬不動,最后又結結實實地摔了下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俞州的軍帳中了。 聽徐舒說,他見聞澈許久沒有回到約好的地方見面,便自作主張去尋了。誰知便在燕云山腳發(fā)現(xiàn)了昏迷不醒的他。軍中的郎中看傷診脈過后,只說他是墜了崖才致此。若非是被崖間的枯樹攔了下,只怕此時他已沒命。 治傷,服藥,針灸,調養(yǎng)了有三個月,聞澈才堪堪恢復過來。 “后來……后來怎么也想不起,我怎么會在那里。我記得是去見誰的……” 元蘅睜開眼看過去:“徐舒也不知道你去見誰么?” 聞澈笑了:“他說我沒讓他跟著去過,應當就是去見褚閣老吧,他與老師于我有恩,我說來是我不爭氣,對不住他們。” 兩人沉默許久,聞澈才輕輕用手肘碰了她,道:“徐融這案子是查不了了,今日刺殺這事回去倒是可以聲情并茂地哭給我父皇聽。” 這人凈想些無賴的法子。雖然無賴,但聽起來還挺好用。 “你哭。” 元蘅眼皮都沒睜。 聞澈道:“為什么?” 元蘅態(tài)度很硬:“我不會哭。” 兩人又不說話了。 聞澈的肩似有若無地碰到了元蘅的肩,他的聲息很淡,眼尾的笑卻很燙。 “我覺得你會啊。” 他果真沒兩句正經(jīng)的。 還有完沒完了? 元蘅睜開眼看向他:“若是凌王殿下因傷身故,我可以回去跪在朝云殿前,哭夠三天,為你求得公道。可好啊?” 聞澈噤聲,捂好自己的傷處,閉上眼裝睡了。 *** 輝和堂中很是清靜,案幾上鏤空褐釉的香爐燃著。淡淡的煙嵐蒸騰而起,杳靄流玉。 陸從淵手畔的宣紙剛用鎮(zhèn)尺鋪好,紫豪筆尖蘸墨欲寫,房門便被直接推開了。 陸從淵沒抬眼。 能直接闖進他書房的人不多。 那人一身黑色披風,撩開遮面的薄紗,露出蒼白的一副容顏。 “你今日怎么舍得出宮了?” 陸從淵擱下筆,唇邊的笑意淺淡,根本毫無溫度。 明錦兩步走過來,扯住陸從淵的衣襟:“我跟你說過!你做什么都行,我不管你,但你不能傷了阿澈!” 陸從淵并不惱,手中微微用力,便將自己的衣襟扯回來撫好,看向明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難得來一次我這里,若就為了耍瘋氣,下回陸府你就進不來了。” 明錦苦笑:“你當我愿意來么?你說我瘋?我之前瘋么?你騙了我,還要傷我最親的人,我還要冷眼旁觀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陸從淵不再理她,再度提筆。 可是明錦卻一把奪過他的筆,扔向了一旁,墨汁濺灑在潔凈的宣紙上,赫然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