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難撩 第30節(jié)
如今好不易辦宴飲,林延之特意沒敢請元蘅赴宴,誰知她又不請自來。 現(xiàn)下林延之只想回去找條白綾一死了之,也不必日日看著陸從淵的冷臉了。 酒至半酣,元蘅也沒看見徐融的身影。 分明徐融的馬車就停在暉春樓下。 終于有一官員問及了:“徐知州換件衣裳,竟要小半時辰么?” 又有一人笑答:“他醉成那個樣子,多半是倒下睡熟了罷!” 于是,這人吩咐身邊的侍從去尋徐融。 沒有多大一會兒,這侍從便急匆匆地跑了回來,撲通一聲跪地不起,連雙手都是發(fā)抖的。 “徐……徐大人死了!” ***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席間之人大驚,紛紛起身隨著侍從去探看。只有林延之一個人面如死灰,心驚膽戰(zhàn)地癱軟在了座椅上。 他只是借陸從淵生辰的由頭辦個宴飲,誰又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現(xiàn)下還鬧出了人命來。 元蘅蹙眉,跟著眾人一同往那里去了。 屋子干凈整潔。 徐融的衣裳穿戴完好,卻倒在了地上,,渾身未見一處傷口,只有他唇邊掛著一絲血跡。 陸從淵看到的第一眼便轉(zhuǎn)過了身去,用絹帕捂了口鼻,冷冷吩咐身邊人:“告知刑部。事關(guān)朝廷命官,再行通知錦衣衛(wèi)。” 那人忙稱是,一路跑著出去了。 元蘅原本懷疑是此事與陸從淵和孟聿脫不了干系。誰知卻聽見陸從淵主動讓人傳了錦衣衛(wèi),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 若是有關(guān),陸從淵絕不會將錦衣衛(wèi)牽扯進(jìn)來。 “天吶!今日百官宴飲,竟有人在此時下手!駭死我了……” “徐知州是得罪誰了么?” “他初入啟都,人生地不熟,能得罪誰啊?” 元蘅在旁聽著眾人竊竊議論,直到聽到這句話。 徐融初入啟都,能得罪誰呢? 他死了,誰又從中獲益? 心下一寒,元蘅想起了瑯州絲帛。 徐融解了戶部支不出銀子的難題,也因此討好了皇帝,給自己得了一堆嘉賞,如今也算是在諸位官僚中提了身份。 但他死了。 元蘅發(fā)覺端倪之時,那本記錄徐融進(jìn)獻(xiàn)絲帛的名錄不知所蹤。就在她順著徐融要查明緣由之時,他忽然暴斃而亡。 就好像有人已經(jīng)知道了她在做什么,提前將所有的線索都抹除干凈,為的就是讓她毫無辦法,揪不出背后的人來。 不多時,刑部和錦衣衛(wèi)的人來了。但并不見孟聿,來的只是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 元蘅主動問及孟聿,這位指揮同知卻說孟聿母親病重,他這幾日告假回鄉(xiāng)侍親了。 刑部的官員盤問了暉春樓的小廝,小廝只說自己將他送進(jìn)房門之后,自己便一直站在門外沒走。 小廝是擔(dān)心徐融飲了太多酒,便在門外多候了會兒,可是里面一直沒有任何聲響。直到宴上大人們遣人來,推開門才發(fā)覺徐融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口齒溢血。 “沒有任何聲響?他倒地時也沒有聲響?” 元蘅看向此人。 這小廝像嚇壞了,忙道:“真的沒有!” 還沒等元蘅再問話,林延之便將她叫至一旁,小聲道:“你莫要問了。此事與你扯不上干系,問多了要惹禍端,別怪本官沒提醒你。” 也是,刑部和錦衣衛(wèi)的人都在此,宴上諸位官員也都在,怎么也輪不上她一個探花盤問人。 元蘅知曉林延之是為她好,便頷首退至一旁了。 直到元蘅在回府的路上,也沒想通。 徐融身上沒有外傷,有可能是中毒身亡。但若是中毒之人倒地,怎么可能沒有一絲聲響? 要么是小廝在說謊,要么是房中還有其他人。那人殺了徐融,將他放倒了。 “若是房中還有旁人,他是怎么走的呢……” 漱玉聽到元蘅歪自言自語,將一件外衣披給她,問道:“姑娘說什么?” 元蘅重復(fù)道:“若是有人殺了徐融后離開,他是怎么走的呢?” 漱玉思忖片刻,道:“徐融所在的房間在二樓,門口有小廝守著。若真的有人,他要么沒走,要么跳窗了。” “不可能沒走。刑部查封了暉春樓,往后的半個月都不可能飛出一只蚊子。他不走,等著死么?” “那就是功夫很強(qiáng)的人了。能從二樓跳走還毫無動靜……” 漱玉的話音剛落,馬車顛簸了下。 元蘅捏著自己的衣角,看向面前的馬車簾,忽然想起那日被孟聿挑開車簾的場景。 孟聿不在啟都。 他真的不在啟都么? 僅僅是一件瑯州絲帛所制之衣,她的懷疑甚至毫無支撐的作用。但瑯州絲帛的名錄不見了,徐融死了,孟聿又恰巧回鄉(xiāng)。 她今日就是沖著徐融孟聿以及陸從淵來的,如今卻只有陸從淵從容不迫地處理這件事。 一次巧合是巧合,若多了就必是人為。 陸從淵如同狡猾的狐貍,任何人都不可能從他那里撬出什么。 如今元蘅還能查的,就只有孟聿。 “漱玉,你可知孟聿是哪里人?” 漱玉沉思后道:“那日孟聿攔了我們的車馬,回府后聽景公子提了一嘴。說這個孟聿少時命不好,他母親改嫁后,繼父對他非打即罵。直到他武舉奪魁,入了錦衣衛(wèi),處境才好受些。景公子好像說過,他是紀(jì)央城人氏。” 紀(jì)央城! 元蘅心底一驚,挑簾對車夫說:“不回府了,正好明日我休沐,現(xiàn)在去紀(jì)央城,天亮還能到。” *** 紀(jì)央城距離啟都只有幾十里,說是京畿要城也不為過。 但分明是京畿要地,卻因為出了個百年世家陸氏,被陸氏兵權(quán)鎮(zhèn)守,說它姓了陸也沒什么不對。 紀(jì)央城毗鄰啟都,用好了是啟都的門,用不好就是啟都的禍。 當(dāng)年太后為了扶持聞泓登基,興兵叛亂。當(dāng)時太后手握重權(quán),逼宮時用的自然是原本直隸于皇帝的十二衛(wèi)親軍。 與此同時,紀(jì)央城也亂了。 但是紀(jì)央城亂得蹊蹺,據(jù)后來太后自戕,陸氏獻(xiàn)上衍州姜牧的人頭時所說: 是陸太后為了一己私利,背叛了陸氏的忠君規(guī)訓(xùn),與衍州姜家合謀造反。因此姜牧才會帶兵趕往啟都,被陸氏從中截殺,護(hù)了啟都周全。 太后死了,姜牧也死了。 是非黑白只聽陸氏一張嘴。 陸氏獻(xiàn)上一半兵權(quán)虎符,借此表達(dá)忠君之決心。也是因此,陸氏沒有被追究,衍州姜家滿門抄斬。 這本就是算不明白的賬,如今卻聽聞,孟聿也是紀(jì)央城的人。 太多的巧合了。如今哪怕是蛛絲馬跡,元蘅都不打算放過。 去紀(jì)央城的路上下了大雨。 元蘅沒有走官道,可是林間的泥地因著大雨變得分外泥濘。周遭沒有避雨的地方,車夫只得加快速度。 忽然,馬車的車輪陷進(jìn)了泥地,無論如何也拖不出來了。 “姑娘!真的走不出了!” 車夫喊了一聲,淋著雨用力推。 元蘅沒有分毫猶豫,跳下馬車闖進(jìn)雨幕之中,與車夫一同往外推著馬車。漱玉忙四處找傘,卻發(fā)覺今日出來得匆忙,車上并未備傘。 “姑娘,要不我們先避雨?你這樣淋著,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漱玉一邊下來幫忙推車,一邊勸她。 見無論如何費力,車輪都卡在泥地里出不來,元蘅抹了一把被雨淋模糊了的眼睛,道:“好,還是等雨停了再說!” 馬車坐不下三人,也總不能讓車夫獨自在外面被冷雨侵襲,索性往不透雨的樹下去。幾人往林間,在一棵樹冠最茂盛的樹下躲好了。 元蘅摩挲著冰涼的手臂,道:“都怪我,害你們都淋濕了。早知不該如此沖動,該回府計議過后再說的。” 雨勢終于見小,夜色也更加濃重了。 元蘅找了幾塊石子墊進(jìn)泥濘,幾人合力終于將馬車給推了出來。 正在元蘅準(zhǔn)備登上車時,卻聽見了冷冽的聲音。 “站住!” 回過頭去,濃黑的夜色也掩不住此人的挺拔身形。他撐傘下了馬車,裹挾著一身的冷氣,快步走來,將自己的披風(fēng)重重地裹在了元蘅身上。 盡管撐了傘,聞澈的發(fā)絲仍舊被雨浸濕了。 這是元蘅第一次從他眼中看到生氣。 “你膽子真的不小!去哪?紀(jì)央城嗎?你去那里做什么!你不回侯府商議就貿(mào)然離開啟都?” 晚間時聞澈在侯府與宋景下棋,卻聽得有人回府來傳,說元蘅今晚在翰林院有要事沒辦,不回府歇息了。 這拙劣的謊言騙騙別人也就罷了,翰林院到點便落鎖,從沒人點燈熬油地能在那里留一宿。 出來一問,果真她是出城了。 如今看著她被雨淋濕了的模樣,聞澈心中的怒氣才被徹底燃了起來。她不光不聽勸,還倔得厲害。 厚實的披風(fēng)被裹緊在自己身上,元蘅才在這一瞬覺出了幾分溫度。被雨水淋得發(fā)白的脆弱脖頸此時也不是冰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