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會兒才有一點點奇怪，心里想：“看起來大家好像不是?在對?霍柏問責。”

    也是?，這才剛收假，霍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做出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讓所有代課老師一大早齊聚教室門口。

    而且，要是?真是?問責的話，少說也得告訴他這個教導主任一聲?。

    等到段老師帶著霍柏走遠，林主任才點了離他最近的生物老師詢問：“發?生什么事?了？”

    生物老師被無視一晚上，此刻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我也想知道啊，所以我剛看到他們?出來，我也就跟著出來了。”

    林主任：“？？？”

    還是?語文老師讓大家繼續早讀后，出來解了圍，說了昨天群里的事?情：“咱們?這學期不是?把期末考提前到高考之前，順便還早早的把卷子改出來，希望同學們?可以趁著假期多看看錯題，查漏補缺嘛。但就在昨天晚上，我們?幾個翻看卷子的家長?簽字情況時，發?現霍柏的卷子不僅有家長?簽字，他的家長?還把所有的題目都做了一遍，而且全對?。”

    化學老師性格同樣比較急躁，在語文老師說出‘就是?作文沒寫’的時候，說：“我這邊有道題的題目有誤，所以標準答案出錯了，但霍柏家長?的答案是?對?的。”

    數學老師跟物理老師平時交流的最多，說：“剛才小段把霍柏叫走，聽說是?因為霍柏的家長?把物理的最后一道答題寫了九種方?法。”

    林主任：“……”

    林主任：“？？？”

    林主任心想，霍崢回來了？前兩天看新聞他不是?還在國外嗎？而且，他一把年?紀，都距離高考多遙遠了，居然還能記得高中的知識？？？

    離開教學樓的林主任背著手?，兀自感慨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想當年?高中時候，我跟霍崢還有江辭可是?學校里最拔尖兒的三個人。高考時也是?他們?倆并?列第一，我第三——雖然我跟他們?的高考成績相差三十多分吧，但好歹也是?全省第三。怎么人跟人之間的智商差距這么大么？當年?霍崢放棄科研，選擇回去繼承家業的時候，那位全球極為頂尖的科學大佬還特別?惋惜；而我，我當時讀完本科就被老師說不是?搞科研的料，與其寫出學術垃圾，不如在自己?喜歡的行業發?光發?熱。”

    林主任讓自己?堅強。

    比起霍崢和江辭那種天才到非人類級別?的大佬，他之前能開創自己?的教育機構，把品牌打到國民度極高狀態，也證明了他的實力。

    只可惜后來雙減，他才被霍崢邀請，來這邊當教導主任，同時暫代副校長?。

    不過，比起‘校長?’這個稱呼，林主任更喜歡大家叫自己?主任。

    林主任回到辦公室后，不信邪的讓年?級主任給自己?發?了一份高一之前的期末試卷過來。

    才做了兩道物理題他就放下手?中的筆：“……不行不行，這些?基礎概念我早都忘光了，做不來做不來。”

    “霍崢他從商這么多年?，他真的還記得高中知識么？！”林主任有些?不相信，“他要是?都記得，他為什么之前不自己?輔導霍柏的作業？”

    于是?，懷著這樣的想法，林主任讓幾位代課老師將霍柏家長?簽字并?寫完的答卷掃描一份給自己?發?過來。

    十分鐘后，看著試卷上鋒銳整齊的字跡，林主任已經完全懵掉了。

    “這絕對?不是?霍崢的字！”

    霍崢就寫不了這么整齊的字。

    他的字好看歸好看，但那都是?單拎出來的，當年?江辭還笑著說霍崢適合去賣字，一字千金。

    那會兒的霍崢從沒提過自己?是?堂堂霍氏的唯一繼承人，大家只覺得他家里條件可能是?有點不錯。

    所以，當時出身貧寒到要啃饅頭?的江辭、他這個工薪家庭出身的老林和霍崢成了當年?的‘校園三劍客’。

    想到江辭，林主任眼眶就有點紅。

    “你要是?不死，現在恐怕也是?名揚海外的科學家了吧。”

    頓了頓，他說，“不對?哦，老江的大名當年?都傳遍海內外了……只可惜……最近忙完后，我要去你墓前跟你喝一杯……”

    林主任趕緊將自己?的其他情緒摒棄，仔細查看這些?卷子，待看清家長?簽字后，他有些?發?愣：“江明枝，她是?霍柏的家長?？難不成她就是?霍柏的生母？”

    林主任猜了半天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要不怎么說豪門復雜呢，我記得霍崢可是?從沒說過他結婚，也沒有婚禮，但后來就有了霍柏……不過豪門未婚先?孕的事?情好像也不少。可我怎么都覺得這不是?霍崢能做出來的事?情。”

    林主任想著，“霍崢做事?已經認真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按理說他對?感情不可能這么隨意。不過，假如說霍柏的母親不想結婚，也不想養孩子，所以把孩子留給了霍崢，這好像就說得通了。”

    ——江明枝，霍柏他mama的名字還挺好聽。

    就是?讓林主任覺得有點耳熟，好像最近在手?機上見到過。可具體在哪兒見到過，他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

    江明枝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經因為幾張認真填寫的試卷而在霍崢當年?的朋友林主任那里被惦記上了。

    她昨天在家休息一天，今天就來到公司參加專門為自己?所開的討論會。

    ——主要是?討論她之后的發?展路徑。

    想要展望為來，首先?就是?要回顧當下。

    坐在窗明幾凈的小會議室里，專業的數據分析師在分析近幾日來江明枝的各項數據，以及跟她有關之人的情況。

    “咱們?按照時間順序說起，首先?是?蘇阿眠，在他落網之前，搶過明枝的通告，事?后見明枝在新的節目里風生水起，又點贊了抹黑明枝的微博。”說著，她點開一章ppt，“這是?當夜對?明枝懷有惡意的蘇阿眠粉絲的數量級，右邊這個綠色的，則是?在蘇阿眠落網后，廣大網友維護明枝的數量級。兩者呈現1：19的狀態，主要是?因為咱們?明枝被搶通告后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出來以卵擊石，獲得了廣大網友的憐惜。這一波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積攢了不少路人粉。”

    “蘇阿眠這邊已經因為警察出面而畫上句號，明星向前沖節目想要重新邀請明枝參加的事?情我們?之后再分析，第二個我們?說一下方?景堯。他跟蘇阿眠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再加上他頻頻找茬，又要蹭明枝熱度，明枝已經在直播中解決掉他。”

    江明枝有些?驚訝，她覺得自己?沒做什，只是?在方?景堯找茬時寫字嘲諷了他一波，后來就是?考歷史沒跟他一路。

    數據分析師點開下一張：“當然，也是?方?景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在直播的第一天中午，他自己?發?微博說自己?去年?高考成績兩百多分，還發?了自己?的成績單，他所選的并?不是?理化生，而是?政史地。但是?他在最后一天直播時，為了說自己?沒蹭明枝熱度，撒謊說自己?當年?就考的理化生。他的話跟他的微博發?言都核對?不上，再加上此前的所作所為，讓粉絲對?他的人品抱有極大懷疑，現在粉絲數量已經銳減到十萬以下，再也撲騰不出水花。”

    數據分析師接著說：“如今是?個高度信息化的社會，不比當年?。任何謊言都有可能被扒出來。而且，如今這一代粉絲們?道德水準增加，對?撒謊的接受程度很低。這可以說是?大多數粉絲的雷區之一，最好不要踩。”

    “鋪墊了這么多，接下來我就想說一下明枝國民度的問題。因為前天有幸上了非娛樂板塊的社會投票新聞，明枝的國民度和粉絲量急劇上升——一天漲了一百六十萬粉，就算是?對?頂流來說，這一天的速度也是?很快了。這算是?事?業的豐收。但是?，為了不讓支持你的人失望，我專門邀請了學術屆的陳博士來分析如何學業豐收。希望咱們?明枝能成為年?輕一輩心目中不可超越的對?象。”

    第23章

    陳博士帶著鍍金邊框眼鏡, 鏡片锃亮，眉眼中帶著犀利的傲氣。

    “我想, 在座各位除了葉總，應該對?我都不算太了解。那么我還是先自我介紹一下吧。”說著，這位陳博士打?開電腦，連接小會議室的顯示屏，率先打開介紹自己的ppt。

    黃子心說“我滴個乖乖，自我介紹的ppt做了三十六頁”。

    ——這得多自戀, 才能在這種場合選擇先把自己介紹三十六頁啊。

    但很快，他心中的腹誹就被陳博士光輝的履歷給?鎮壓下去。

    發?自內心的感慨：“我滴個乖乖，還是霍氏牛逼啊, 居然能請動這樣的大牛來給?明枝做學業規劃。要知?道, 上次我跟這樣的大牛近距離接觸, 還是在學校的‘杰出校友’冊子上看到他們。但我真沒想過能跟這樣的大牛坐在一間小會議室里開會啊……”

    感謝明枝感謝霍氏, 居然給?了他這種?廢柴如此機會！

    陳博士滿意?的看著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從‘麻木’變成‘驚艷’，滿意?的關閉自我介紹ppt，打?開另一個專門給?江明枝所做得學業指導ppt。

    在切換ppt的過程中，他說：“之前我上過某些‘最強智商’等節目，有些人曾說我在國內、在本校讀了本碩博，連國門都沒走出過, 沒有接觸過國外?更先進的教育, 稱不上是最拔尖兒的博士。你們知?道我當時怎么給?他回復的嗎？”

    黃子已經被陳博士的履歷驚到, 并且產生了nongnong的欽佩之情, 當下發?自內心的脫口而出：“您是如何回復的？”

    陳博士看他的目光愈發?和藹，說：“我當時在臺上, 拿著話筒，對?著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 說‘我承認，在某些領域，外?國的科技確實?更加先進。但是，在我所研究的領域，華國領先外?國至少?三?十年！我何必要出國讀博士？’”

    他說得鏗鏘有力，聽得黃子震撼連連。

    陳博士指尖在電腦的觸控板上滑動，找到自己前年參加那個節目的視頻節選，在場給?大家放了一遍。

    黃子已經感慨的眼睛里冒出小星星。

    在場其他人也對?陳博士十分欽佩。

    江明枝發?現，那位邀請陳博士來的葉秘書雙肘支在桌案上，低著頭，用手擋住自己的臉，從他的指縫中能看到緊閉的雙眼和翕動的嘴巴——似乎已經尷尬到想要掘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

    葉秘書此刻的想法確實?如此，他不斷地抽氣，心想“我這個替別人尷尬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掉啊啊啊啊”。

    ——要不是陳博士是他的大學室友，他此刻已經借著接電話的由頭出門去了。

    但身?為陳博士的哥們兒，葉秘書現在依然堅定的坐在原地，只為了可以偶爾的給?陳博士使?個眼色，告訴他‘夠了夠了，快點切入正?題吧’。

    但沒想到即便他坐在這兒，陳博士還是滔滔不絕地講自己的求學經歷講了倆小時。

    葉秘書幾次想打?斷，都被陳博士忽視了，到最后他都是雙手捂著臉聽的。

    葉秘書想——早知?道，早知?道的話，他一定昨晚就跟老陳先彩排幾遍，自個兒聽他把這些講完，好過今天聽他一口一個‘你們葉總特意?邀請我來’‘葉總盛情’，真的是社死到無地自容啊啊啊啊。

    就在陳博士打?算放第?二個視頻的時候，葉秘書總算放下捂臉的手，說：“現在已經十二點了，要不這樣吧，咱們先去吃飯，有什么話邊吃飯邊說，下午把你給?江小姐制定的方案講一講。”

    陳博士接著放視頻的動作?被打?斷，聽葉秘書說去吃飯，絲毫沒有慍怒，欣然答應：“走，咱們先去吃飯。”

    黃子已經被陳博士的發?言激起了自己的學習熱情——誰能拒絕大佬當著自己的面跟自己分享‘當年勇’呢？

    他給?了江明枝一個‘你這邊先自己照顧自己，我過去一下’的眼神，就蹭到陳博士身?邊：“陳博士，您剛才想放什么視頻來著？”

    原本打?算將?電腦留在會議室，下午回來按照葉秘書的安排去講江明枝學業進展方向的陳博士當下興致又?起來了，他說：“老葉，你們先走，我收一下電腦，馬上跟來。”

    隨后，轉頭對?黃子說：“我帶著電腦去給?你講，我覺得這些經歷還挺有意?思的。以后我老了，有空了就寫一本自傳，把我早年的經歷都寫進去。我覺得，這不僅代表了我的研究成果，更是代表了我們搞理論物理的科學家們的畢生心血——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我們這個研究方向領先世界幾十年的成就。我以后出自傳，一定會花大量的筆墨來描述他們。”

    走在前面的葉秘書聽到后面那倆已經開始商量起出自傳和買自傳，只覺得一陣窒息，心想還不如讓老陳做好ppt后直接發?給?他，他今天來講呢！！！

    黃子說：“以后您出自傳了，我一定要買，買很多本，家里人人手一本，那會兒我要是有孩子或者孫子，我就給?他們買兩本，一本看，另一本珍藏。”

    葉秘書腳下一個踉蹌，但他是訓練有素的總裁秘書，遇到再怎么震撼的事情都不會摔倒，因此憑著自己強大的職業素養站正?了身?子。

    他甚至下意?識地看了看江明枝的方向，見她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一顆頻頻奔向社死的心總算被拉回來一點。

    葉秘書覺得自己聽到黃子這番話，都快尷尬到腳趾扣地，那邊的陳博士同學好歹應該收一點吧。

    沒想到陳博士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他破功——“哎，那估計你要買很多本了，因為我覺得我所想寫的東西，不是一本書能寫得完的。你看看啊，我們這個領域的奠基人江辭先生，雖然他英年早逝，但我當年剛進大學是曾有幸去他的實?驗室參觀過，甚至還聽他講過幾節公開課，就是那幾節課，讓我受益匪淺，記到現在。可以說，我現在所作?的研究，不及當年江先生的萬分之一。因此，我一向把江先生奉為恩師。以后我出自傳了，第?一冊一定是著重?描寫江先生的。”

    葉秘書忍了又?忍，忍了一早上，總算真的忍不住了。

    他說：“老陳，有關江先生的傳記都出了不知?道多少?本，內容都很詳盡。”

    你這邊大可不必在自己的自己自傳里寫一冊江先生的內容。

    陳博士坦蕩蕩的說：“那怎么行，我自己的自傳……怎么說，雖然說我有信心，但肯定賣出去的沒有江先生的多，我以后把恩師江先生的生平寫進去，指不定百年千年后會被后人列為經典呢。”

    葉秘書心說你還知?道你的自傳很可能賣不動。

    但求求你放過江先生吧，你叫江先生恩師……江先生桃李天下，咱們理論物理系的都能叫他恩師，但問題是這個咱們內部說說就好了，說出去……咱們配嗎？？？

    ——總的來說，他這位當年同省的高考第?二名，又?恰好當年四年室友的陳姓同學有點自知?之明，但不多。

    這邊，陳博士滔滔不絕地說，黃子認真努力地聽，葉秘書替兩位尷尬的摳地板……誰都沒注意?，一直走在旁邊的江明枝忽然頓住腳步。

    江辭？

    哪個‘辭’？

    有那么一瞬間，江明枝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因為震撼而開始咕咕沸騰。

    有些被她遺忘了很久的片段忽然從沉甸甸厚重?的記憶里跳出來——

    “你今年多大了？”

    “四——歲——”小小的江明枝口齒不清，但眼睛又?黑又?亮，她直覺面前的這個瘦小的哥哥沒有危害，即便是第?一次見面，她也下意?識地要親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