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韓小英 第49節(jié)
“韓小英對不起哈, 手套被我表妹給弄壞了,我把這條魚陪給你行嗎?” 韓小英本來不想理她了, 見她手上拎著一條冰凍得硬邦邦的鯉魚, 就問:“這魚是你媽讓你拿來的?” “不是, 這魚是我管我老舅要的,誰叫他閨女把你手□□壞了,這弄壞了東西就得賠!”劉金枝一臉理所應當說道:“不過,我媽也知道。” 知道就好,韓小英不待見她,看在她帶魚來賠罪的誠意上,就不跟她計較了。 “行吧,這魚我收下了。”一雙手套不值一條魚,當然她絕不會承認是饞了,好久沒吃過這么大的魚了。 劉金枝拿來的這條魚有二斤多重,純野生的,正好留著過年吃。 見韓小英肯收下了,劉金枝松了口氣,討好的說道:“你不生氣就好,我表妹她小不懂事兒,也不是故意的。”她沒說自己不該還這么晚,有錯都是別人的。 “你們要是喜歡吃魚,我叫老舅再給你們抓,我姥家那邊有條大河,里面有好多魚。” “行,我不跟你客氣,以后想吃魚就找你,你姥家離咱們這兒遠嗎?”韓小英接過用草繩纏著的大鯉魚,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不遠,就在咱們公社東邊,有二十多里地,我每年都要去好幾趟的。”她姥家那邊河水深,村子里全是水田,比宋家堡富裕。 韓小英只是隨口一問,她還能不知道于桂香娘家在哪兒?在村里住過多輩子。 永安公社東邊那一帶的村落,被一條松江支流環(huán)繞,水田種出的大米非常好吃,劉金枝前世就是嫁到那邊去了,婆家條件很不錯。 韓小英沒去過那邊幾次。 劉金枝這人吧,跟她相處兩輩子都親近不起來,可能是前世給人留下的印象實在太壞了,仗著有個當大隊長的爹,整天天不怕地不怕的,橫行霸道的,沒少惹事兒。 在大隊長兩口子的用心教導下,現(xiàn)在改了不少,可已經(jīng)長在骨子的東西,怕是改也很難徹底改掉。 說不上啥時候,被隱藏起來的劣習就犯了,韓小英收了魚就不理會她了。 劉金枝也不怎么喜歡跟她玩,進屋找譚雅婷去了。 魚放到倉房大缸里,韓小英回屋把手套洗了,等晾干之后把破洞的地方用線補上還能將就戴。 洗完手套,她把黃豆找出來了,她們四個今年總共也沒分多少。 留了幾斤,剩下她打算都做成大醬,在鄉(xiāng)下,醬這東西必不可少尤其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全指望它下飯。 “小英,你要做醬嗎?”譚雅婷幾句話把劉金枝哄走了,見她拎著袋子進來,趕緊過來幫忙。 “今兒個臘月二十八了,再不做就得等過了年了。” “你問過三嬸沒?”譚雅婷不知道她會做醬,“學會了嗎?” “早上問過了,三嬸教了我半天,我感覺已經(jīng)會了,想做些試試,不行再去問三嬸唄。”今天早上她去找宋三嬸學做醬,只不過是裝裝樣子,其實她會做的,又不難。 說著,她把豆子倒進笸籮里,準備把發(fā)霉,蟲子咬的殘破豆子挑出來,這是慢工細活,鄭家和跟李明偉也一塊過來幫忙。 人多干活快,不到晌午挑完了。 把豆子洗干凈,然后用清水泡上一宿,吃過午飯,韓小英就一個人出了門,她準備去知青點溜達溜達。 從打搬出來,她一直沒去過。 出門沒走多遠,就碰見張建設了,他背著他媽。 葛玉蓮趴在張建設背上,“哎呦哎呦”不停的叫喚著。 看這樣是病了。 大過年的,咋還病了呢? 韓小英用力抿了下唇,憋不住很想笑呢。 這節(jié)骨眼上笑可不好,被人家看見容易挨罵,她趕緊把臉扭過去,當沒看見他們母子。 張建設也沒功夫注意她,直接背著葛玉芝往前趟房去了。 葛玉蓮趴在兒子背上,視線高,遠遠的就看見韓小英了。 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就是這死丫頭,上次因為幾句玩笑話,就找大隊長告狀,害得大芳被大隊長好一頓數(shù)落,還把大芳送公社,真不是個東西,心腸爛透了。 “呸!”葛玉蓮啐了一口,然后她“哎呦”了一聲,哀嚎起來,“我的腰啊,要折了!” 無故被呸了一口的韓小英,愣了一下,然后嘎嘎樂起來。 聽葛玉蓮哀嚎,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摔了,傷筋動骨的且得慢慢養(yǎng)著呢,這下老張家有的鬧騰了。 葛玉蓮傷成這樣,肯定不能干活了,大過年的,她不干就只得叫賈大芳干。 賈大芳那樣的,不說家務活干得好不好,她最喜歡偷jian耍滑了,讓她干活,肯定找各種借口躲懶。 “媽,你可別動了,我快背不動你了,我大哥也是,這時候不在家,跟我嫂子上哪兒去了?虧了我回來了,不地你不定要在地上躺到啥時候呢!”才十九歲的張建設,體力是不行,他背著葛玉芝從七隊到三隊,走了半個村子,累出一腦門子汗。 好幾次差點把葛玉蓮摔了。 “還不是賈大芳那妖精,天天勾著你大哥出去躲懶,這會兒誰知道死哪兒去了!”提起來賈大芳這個新進門的兒媳婦,葛玉蓮就破口大罵。 大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被賈大芳勾搭得跟她沒以前那么親近了,有兒媳婦跟沒有沒兩樣,啥活都不干! 她現(xiàn)在這個后悔,只圖意賈大芳好生養(yǎng),彩禮要的也不多,忽略她是個憊懶貨了,這要是個能干的,她今天至于摔了! “建設你再受累一會兒,前面馬上到了。”她家男人也不在家,不然是不是能換著建設背她。 關鍵時候一個也指望不上。 韓小英沒繼續(xù)聽她們母子嘀嘀咕咕的說話,頂著風到了知青點。 肖蘭正在炕上縫被子呢,她前兩天洗的被子,被單才晾干。 見是她來了,便打趣道:“小英來了,是股風把你吹來的?” “東北風啊。”韓小英笑道,討人厭的人嫁出去了,她早想來知青點串門了。 “呵呵,東北風好。”肖蘭笑起來,柳玉潔她們幾個跟著咯咯樂。 陶永芳嫁人后,知青點還有五個女知青,男知青那邊也是五個。 這做飯排班兒就出了單數(shù),肖蘭帶著周文靜,讓柳玉潔跟廖俊杰一組,這樣安排倒沒人有意見。 韓小英脫鞋上了南炕。 炕上挺熱乎的。 在北炕上的周文靜看了她一眼,韓小英沒主動和她說話,她也不好意思先吱聲,她們的關系一直這樣不冷不熱的,熟悉的陌生人。 “點長,你們做大醬了嗎?”韓小英幫忙扯著被單。 “還沒有呢,我想做又擔心做不好,你們做了嗎?”小英既然問,肯定是有打算。 肖蘭也學著做過,但她做出來的醬不是太好吃,萬一再做不好吃,不是白瞎了豆子。 “我們已經(jīng)把豆子泡上了,我過來就想問問你們做不做,要做的話趕緊吧,再兩天過年了。”正月也能做,可不如臘月里做的醬好吃,主要是發(fā)酵的時間太短,醬里有豆腥味。 肖蘭還有些猶豫,北炕上同樣在做針線活的柳玉潔干脆,她說道:“不行就做個十斤二十斤的,就算做不好還能不好到哪兒去?”她想學著做,怕這怕那的永遠都不會,“小英你會,你教我吧。” “那就做二十斤,文靜你去叫廖知青他們把豆子挑出來。”肖蘭對周文靜說道。 周文靜點點頭出去了。 柳玉潔也收起針線去幫忙。 韓小英在炕上坐著沒動,知青點人多,挑個豆子不差她一個。 “小英,你們年貨都準備完了嗎?”肖蘭邊縫被單邊問道。 大紅碎花的被面,白色細棉布的被里,這床被子還是她下鄉(xiāng)時,她媽拿出來的壓箱底兒,平時舍不得蓋,她下鄉(xiāng)用了四年了,里面棉胎都有些打結(jié)了,但還是挺保暖的。 韓小英沒好意思說,她們前些天包了六七百個凍餃子。 知青點分的rou加在一起,也沒他們四個準備的rou多,平時很少有機會吃rou,一年到頭也就大年三十跟正月初一能吃兩頓rou多菜少的餃子。 說出來不是故意饞人嗎?招人恨,“我們也沒啥準備的。” 肖蘭一臉不信,但也沒繼續(xù)問,小英她們幾個伙食肯定比知青點要好,瞅小英這小臉上都圓潤了。 “小英,你看著好像還白了?” 聽肖蘭這么說,韓小英抬手摸了摸臉,滑滑軟軟的,宋大夫配的藥膏子擦了近一個月,她臉上的皮膚就明顯改善了許多。 摸起來光滑細膩不說,也沒以前黑了,她每天都照鏡子看半天。 “點長,你今過年不回家了?”肖蘭家是省城的,離得比較近,按理她應該回家過年的,但看她這意思,是不想回去了。 “不了,回去也住不了幾天,還得來回折騰,天怪冷的,遭罪。”她去年過年回去的。 可她家住房緊張,回去還不如在知青點住得寬松,家里人多有時候難免磕絆的,她還是不回去了。 韓小英坐在炕上,低聲跟肖蘭說著話兒,外屋一幫人在挑豆子,說話聲有些大,清晰的傳進來。 “都要過年了,點長怎么想起做大醬了?”這聲音一聽就是那個討人厭的馬衛(wèi)國的。 讓他干點兒活就嘰嘰歪歪的,有吃東西吃保準第一個搶上去。 “有豆子就試著做點兒唄,不然老買著吃,多不劃算。”廖俊杰在跟他解釋。 “試著做?誰試啊?萬一做不好怎么辦?浪費了這么多豆子,咱們要少吃多少油。”他們平時吃的油都是黃豆炸的,馬衛(wèi)國這么說也沒錯。 “我想試著做怎么了?你擔心做壞了你別吃!這些豆子算我們幾個的,沒你份!”柳玉潔呲噠了馬衛(wèi)國一句,“你煩不煩人,整天事兒事兒的,比老太太還嘴碎! 馬衛(wèi)國不吱聲了,他怕醬做好以后真沒他的份。 “一個醬而已做不壞的,只有好吃不好吃。”這個聲音是楊知青的。 韓小英聽出來了,他對肖蘭做醬也不太看好,但他不會像馬衛(wèi)國那么討人厭,直白的說出來。 “點長,少做幾斤吧,省得大家對你有意見。”她可不想多事兒。 她來就是問問,他們愛做不做,怕這怕那的,當她愿意搭理他們似的。 她是看在肖蘭還有柳玉潔她們的情面上,才好心說一嘴。 不然她現(xiàn)在不說,等她把醬做好了,有些人又該厚著臉皮去要了,你說她們給是不給? 尤其馬衛(wèi)國,沒少在背地里煽風點火的,還想帶人去她們那蹭吃蹭喝,煩透他了。 “不用,我相信你,既然特意過來,肯定是有把握教我把醬做好。”肖蘭朝她眨眨眼睛,眼神里全是信任。 韓小英臉頰微微一紅,被肖蘭信任的眼神看得心里暖呼呼的,就沖肖蘭著句號,她今天就沒白來這一趟,別人怎么說不必在乎。 “我以前在家和我媽學過,我教你們做出來的醬一定好吃,我還跟宋三嬸學了半天呢。”宋三嬸做醬出了名的好吃。 而她的手藝確實是跟她媽學的,她媽那人別看有時挺能作的,做家務活可是把好手,只是不想辛苦,平時很少做罷了。 “咱們小英最是心靈手巧的。”肖蘭笑著夸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