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言最開始是從廣儲司傳出的，前天夜里廣儲司的值班太監(jiān)們偷偷玩著骰子，喝起了酒。

    一個叫小林子的太監(jiān)輸了兩把后開始感慨坤寧宮奴才們的好運道——伺候皇后娘娘不說，東偏殿還又住進了個大寶貝。

    青璃可謂是這段時間宮里最熱門的話題人物了，提到她太監(jiān)們都爭相討論起了——這位鈕祜祿格格多么多么美，皇上又多么多么喜歡。

    小林子又嗤笑到：“那又如何，難道還能比得上孝獻皇后和太宗爺?shù)腻峰怀桑俊?/br>
    頓時就有不少喝上了頭的太監(jiān)紛紛站起來擺事實、講道理，力證這位格格絕對會超越孝獻皇后和宸妃。

    流言最開始是想說青璃比這兩位死了也不忘帶走皇帝老公的大佬更厲害，后面那些神神叨叨的輪回轉(zhuǎn)世之說，就是宮人們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的二次創(chuàng)作了。

    查到這里線索就斷了，小林子是五年前入宮的小太監(jiān)，五年來除了同屋的幾個人，跟其他人都不怎么來往。

    而小林子自己，又恰好在那天晚上因為喝多了酒半夜失足落井而死。

    知秋說完，皇后就補充道：“jiejie派人審問過跟他同住一屋的幾個小太監(jiān)，暫時沒什么疑點，就先關(guān)押起來了。”

    “這事的關(guān)鍵大概率在宮外，得從小林子入宮前查起。根據(jù)他落水之處的痕跡和仵作的驗證，小林子是自己主動跳進井里的。能讓他自愿赴死，八成跟他的家人有關(guān)。”

    青璃第一次直面宮中的刀光劍影，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適應良好，只幽幽的嘆了句：“這宮里奴才的命還真是輕啊！”

    皇后幫meimei順了下頭發(fā)。

    “jiejie已經(jīng)去信家里讓他們詳查這個小太監(jiān)了。法喀和額娘雖指望不上，但是隨著你入宮后的種種消息傳出去，鈕祜祿氏一族的族老們可都早盼著能有機會討好你呢！”

    青璃扯了扯帕子：“一群墻頭草，也就這點用了！”

    皇后知道m(xù)eimei一向不喜他們：“jiejie來考考我的小阿璃，你覺得這次流言是誰的手筆呢？”

    青璃不假思索：“赫舍里氏！”

    皇后面露笑意：“這么肯定？”

    “因為我最直接威脅到的就是赫舍里氏的地位，一旦我真的成功上位了，也是他們家的利益損失最大。”

    “表面上看，我是佟貴妃升位的攔路虎，佟家最受影響。但是皇上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斷絕了佟貴妃升位的可能。”

    “他們現(xiàn)在就算把我拉下來，自己也得不到任何好處。而且佟家在朝堂上的立足，完全依靠皇上的圣恩。皇上剛訓斥禁足了佟國維，佟家絕不敢在這個時間點上跟皇上對著干。”

    皇后聽著meimei避開了“立后”二字，只用“上位”、“升位”來指代，感受到meimei的心意，笑得更溫柔了。

    “除了佟貴妃以外，剩下的嬪妃更不可能一步登天。她們就算因為嫉妒我想搞事，也頂多使些爭寵小手段。對她們來說，這事的風險遠遠超出她們可能得到的收獲，傻子才做。”

    看著meimei皺眉想著措辭，皇后替她開口了：“赫舍里家雖然表面上不可能再出一個皇后，看起來和你沒有沖突。”

    “但實際上，作為太子的外家，他們又怎會不在意呢？若你成了皇后，一個備受寵愛的繼后如果再為皇上生下了嫡子，太子就不穩(wěn)了。”

    聽jiejie輕描淡寫地說著“皇后”二字，仿若與自己毫不相干，青璃心中微微刺痛。

    但青璃知道，jiejie是在用這種方式，教自己正視。

    青璃飛快地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順著jiejie的話說了下去。

    “眼看著佟貴妃不成氣候了，他們可不就盯上我了？或許赫舍里家一開始是想坐山觀虎斗，等我和佟貴妃爭個你死我活。”

    “可佟家對上我竟然這么快就落敗了，想必赫舍里家現(xiàn)在對我是萬分警惕，所以迫不及待地出手了。這次的謠言不僅是抹黑我的名聲，更是試探皇上的態(tài)度，最重要的是想驚動太皇太后啊！”

    皇后輕笑著：“想必是jiejie的小阿璃太厲害，把他們給嚇著了，掂量一下覺得自己直接對上你沒有勝算，忙請出太皇太后這尊大佛呢！”

    對于太皇太后，青璃尊敬卻不懼怕。

    “皇上才是大清的主人，只要他愿意護著我，我就不會有事。太皇太后當年勸不住自己的丈夫，攔不住自己的兒子，就更管不了皇上了。”

    “同樣，小林子的信息赫舍里家肯定處理干凈了，估計查不出什么。但只要皇上也認為是他們干的，就能找到一萬種方法給他們教訓。”

    皇后想起這些日子每日來坤寧宮簽到的梁九功：“那阿璃覺得，皇上會怎么處理呢？”

    青璃回了一個神氣十足的表情：“jiejie就等著瞧吧！”

    皇上，赫舍里家已經(jīng)幫你創(chuàng)造好獻殷勤的機會，你可千萬別錯過了。

    不然，我會很沒面子的，也會有一丟丟傷心。

    -

    消息傳到乾清宮時，康熙帝正興致頗高地作畫。

    前幾日政事忙碌，擠出的時間只夠畫小像。好不容易等到封筆了，康熙帝精神奕奕地拿出了大幅畫紙，打算為青璃繪一副全身畫像。

    原本心情頗好的康熙帝聽到梁九功小心翼翼地說起宮里的流言時，面沉似水。

    康熙帝當然不是像幕后黑手期待的那樣，因為流言的內(nèi)容對青璃生了警惕和不滿。

    康熙帝純粹是覺得皇阿瑪和皇瑪法的黑歷史又被翻出來了，連累朕也丟了大臉。

    他們父子倆去了地下啥也聽不見，可朕這個尚在人世的愛新覺羅家子孫，卻因此總是被人懷疑以后也會因為女人要死要活的沒出息。

    知秋能查到的事情，梁九功自然也能。康熙帝聽完案件詳情，也第一時間懷疑起了索額圖。

    梁九功還比知秋多了解到了一個信息。

    “兩年前，太子保姆嬤嬤孫氏的小兒子娶親，孫嬤嬤cao辦完喜事回宮的那日剛好因為太子的庫房缺貂皮去了廣儲司一趟，還給廣儲司的小太監(jiān)們都發(fā)了喜糖。”

    康熙帝聽完，嘲諷地笑了笑。

    “朕記得這個孫嬤嬤仗著她元后陪嫁的身份，一貫有些瞧不上小太監(jiān)小宮女，請小太監(jiān)吃糖可不像她會做的事。更何況缺貂皮這種小事隨便喚個小太監(jiān)跑一趟就是，孫嬤嬤竟然放下架子親自過去廣儲司，實在是不尋常！”

    梁九功聽懂了主子爺?shù)囊馑迹B忙表態(tài)。

    “奴才也覺得有些奇怪，已經(jīng)派人出宮去查孫嬤嬤的家里了。因為孫嬤嬤是貼身伺候太子殿下的宮人，奴才不敢擅專，還請主子爺示下。”

    “照常辦，太子身邊赫舍里家的奴才太多了些，少幾個也是好事。還有這些不像話的流言，朕不想再聽到了！”

    梁九功知道主子爺不滿了，這是暗示自己順便把太子身邊赫舍里家不懂事的奴才全處理了。

    “奴才這就去辦！”

    梁九功離開后，康熙帝暗自嘀咕：“索額圖這個狗奴才，大過年的給朕找不痛快，那就別怪朕讓你更不痛快！”

    隨著梁九功這一動，宮里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最初聚眾談論的小太監(jiān)們都因為冒犯先帝被直接處死了，在流言傳播過程中添油加醋的都送去了慎刑司，剩下那些聽過之后又跟其他人咬耳朵的也都打了板子。

    都說潮水退去才知道誰在裸泳，大總管雷厲風行地壓下流言后，承乾宮的宮人幾乎有一半都躺在了床上。

    真不知該說佟貴妃有勇氣還是愚蠢了，她阿瑪都老老實實被禁足在家了，她竟然還敢在這個時候推波助瀾，真是不得不讓人贊一句“膽氣十足”了！

    這次風波除了佟貴妃又暴雷以外，還有一點讓不少人都摸不著頭腦。

    梁總管竟然把太子殿下身邊不少老資歷的宮人都抓進了慎刑司，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有一個共同點：之前是服侍元后的，元后逝世后又接著伺候太子。

    青璃得知這個消息卻是懂了，看來皇上也認定這事是赫舍里家干的了。

    青璃高興地準備給自己加個餐點，就被告知太皇太后請自己去慈寧宮一趟。

    拒絕了jiejie的陪同，青璃匆匆安撫了幾句。

    “jiejie放心，太皇太后有分寸，絕不會私下處置我的。想必也召了皇上前去，有皇上在我不會有事的。”

    青璃坐上jiejie給她準備的步攆，特意叮囑了抬轎的粗使太監(jiān)慢行，果然未到慈寧宮便碰見了康熙帝。

    康熙帝直接免了青璃的行禮，并表明態(tài)度：“青璃格格莫擔心，皇瑪嬤也召了朕前去，想必只是打算問幾句話。萬事都有朕在，朕不會讓格格受委屈的！”

    不得不說，青璃看到康熙帝時確實松了口氣。

    雖然太皇太后不會處置自己，但想必也不是很喜歡自己，萬一被為難了，自己還得忍氣吞聲地謝恩，想想就憋屈。

    現(xiàn)在多了個擋箭牌沖在最前面，自己只需要當個混子就好，頓時渾身輕松只等著看戲了。

    因為太皇太后急召，康熙帝看起來心情也不太好，一臉沉郁之色，兩人并未多言。

    到達慈寧宮后，青璃就知道康熙帝為什么郁悶了。

    作者有話說：

    康熙帝（大喜）：感謝赫舍里氏的族長，索額圖老鐵遞來的梯子，朕不會辜負你的心意的！放心，朕馬上削你！

    索額圖（懵逼）：我是想挑撥、破壞你倆的感情啊，不是助攻！我的定位是反派，不是紅娘！

    皇太極是清太宗，他封海蘭珠為宸妃，追封敏惠恭和元妃。

    當時清朝還未入關(guān)，滿人的元妃就是妻子的意思。

    太宗爺?shù)腻峰褪侵负Ｌm珠。

    第19章

    慈寧宮正殿里，不僅坐著太皇太后，她懷里還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小胖墩哄著，佟貴妃也委委屈屈地跪在一邊抹眼淚。

    青璃原本以為是太皇太后聽到了流言，所以傳召她跟康熙帝這兩個當事人問話。現(xiàn)在看來應當還有其他內(nèi)情才是，青璃飛快地轉(zhuǎn)動自己的小腦瓜。

    佟貴妃既然跪在地上，而且還剛剛暴露了她這次的煽風點火，那八成是知道害怕了，又來主動請罪這一套。

    這個看起來四歲大的小胖墩應該就是太子保成，他之所以在這里八成是因為身邊的宮人被親爹處置了來找曾祖母告狀。

    只是不知道他是自己要來的，還是被赫舍里家的奴才攛掇的。

    青璃在心里假模假式地同情了康熙帝一秒，親表妹又犯蠢不說，犯蠢后又自以為聰明地還想以退為進；親兒子為了赫舍里家的奴才跟他對著干，看起來也不大聰明的樣子。

    小太子大概是被慣壞了，又尚未明白“皇權(quán)”二字的真正含義。康熙帝跟青璃都行完禮被太皇太后賜座了，小胖墩才在曾祖母的暗示下別別扭扭地跟自己老爹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還奶唧唧地沖著青璃“哼”了一聲。

    看到皇上黑沉沉的俊臉，太皇太后生怕他現(xiàn)場表演一個打孩子，連忙讓蘇麻喇姑半哄勸半強制地把小胖墩帶去偏殿。

    小胖墩離開前還不忘囑托：“烏庫瑪嬤，您可是答應保成要幫保成勸勸皇阿瑪，還有教訓壞女人的啊！”

    路過青璃身邊時，小胖墩還奶兇奶兇地瞪了青璃一眼。

    康熙帝看著自己兒子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當即撂下了手里的茶盞，把小胖墩嚇得縮回了蘇麻喇姑的懷里。

    青璃被哼了一聲、瞪了一眼，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隱忍和委屈之色，實則心里樂翻了天：

    【干得好小胖墩！你對我越?jīng)]禮貌，你曾祖母越不好意思為難我！】

    看著身邊的小傻子被欺負了還能傻樂，康熙帝嘆了口氣：罷了，心態(tài)好未嘗不是一大優(yōu)點。

    等小太子離開正殿后，太皇太后瞥了眼跪在一旁的佟貴妃，眼神又轉(zhuǎn)向康熙帝。

    “皇上，你想必也猜到了佟貴妃為何在此，她是你的貴妃，怎么處置自然由你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