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壤之別 第75節
唐洵出口安慰:“沒事。” 飾演鄭斯瀾“父親”的郭華在旁也出了聲:“小鄭,我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就這么一句話,讓鄭斯瀾瞬間淚灑當場,他哽咽道:“我保證……我一定盡快處理好我的私事。” 劇組下午尚未收工,鄭斯瀾便從片場出來。他帽子墨鏡口罩全上陣,遮得嚴嚴實實,在經紀人和助理還有劇組工作人員的一路圍護之下,艱難地鉆過沖他而來的、高舉著攝錄工具的人潮上車離開。 · 由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網友,根據鄭聶露出的半張臉,大膽推測出他正是鄭斯瀾的父親,于是,網絡上聲討“不孝子”的矛頭幾乎全部直指鄭斯瀾。 工作室及時發布聲明,向公眾解釋鄭斯瀾并非鄭聶所說的那般,沒有對父親盡到半點贍養責任,甚至把鄭斯瀾曾經給鄭聶轉賬二十萬的截圖一并公布了出來。 然而,仍有些先入為主的固執派不相信,質疑道:“如果不是被逼無奈,天底下哪有父母會主動上新聞揭發兒子?”更不乏站著說話不腰疼者“仗義執言”:“當明星一部片酬都幾百上千萬,才轉給父親二十萬,也是夠摳門的!” 不辨是非的攻訐猶如兜頭潑下的臟水,哪怕不是當事人的余小舟,都忍不住對此破口大罵:“臥.槽!這些人是不是傻.逼啊!” “小舟,那些無腦言論不要看了,”隋和眉頭緊鎖,說道:“看了也是糟心。” “怎么感覺有人故意黑鄭哥呀?” “蛋糕就這么大,小瀾得了一塊,便注定其他人得不到這一塊。有人眼紅起來,趁機落井下石,在所難免。” 比起經紀人和助理的憤憤不平,鄭斯瀾卻顯得異常冷靜,還莫名問出一句:“隋哥,你說,如果我和殷先生公開,會怎么樣?” “公開?”隋和乍然尖聲驚問:“公然出柜?” 鄭斯瀾面無表情地鄭重應道:“嗯。” “小瀾,你不會跟著你爸一起發瘋吧?”隋和探過手去摸鄭斯瀾的額頭,差點咆哮起來,“絕對不行!” “與其由別人說出口,倒不如我自己先承認。”鄭斯瀾聲音仿佛平穩無波:“反正,我不想再被他威脅,也受夠了那種需要遮遮掩掩的生活。” “鄭哥,你的意思是,”余小舟忍不住插話:“你爸繼續上節目不只是為了交代你們父子的后續,還要把你和殷總談戀愛的事公之于眾?” 原本,鄭斯瀾對鄭聶的新威脅三緘其口,此時,他不得不承認:“是。” “什么?”隋和簡直要抓狂了,“小瀾,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現在才告訴我?”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應該就是結尾章了,我爭取在周二放出讓大家免費看完(如果我來得及碼字的話,搬磚累哭),因為編輯讓我周三完結入v。 第125章 不是結局的結局 面對經紀人罕見的強烈反應,鄭斯瀾不由愧意叢生,垂下了頭,“隋哥,對不起。” “小瀾,這根本不是你對不對得起我的問題啊!”隋和深呼吸了幾個來回,仍不免情緒激動,“你知不知道,你公然主動出柜,就是在自尋死路!就算、就算現在國內環境比以前包容許多,但男女婚戀才是天經地義,才是主流,才是正常!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即便是你的個人私事,你作為公眾人物,就不能拿出來大肆宣揚,說不定廣電到時候都得封殺你!你看吳飛揚,咖位比你高,不也夾著尾巴做人,從來不在媒體面前坦蕩承認他的真正性取向?這可不是你和殷盛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那么簡單!先不說你以后的資源會不會大幅度下降,你那些還未播出的作品怎么辦?《海洲記》可是準備定檔了,你哪能鬧這一出?萬一,因為你的緣故,卡在了審核上,沒法面世,你要讓其他人陪著你將心血付諸東流嗎?還是說,你一心想著跟殷盛去國外,往后一點也不考慮在內地拍戲發展了?” 聽著經紀人這長長的一番話,鄭斯瀾越發覺得心虛起來。他抬起有些慌亂的眼眸,惶然地解釋著:“我……我沒想大肆宣揚我和殷先生的感情,我只是……不想受制于人,所以……想著干脆自己先說好了……” “小瀾,你腦子給我清醒點!”隋和厲聲說完,又連嘆幾聲,在原地兜著走了好幾步,最后無奈道:“事到如今,你爸上節目曝光你已經板上釘釘,那就這樣吧。” 余小舟卻突然“啊”了一聲,“隋哥,什么叫做‘就這樣吧’?” “難道我們還能阻止電視臺那邊節目不要播出不成?以趙黎的影響力和能耐也左右不了啊!”隋和手背摔在手心上,說道:“既然小瀾和他爸關系不好,那么,就當他爸要不著錢,造謠誹謗好了!工作室這邊再出公關稿矢口否認,然后一切交給時間去淡化,反正,公眾的注意力遲早會轉移!”說著說著,他又按住鄭斯瀾的肩膀,沉了聲音:“小瀾,你必須給我死不承認!只要你不承認,誰又真正奈何得了你?這場風波再大,遲早會過去,知道嗎?” 鄭斯瀾咬了咬唇,已然明白自己原先的想法誠然過于沖動任性,不再辯駁什么,而是無奈地點了點頭,低聲回道:“我知道。” 余小舟瞧瞧委屈的鄭斯瀾,又看看為難的隋和,出了聲:“其實吧,我覺得也不一定完全沒有辦法。” 鄭斯瀾和隋和登時望了過去,話未出口,儼然已用眼神詢問:“什么辦法?” “阻止有鄭哥他爸的節目播放,以殷總家族在s市的勢力,”余小舟不太敢確定地說:“他應該做得到的……吧?” · 如今是利益至上的年代,作為一個地方臺,好不容易有一款欄目破圈而出,引起廣泛的關注和熱議,s市電視臺自然不愿意理會趙黎工作室私底下的交涉,依舊我行我素,邀請鄭聶作為嘉賓,參加它們的另一檔訪談節目,并讓常駐律師針對當前社會頗為嚴峻的子女贍養老人問題進行點評,從而向民眾傳播法律知識。 這款訪談節目制作的出發點其實相當不錯,加上有明星八卦帶來的流量,未播先火,預告片的播放量比起往期節目可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而當它按時正式播放,收視率更是一路猛漲。 經過一番細致打扮的鄭聶這回露了整張臉,盡管他額紋橫生,妝容掩不過眼眶烏黑,認識鄭斯瀾的觀眾見了他,也能夠第一時間聯想到兩者之間的父子關系,畢竟,他們實在長得很像很像,尤其眉毛、鼻子、嘴唇和耳朵這幾處地方。 在主持人的引導提問之下,背靠沙發坐著的鄭聶對著鏡頭開始了新一輪的控訴,乃至倒打一耙:“……那則新聞,他看到了,我們終于也聯系上了,但他和我說,以后別想我跟他要一分錢,讓我有本事就到法院告他……” 他這邊話一說完,鏡頭很快轉向坐席另一邊的律師,于是,律師適時地進行一段法律知識普及,而后主持人又繼續向鄭聶探問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他們的父子關系如此緊張,請他講述這背后不為人知的故事。 鄭聶喝了口贊助商贊助的咖啡,換了個姿勢,悠然說道:“還不是因為他跟一個男……” 不過,他的話才起了個頭,這節目在千家萬戶的電視以及網絡平臺上竟戛然而止,過了十秒,甚至直接被切換成了該電視臺的黃金檔在播連續劇。 關注節目的觀眾們不禁一片嘩然,而電視臺通過官方微博發布緊急聲明,說該節目由于技術故障,不得不暫時取消播放,技術人員已經在努力搶修之中,但愿能夠很快恢復正常。至于節目真正停播的原因,恐怕只有相關人員才知情。 “幸好,幸好。”隋和在筆記本的屏幕前長松一口氣,“他那句話要是說完了,事情當真要鬧大發了。” 余小舟嘿然一笑,“我就說殷總出馬一定行的嘛!” 鄭斯瀾沒有惱怒,也沒有歡喜,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工作室的窗邊,接通了來自徐素云的電話,“喂,媽。” “瀾瀾,對不起!”徐素云幾乎聲淚俱下,“媽沒想到你爸居然這么喪盡天良,我原本想讓他勸勸你,才把你和殷先生的那些事告訴他,誰知道他差點要毀掉你。” 鄭斯瀾倚著欄桿,眺望著車水馬龍,淡聲道:“媽,沒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 鄭聶的話語被迫中止,麻煩卻沒有就此停歇。節目的驟然停播,反而更加惹起人們的興趣,網絡上議論紛紜,好奇心驅使的猜測,加上所謂知情人的偷偷爆料,都足以讓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關于鄭斯瀾是個gay、被包養的傳聞第三次甚囂塵上,找上鄭斯瀾的媒體可謂層出不窮,而對于他本人而言,不回應,自然是最好的回應。 由于想挖熱點的媒體經常sao擾劇組,唐導不得不給鄭斯瀾再“放”幾天假,身處輿論漩渦之中的后者無奈之余干脆悄悄搭乘林莫默的車前往翠微山,順便等待再度踏上歸國航程的殷盛。 時光已至初夏,枝條上綠葉臻臻,擋住了晴天微曬的日光。林莫默停了車,坐在駕駛艙上,指著那只興奮奔來的邊牧犬笑道:“看,小魚好久沒見到你,多想你!” 果然,小魚徑直跑到剛下車的鄭斯瀾的腿邊,挨著蹭著,大搖尾巴。鄭斯瀾摸摸它的腦袋,不由扯出一點笑容。 “莫默,你約了人有事要做,先走吧,不用陪著我。” “行,反正我舅舅也快到了。” 林莫默調轉車頭離開,鄭斯瀾便蹲下身與熱情的小魚抱在一起。 接二連三的風波,早令他身心俱疲,幾近崩潰,此刻,心底揮之不去的那股憂傷倒被這毛茸茸的家伙拂去不少。于是,他謝絕管家進屋休息的邀請,索性在后院樹下草坪席地而坐,與小魚玩鬧起來。 小魚搖著尾巴叼來一只常玩的橡膠球,兩只眼珠子黑溜溜地盯著玩伴,鄭斯瀾則笑著捏了捏它那可愛的耳朵,配合地接過球,然后往花叢深處拋去,下一秒,小魚便一蹦一跳地跑開去追,樂此不疲。 也不知這一人一狗一球的游戲玩了多久,當鄭斯瀾都記不清楚是第幾回用目光捕捉找到球后冒出來的小魚時,他的視線里卻驟然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 他仰起頭,只見殷盛迎著光,朝著他,一步步,越走越近,并且伸出手來。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交匯,鄭斯瀾毫不猶豫地抬起手臂,將手掌搭了上去,與對方十指相貼,緊接著,整個人被殷盛使出的力道一帶,順勢站了起來。 他聲音低低,帶著一點撒嬌地喊出聲:“哥哥。” 殷盛輕聲嘆息,然后將人箍入懷中,“你變瘦了。” 這一陣子,吃不好,睡不好,戲也演不好,怎能不瘦?鄭斯瀾閉上眼睛,有些委屈地將臉貼在對方的心口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睛,“哥哥,電視臺的事情,謝謝你!” “斯瀾,你我不該這么見外。我其實很開心,你終于愿意,向我開這個口。”殷盛緩緩說完,松開懷抱,說道:“不過,你父親頻頻sao擾你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我有一個辦法,想聽聽你的意見。” 鄭斯瀾抬起臉,忙問:“什么辦法?”他實在想不出,除了一而再三地給錢之外,能有什么好辦法可以對付貪得無厭的鄭聶。 “先前,我去y城看你,他向我索要,而且成功了。所以……”解決一個渾人,對殷盛來說,不費吹灰之力且理所應當,但他直視著鄭斯瀾的眼睛,不免仍有一絲心虛:“所以……我讓律師收集證據,打算以敲詐勒索罪的名義告他,他很有可能再受幾年牢獄之苦。他人現在已經被公安機關拘留,只是,到底要不要繼續,我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將選擇權交給你。” “……”鄭斯瀾大為震驚,難怪在那個節目停播之后,鄭聶居然沒再找他,甚至連電話都沒打來一個。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殷盛說的確確實實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辦法! “斯瀾,對不起,我先做了個惡人。”殷盛輕輕撫著鄭斯瀾傷痕早已消失的左臉,“因為我實在不愿意,看到他再傷害你。” 人家的一片好心,鄭斯瀾又怎么愿意輕易辜負? 只是,當他徹夜思考,做完抉擇,不免心情低落至谷底。他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主動將父親送進看守所,偏偏他還要在那部正在拍攝的電影里,與人上演父慈子孝情誼深濃,著實是諷刺至極! 這一晚,他主動借酒澆愁,將殷盛藏在地下室的好酒當成了白開水來喝。可他喝得上頭,沒有做出什么滑稽可笑之事,而是禁不住淚流滿面,“網友罵我‘不孝子’,真是罵對了!” “我也不孝順,”殷盛語氣淡淡,似是勸慰,又似是感傷,“我父親想讓我好好打理他跟我祖父辛苦創下的家業,讓它更加發揚光大,我卻中途跑路。他希望我和女人結婚,傳宗接代,我卻找了個男人。” 鄭斯瀾又轉而難過地說道:“和郭老師的對手戲,我應該演不下去了。” “那要不,”殷盛沉吟半晌,向醉酒之人一本正經地提議:“棄演吧?” “棄演?” “對。” “不行不行,”鄭斯瀾醉意越深,嘟嘟囔囔,“那我頭發不得白剃了?已經白剃過一回了。” “……” 當清醒過來時,鄭斯瀾已經全然忘卻自己醉酒時說過的話。 殷盛倒是記掛在心,找到時機,向著情緒已經在他的陪伴安撫之下越趨穩定的鄭斯瀾再次一本正經地提議:“斯瀾,要不要退組《還俗》,跟我一起出國?” 鄭斯瀾搖搖頭,繼而堅定道:“不!” “為什么?”殷盛心中有數,仍勸道:“劇組那邊,我先前和唐洵導演聯系過,要交涉不是什么難題,違約金由我來出。你去散散心也好,學習沉淀也好。” 鄭斯瀾微微苦笑,卻認真地回道:“越是演不下去的戲,才越是我要攻克的難關。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不也曾經跟我說過,好演員,要學會塑造角色,呈現角色,而不是被角色束縛住手腳嗎?所以,我要堅持把慧空演到殺青!而且,我可不想把我辛辛苦苦爭取來的角色拱手讓給別人。” 殷盛略微無奈,卻更是欣慰,點點頭,笑道:“斯瀾,那就隨你吧!” 畢竟,在執著于心中所求這一點上,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什么霄壤之別。 (正文完) 后記 啊!更了一年多,我終于寫完了! 非常感謝一路追到最后一章,沒有取消收藏并且積極給文留評論、投海星甚至打賞的朋友們,你們的支持,讓我這個不必痛苦單機模式的小透明作者堅持了下來! 自知文筆生疏(實在寫不出華麗精美的辭藻,只能保證通俗流暢)、情節平淡(沒有很多撕逼虐渣打臉,實在不夠爽),不過,我已經像放電影一樣,盡力把我腦海里的鏡頭一一呈現出來,而且也做到了幾乎每一部戲中戲都和主角有或多或少的聯系。(斯瀾每個階段的作品,都是我給他量身打造的,為此感到盲目驕傲!) 作為一篇娛樂圈文,沒有將結尾定在人物最風光榮耀的時刻,其實是我故意為之!我不希望故事落入俗套,所以順應了人物情節最自然的發展。萬望理解,不要拍磚啊! 雖然沒有按照慣例讓受爬上頂峰,成為什么影帝視帝之流,好像不太過得去(因為我感覺作品制作面世周期長,而斯瀾還在一路成長,太快拿到重要獎項,真的不科學,我不能接受……),但是,我覺得未來日子很長,斯瀾一定可以的,至于攻會不會成為一名成功的導演,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我選擇了留白。 感覺我已經將這本小說寫得真的很滿很滿了(尤其是攻受的感情),那么,就讓它到此為止吧! 至于番外,等我有靈感了再寫! 作者有話說: 大家對文有什么感想,歡迎積極發言,我很喜歡看評的!(但玻璃心作者拒絕人身攻擊、故意找茬之類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