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壤之別 第4節(jié)
飽餐一頓后,鄭斯瀾坐上了林莫默的新車,看著身旁的年輕人駕駛起來風馳電掣,張揚灑脫,鄭斯瀾突然想到自己即將扮演的楚錯一角。 楚錯未被認回楚家前,一直過著拮據窘迫的生活,為人自卑怯懦,鄭斯瀾認為自己倒是可以本色出演。 后來,楚錯在同父異母大哥死后被當成唯一繼承人迎回楚家,眾星捧月的待遇讓他很快變得狂傲自大起來,這部分,鄭斯瀾覺得不大好演。 有錢人,他從來不是,扮演起來難免有一種距離感,因為他沒有那種類似的體驗,實在難以共情。他沒有學過系統(tǒng)的表演課,不知道該用什么技巧套路,所以,他演戲時通常是自我代入,把自己當成角色那樣演。 盯著林莫默的方向盤,鄭斯瀾尋思著:要是他試開一下豪車,住一下豪宅,會不會比較有角色后期的感覺呢?畢竟,他那輛小電瓶,他租的單身公寓,相比之下,真的太寒酸了。 但這一瞬間的念頭僅僅是想想而已,他跟對方還沒熟到那種程度,怎么可能好意思開口?他臉皮沒那么厚。 正哼著歌的林莫默注意到他將視線定在一個地方,開口問:“斯瀾,你在發(fā)呆?” “沒……沒有?!编嵥篂懏敿椿厣瘢拔覄傇谙肱膽虻氖?。馬上要開機,我有些擔心演不好?!?/br> “你不是表演專業(yè)的演員?” “不是。我大學的專業(yè)是土木工程,跟表演風馬牛不相及?!?/br> “工科生呀!”林莫默一臉驚訝,“你怎么會當起演員?” 鄭斯瀾苦笑道:“大三的時候打工,遇到一個星探,他纏著我,說我當明星很有前途,大把錢掙,我當時財迷心竅就進了圈。結果,進來之后,才發(fā)現路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走……” “后悔了?” “那倒沒有。其實,如果能安安心心演一些自己喜歡的角色,還挺有意思的?!?/br> “聽著不錯。”林莫默笑著,又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知道我舅舅原來學的什么嗎?” “什么?” “他起先偷偷瞞著家里人,報考了藝校,選的導演專業(yè),想學拍電影。只是,我外公死活不答應,他讀不到兩個星期,就被拖回來繼承家產了,哈哈哈?!?/br> 鄭斯瀾隨之一笑,這一路兩個人聊著天,不知不覺就到達了目的地。 車子穿過兩扇鎏金雕花的復古大門,繞過一片寬闊的私家花園,最后停在一棟別墅前。鄭斯瀾跟著林莫默的腳步踏上臺階,心里暗暗驚嘆,且不說這房子奢華漂亮,其所處地段正是寸土寸金,普通人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了的翠微山。 “這是?” “我舅舅家?!绷帜a充道:“也是我目前住的地方。” 他們一進門,管家注意到了,馬上前來笑問:“表少爺帶了朋友來玩呀,需要給你們準備下午茶嗎?” “可以的,莊叔。麻煩你待會讓滿姨送到畫室就行了?!绷帜愿劳?,拉著鄭斯瀾的手,說道:“斯瀾,走,我?guī)氵^去那里瞧瞧吧。” 畫室在房子一樓的另一側,需要繞過客廳后面的樓梯,兩人沒走幾步,竟有一人剛好從樓上下來。那人穿著熨燙平整,面料極好的正裝,一邊下樓,一邊理著左手的腕表。 “咦,舅舅,”林莫默詫異出聲,“你不是約人打高爾夫去了嗎?” “臨時有事,我讓老何先送我回來換套衣服?!被刂挼娜寺曇舸己癯练€(wěn),相貌英俊,不輸男星。他轉移視線,投射到鄭斯瀾身上,眸光一亮,停留了數秒,問道:“david,你新交的朋友?” “對,他就是斯瀾,”林莫默熱絡地拉過人,介紹道:“斯瀾,我舅舅!” 鄭斯瀾早在看到對方第一眼時就愣住了,傻傻地跟著林莫默喊了一聲,“舅舅?!?/br> 喊完后,見到對方眉毛一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喊錯了,臉上登時發(fā)燙起來,慌忙改口:“不好意思……殷先生?!?/br> 殷盛繼續(xù)走下木質樓梯,朝他禮貌地點了個頭以示回應,又拍了一下林莫默的肩膀,“david,好好招待你朋友。我先去開會了,晚上不在家吃飯。”話音一落,他轉身就走,步伐矯健,只留下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 人遠去半晌,鄭斯瀾才訥訥開口:“莫默,你舅舅這么……年輕的嗎?” 林莫默哈哈笑出聲,“難道你一直以為他是個老頭子?” 鄭斯瀾尷尬地點了點頭。那些影視投資人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且大腹便便的中老年人,而且他自己的舅舅也五十多歲了,他便先入為主地自行腦補。 林莫默解釋道:“我舅舅今年才三十三。我媽和他差了十多歲,兩個人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作者有話說: 攻受以后會有很多機會接觸的! 嘿嘿,我超迷兩個人從不認識到逐漸熟悉的經過~ 第5章 圖色 畫室非常寬敞,比鄭斯瀾現在住的那間逼仄的出租房還要大上一倍,令他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室內四面,一面是將近兩米高的玻璃窗以及配套的白色紗簾,一面是高至天花的架子,井然有序地陳設著各色顏料、雕塑和繪畫相關書籍,一面懸掛著巨幅風景畫并擺放著一座黑色真皮沙發(fā)。中央不僅擺放著一張寬大的長桌,還立著一個畫架。架子上斜豎著一塊長寬約一米的畫板,畫板背面對著門,旁邊小桌上的調色板有使用過的凌亂痕跡。 鄭斯瀾環(huán)顧一周,最后目光粗略掃過靠門那一面墻上張貼的那些各式各樣的畫作,問道:“莫默,你要送給我的東西,難道在這里?” “對,你來?!绷帜I著鄭斯瀾來到畫板正前方,帶著自得的笑意,“驚不驚喜?” 一眼看見那畫布上穿著白襯衫的男孩子綻放笑靨,鄭斯瀾豈止是驚喜,簡直是震撼! “你,畫了我!” “沒錯。” 這是一幅超級寫實主義風格的油畫作品,連落在人物肩頭上的樹葉紋理都纖毫畢現,若不是近前rou眼可見顏料的層層疊疊,恐怕誰都會以為它是一張高清照片。 簡直太牛了! “這……這……”鄭斯瀾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既詫異于林莫默的畫技,又感動于對方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做了這樣的事。 “你可別嫌棄呀?!?/br> “沒、沒有!怎么會?你畫得久嗎?” “還好,這畫不大,就五天時間,反正我待在家天天沒事干。而且,我一旦遇到我想畫的,都能畫得很快?!绷帜f道:“我想把它當作祝賀你進劇組的禮物?!?/br> 對方居然真心把他當成朋友,鄭斯瀾心頭涌過一股暖流,由衷道:“莫默,你,對我太好了!” 林莫默笑了笑,爾后斟酌著語氣道:“其實,我對你另有所圖?!?/br> “……”鄭斯瀾露出奇怪又好笑的表情,隨口問道:“圖財還是圖色?” 要說圖財,他圖林莫默的還差不多。莫非是圖色?可是,兩個男的,怎么圖?有什么好圖的? 林莫默隨即將鄭斯瀾逼坐到沙發(fā)扶手上,一手撐墻,一手勾起鄭斯瀾的下巴,對著他的眼睛,痞痞一笑,緩緩吐字:“當然是,圖色!” 鄭斯瀾愣了一下,心知對方只是開玩笑,雙目微瞪,無奈道:“莫默,老實說,別人要是敢像你對我這樣,我可能會毫不猶豫一拳頭揍上去。” 這時,門被敲響,兩人回頭,原來是滿姨端了茶水和點心過來。 鄭斯瀾遽然撥開林莫默的手,林莫默不得不收起戲謔的表情,站回了正常的姿勢,心道:好一個直男。 滿姨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把東西放好就走出去,“表少爺……你……你們慢慢玩啊?!?/br> 林莫默道了謝,端起一個茶杯遞給鄭斯瀾,順便問道:“斯瀾,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 鄭斯瀾點了點頭,不以為意,“說過。”可惜,好看不能當飯吃。 “你長得很好看,”林莫默難得擺出一本正經的神情,鄭重說道:“所以,我很想畫你?!?/br> 鄭斯瀾訝道:“畫我?” “我希望你能給我當模特,我覺得,你可以帶給我靈感?!绷帜拐\道:“你知道,我是學畫畫的。我這學期要畢業(yè)了,我教授讓我交幅滿意的作品參加畢業(yè)畫展。之前,我一直在發(fā)愁到底該畫什么比較好,直到遇見你,我才瞬間懂了,我想畫的就是你!” 鄭斯瀾聽后卻是不由自主“噗嗤”一聲笑出來,林莫默疑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當年忽悠我簽約經紀公司的星探,他當時的表情跟你現在差不多,說得好像我是天選之子一樣?!?/br> “你覺得我瞎話連篇?” 鄭斯瀾沒回答,喝了一口香氣悠長的紅茶,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藝術創(chuàng)作方面的東西,他根本就是個門外漢,什么都不懂。又啜了一口茶,他才抬頭問道:“你不是對著我的照片,剛畫完一張?” “對著照片畫,和對著真人畫,當然不一樣?!绷帜忉尩溃骸罢嫒擞袆討B(tài),而照片不會動。寫生,能觀察到照片里觀察不到的細節(jié),創(chuàng)作體驗和創(chuàng)作效果跟臨摹完全不同。” 鄭斯瀾了然地點點頭,想了想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br> “你真的答應?” “只是,我得拍戲……” “哎,這個你大可放心,我讓我舅舅跟制片人說,到時候幫你調出一段方便的時間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鄭斯瀾自然沒有別的意見。有個性情坦率活潑且家庭條件極好的人愿意和他交朋友,本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況且,如此一來,他要塑造角色就有更多參考素材了,也好也好。 · 時光匆匆,轉眼到了《南北》劇組舉辦開機儀式的這一天。 鄭斯瀾五點半的時候就被手機鈴聲吵醒了,天蒙蒙亮著,他纏著被子眷戀不舍地賴著床。 入了拍戲這行當,演員也好,工作人員也好,干活休息的時間跟其他大多數朝九晚五的行業(yè)不一樣。戲一旦開拍,可以說,每天都在大量燒錢。有些劇組為了節(jié)省經費而趕進度,拍個通宵都是家常便飯,更不用提演員們凌晨四五點起來化妝準備這樣的小事了。 既然自己都選擇留在這個行業(yè),食得咸魚抵得渴,沒什么好抱怨的。等鬧鐘再一次響起,他掀開被子一躍而起。 草草洗漱后,他穿上劇組昨晚聚餐時順便發(fā)放的劇服——印有劇名logo的文化衫,便騎著電動車出發(fā)了。 時至初夏,清晨的風涼爽爽,吹得人很是舒服。只是一旦到了冬天,這風就會變得冷颼颼,如刀刺人。 鄭斯瀾有考慮過等另一半片酬到賬,積蓄足夠,買一輛有遮有擋、負擔得起的代步車來??墒?,比起買車,他更想買套小房子駐扎下來,在h市,或者隔壁更發(fā)達的s市的郊區(qū)也行。 然而,這些年他掙的錢本來就不多,還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花掉了。過年后重新回來h市時,他身上的錢僅夠吃飯和一個月的房租。買房子對他而言,無異于白日做夢,除非走狗屎運能演上男主角,否則,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 林莫默請他做畫畫模特,倒是提出給一筆豐厚的酬金,但被鄭斯瀾拒絕了,一來因為楚錯這個角色是通過人家得到的,二來鄭斯瀾想賣對方一個人情,畢竟,人家舅舅拔一根汗毛也比他大腿粗得多,萬一人家?guī)鸵r一下,再介紹個男四五六七的配角什么的就好了。 鄭斯瀾抵達現場,接過制片人常奕發(fā)來的開機紅包,笑著道了一聲“開機大吉”,便先去化妝間準備。通常開機儀式結束,劇組就會正式開拍,而他今天剛好有戲份。 接下角色后這么多天,他的頭發(fā)才長了不到半厘米,常戴的帽子摘下,鏡子里的腦袋不再光溜溜,反而像一顆大獼猴桃,看上去不免有一些滑稽喜感。 “小鄭,以后要演和尚,等試鏡通過再去剃光頭也成啊。” 戲開拍在即,不可能等他長好頭發(fā),發(fā)型師只能挑選合適的假發(fā)給他套上定住,再用梳子和摩絲弄出符合今日戲份的發(fā)型。一切妥當,她感嘆道:“你還是有頭發(fā)更好看些。” 鄭斯瀾回以微笑,“謝謝鄧姐?!?/br> 開機儀式選擇在影視城的取景地之一——楚公館舉行,現場已經遍地是人,熱鬧非凡。 本劇的唯一投資人殷盛一到場,立馬成為焦點,引起不小的轟動,畢竟,多金帥氣還年輕的男人實在鳳毛麟角。 鄭斯瀾也不例外,像別人那樣,忍不住好奇地、密切地關注他?;铙w高富帥就在眼前,誰能不看多幾眼?何況,人家還是林莫默的親舅舅。 只見殷盛得體地完成上臺致詞、帶頭上香、揭開紅布等動作,完美地展現了一個合格出品人的形象。 鄭斯瀾想起自己上次跟他的匆匆一面只是打個招呼而已,連該有的道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如果現在不說,下一次碰面都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 眼看殷盛做完該做的事,拒絕媒體鏡頭,也拒絕任何人求合影,直接帶著秘書和保鏢離開,鄭斯瀾趕忙一路追跑過去,在對方上車前將人喊住,“殷先生!” 殷盛的保鏢不明所以,近前阻攔,殷盛揚手示意他們退開,回過頭眼神有些冷淡地注視著鄭斯瀾,啟唇道:“你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