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
這話題那樣隱秘而又使人愉悅,能夠使他短暫地忘掉一些令人難堪的往事,忘掉其他一直困擾著他的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她的課在第二節,第一節課快要下課的時候,他便開始考慮要和她說的話。 一下課,想要起身往外走,又覺得去得太早太顯眼,又等了四分鐘,反反復復把兩頁書翻了好幾遍才出門往辦公室走。 那條路他從前常走——為了假裝路過從窗口看她一眼,現在踏在這條路上,心里竟然生出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像是一株喜陽的花在黑暗里呆久了,被慢慢搬到陽光下,懶洋洋地在陽光下將枝葉伸展開卻又不想讓人了解它心中究竟有多歡喜。 等到到了辦公室,老師們看見他先是一愣,沒一會兒又想起來今天是看熱鬧的日子,挑著眉靠在椅子上對許萍汝道:“你的課代表來了。” 許萍汝不無尷尬地抬起頭來,但這尷尬并非是因為職場上的陷阱,眼下關于這個她以一種十分英勇的姿態跳進去的陷阱,她現在唯一的想法是做好,要做到能力內的最好。 她的尷尬是因為眼前這個男生的到來。 她已經盡力讓自己忽略掉昨天傍晚的事情,但今天他的到來是她始料未及的,顯得太過鄭重,在他之前,她沒有課前和課代表交流的習慣,因而他今天的到來倒更像是他們之間有什么似的。 他昨晚上確實看見了嗎,這件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呢。 于她本身而言,rou體是最普通的,人人都有,人人都可以自由支配,但是一旦牽扯到別人,這話題便敏感起來,牽扯到男女,牽扯到道德。 她想讓自己看向馮雪演的眼神盡量正直而平常,但眼神里的躲閃卻終究沒有藏得住。 她在潛意識里知道,時刻警醒的理智也總在提醒她,她是他的老師,她在心虛。 同樣的,她可以一個人去做所有違背母親意愿的事,但是一旦牽扯上另一個人便又產生了不可控的風險。 這時候她已經考慮到有關他的風險,這是危險的信號,還是只是因為她太過悲憫的性格,這又是另一件事了。 眼下在驅使著她行動的是動物的本能,她本能地躲過他的眼神,從桌上拿起書來再揚起臉來已經換了另一副神色。 他不認為那種笑容有多甜美,事實上他喜歡她剛剛尷尬的笑,那說明他們之間有了不能對別人說起的秘密。 如果她允許,他會在她耳邊輕輕地告訴她:“沒關系的老師,我不會告訴別人。” 但真正陷入其中,他便被那種歡喜侵占了頭腦。 他現在離她太近了。 他只覺得這種公式化的笑容把他們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得很遠。 她在想什么呢? 他對自己的判斷力不自信起來。 這其中的邏輯其實再簡單不過,她是他的老師啊,他在十八歲的時候遇見二十一歲的她,無論他們有多么相配,無論他們實際相差多少歲,能共同經歷的不過一兩年的光陰而已,隨后便分道揚鑣。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如今也想不明白了,又或者是他早已經想清楚了但又不愿意承認。 誰又知道呢。 但他還是笑著對許萍汝說:“給我吧,老師。” 不知道為什么,許萍汝忽然覺得他看起來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