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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奪后在線閱讀 - 奪后 第40節

奪后 第40節

    然而女兒到底不是皮實的兒子,低頭望見她紅了眼圈,抬起的手就再也不能甩下去。

    “孔圣人說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您就是這樣教我們的,要做個光明磊落的君子,要我們輕利重義,可爹,您有沒有想過,要是有一天您庇護不了這個家了,要我們怎么面對外面的明刀暗箭,面對旁人的陰暗算計?您從來沒有教過我們啊!”

    謝期的眼淚都要流下來,因為爹只有阿娘一個,阿娘管理中饋卻從不需要跟妾室宅斗,更不用耍心機爭寵。

    她便以為別人家也是這樣,進了宮,以為這世上的人都是好人,宮中的嬪妃都是真心實意對她的人,都是姐妹。

    輕信別人換來的就是重重背叛,她不知摔了多少跟頭吃了多少虧,流云都被她連累死了。

    為什么她的權臣爹爹總是要她相信這世界有多美好,做人要多么正直,卻從不解開世上黑暗的遮羞布,展露陰暗和污穢?

    “你行了啊你,為了一個皇孫,你還真要打孩子不成?”

    秦敷將他手中的藤條奪走,將謝期摟入懷中:“你爹生氣不是因為其他,那蕭皇孫到底是救命恩人,占著這個名頭,咱們家若是不大張旗鼓的知恩圖報,便要給人留下勢大壓人,沒有良心的印象了,這是把柄。”

    “你爹爹這個人脾氣急又執拗,你別生他的氣。”

    秦敷拉著她的手,親自送她回去。

    “爹生我的氣,不只是因為我對救命恩人冷眼相待,表現得像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吧。”

    秦敷一嘆,捏捏她的臉:“你爹不會表達,你別記恨他。”

    “他又沒能打到我,我記恨他作甚。”

    “你爹覺得這個蕭直能從皇室隱形人成為輔國將軍,不說心機如何,至少本事是有的,他畢竟是陛下的直系血脈,能不得罪還是盡量不要得罪的好。”

    謝期心中陡然一驚,她絕不相信,能做到定國大將軍的爹會是個老實的傻白甜,難道爹爹這么早就在布局了嗎?

    他現在就看中了蕭直,想要扶持他上位?

    “娘,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太子還在呢,陛下也還活著呢,爹不會是想什么旁門左道吧。”

    “又胡說,你爹可最是忠君,誰是皇帝咱們家就忠于誰。”

    秦敷親自在外頭看了看,又關上了窗戶,聲音也壓低了。

    “你是知道你爹的,便是他有什么打算,也不肯同我說,他這人就是這樣,什么都壓在自己身上,還說一不二,不容人質疑他。你爹是個好丈夫,這么多年只有娘一個,連個通房妾侍都不肯納,對你們也是慈父。”

    “娘有時也是真擔心你爹爹,但他什么都不肯說,任由我如何跟他生氣,口風就是一句不透,阿鳶,娘有時也焦心,難受的時候都不值跟誰去說。”

    阿娘竟也不知爹爹到底有什么打算嗎?

    謝期怔然不知所措起來。

    秦敷擦擦眼角的淚:“好在你爹爹這些年都不曾踏錯一步,還給咱們娘幾個這么富足安穩的生活,娘應該知足的,不該跟你爹爹生氣。”

    不,他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扶持蕭直,讓她進宮,不僅斷送了她的一聲,還讓全家都跟著陪葬。

    可娘都無法說服她的爹爹,別人,就算是她這個女兒,就可以嗎?

    公孫遺和王若君的丑事的確在西京傳開了,公孫老首輔親自給王家賠禮,又傳出消息,說是公孫遺與王若君早就定下了親事,乃是未婚夫妻,小情侶嘛,情到深處有些難以自矜倒也情有可原。

    而公孫老首輔神通廣大,竟然求了陛下親自賜婚,還給王若君賜了個鄉主封號,她也就算是皇親國戚了。

    王家這才沒有繼續鬧騰,與公孫家統一了口徑,過幾日王若君就要嫁給公孫遺。

    老首輔也卯足了勁兒,下了二百八十抬聘禮,以示看重王若君這個孫媳,這些旁人的議論倒是變成羨慕了。

    畢竟就算是算計,也不是誰都有公孫家的實力,王若君撈了個封賞,還得了這么多聘禮,成了公孫遺的正妻大娘子。

    有些沒臉沒皮的姑娘小姐,手絹都咬破,不說王若君的酸話開始羨慕起來了。

    解決了王家的事,還有謝家。

    老首輔竟然親自帶著禮物上門致歉,這一回還帶了他的寶貝重孫公孫蘭。

    不過謝期跟公孫蘭可沒見到,謝期不在家。

    因為爹娘寵愛,每月月銀她就有十兩銀子,加上年節爹娘給的哥哥給的壓歲錢,私房小金庫收獲頗豐。

    她出去也不是玩,而是置了個小小的莊子,開始買人,買的都是不到十歲沒爹沒娘的孤兒,給他們吃穿,又從鏢局聘個武師,教這些孤兒們武藝。

    她發現了,身邊沒有人辦事,不論是打探消息還是做局,根本就辦不成。

    而她也需要一些能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死士,只是萬事開頭難,盤下莊子外加買人和雇傭鏢局的武師,她的私房就花了個七七八八。

    孩子們買了十幾個,現在是太平年,流民少,人牙子開價也高,因為謝期不要有爹娘有家的,簽的還是死契,人牙子也不好找,還跟她開高價。

    現在孩子們還小,只要提供吃喝便罷,將來是要給月錢的,也不知她的私庫能不能養得起這么多人,不然得變賣一些首飾了。

    要想馬兒跑得快,草料要給足,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西京新開了一家胭脂鋪子,謝期卻沒什么興致的挑選著,倒是瞧上了一盒青黛一盒胭脂,可惜囊中羞澀,拿不出錢來。

    若是叫別人知道,她謝期現在連一盒胭脂的錢都拿不出來,樂子可就大了。

    “姑娘,您挑的青黛和胭脂,給您包起來了,小店還送了您一盒香膏,是清冷梅花香,您用的好以后再來咱們鋪子。”

    “誒,我們沒買啊,只是看看。”

    “姑娘放心,有人給您付錢了,您便安心收著吧。”

    謝期滿頭霧水,迎面瞧見一張算不得熟面孔的面孔,想了一會兒,這不是,不是太子身邊那位內侍官小德關嗎?

    “謝姑娘,您安好。”

    上位者身邊近身服侍的人是不能惹的,哪怕是她也知道這個道理。

    嘴巴一張,險些要吐出這位內侍官的真名來:“您怎么在這啊?”

    “姑娘,請您跟咱家來吧,主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太子找她能干嘛?太子還出宮了?難道是太子給她付的胭脂錢?

    謝期滿腹狐疑,老老實實跟著他去了,進了個高檔的茶室,卻是從側樓上去,走過曲徑通幽的后院,被迎進了一處風景極美,種滿了芍藥花的茶室。

    “殿下……”

    謝期想要行禮,太子卻抬手:“這是在外面,我雖然是太子,卻也不必如宮中那么多禮,坐吧,陪我品品茶。”

    太子只穿著一身素青衣裳,長發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一副超脫淡然的翩翩公子樣,時下崇尚魏晉風流,有些世家男兒經常會涂脂抹粉,更有甚者會服食五石散,以增加風流裊態。

    太子身子本來就不太康健,自帶病弱氣質,臉蒼白的根本就不必敷粉。

    然而眼前的太子殿下,這樣閑適的坐在那,一舉一動都好似真正的魏晉風流名士,比那些裝像的,要好看多了。

    “你喜歡喝什么茶,有擂茶,龍鳳團茶,小青團,還有廬山云霧和六安瓜片這等清茶。”

    “我喝清茶就好了。”

    “你的口味竟和我一樣,我也喝不了煎茶。”

    太子這么一笑,倒像是畫上的人。

    他上下打量謝期,連手指尖都沒放過:“聽說你落水,我心急如焚,這幾天政務繁忙不得出宮,看你好像沒什么大礙,我就放心了。”

    第47章 提親

    太子對她的關心并不正常, 兩世記憶,她從未與這位英俊卻短命的太子殿下有過交集,先是宮中賜簪, 卻明確對她表示, 并不是覬覦謝家的兵權, 不是想要她進宮做太子妃。

    “那日尋我的巡防營將士們, 也是拿的殿下的手諭?”

    太子并未否認, 點點頭:“放心,我已經稟過父皇,父皇也是同意的。”

    她有些一言難盡, 歪著頭望著他,想要從他平靜的臉上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他的臉上只有平靜和淡然。

    “我不明白。”

    太子生了一張芙蓉面,他長得實在像他的娘親純淑妃, 過于姣好的面容恍惚間會讓人以為他是個小娘子。

    他完全明白她在迷茫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那么多,只要知道, 我希望你能安全,能幸福的活著,就足夠了。”

    她困惑的歪著頭的樣子,像是宮里養著的那些毛乎乎的貍奴,太子手心有些癢, 很想摸摸她的發頂。

    但不可以, 太親昵了,也太沒有分寸感, 他有點害怕會惹她厭煩。

    “其實上次你和謝夫人入宮, 并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你小時候,我們曾經見過。”

    見她仍舊茫然困惑的模樣, 太子笑道:“算了,你想不起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上次送你的簪子,不喜歡嗎,看你沒有戴。”

    “喜歡的,只是太貴重了,殿下也知道我落水,好歹簪子沒丟,不然真不知該如何跟殿下交代,所以就先放在妝奩中,暫時不戴了。”

    “無論多貴重的東西,既是給人用的,不戴就沒了價值,你喜歡用無妨,若是不小心丟了,我再給你尋新的便是。”

    謝期搖搖頭,面對爹娘大哥,她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們的偏愛,可對于陌生人,尤其是太子這種身居高位的人,卻不敢再接受任何禮物。

    娘對她說過,私自接受男人太過貴重的禮物,可能要拿一生去還。

    太子嘆氣:“我真的不需要你回報什么,我只是……罷了。”

    他已經看出謝期心里想的什么。

    謝期欲言又止,太子雖然看著平淡溫和,然而心思細膩,不下蕭直,也不知是不是這些皇帝或是準皇帝都會的技能。

    “想說什么就說吧。”

    “陛下最近身子漸好,五殿下和宮中的賢妃還因此得了賞賜,殿下您……”

    尤其是純淑妃在陛下病重時還興風作浪,結交權臣,已經被冷落了,太子他,這些日子不大好過吧。

    她真是好懂,根本就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子的心情rou眼可見的愉悅起來:“謝姑娘,在擔心我嗎?”

    謝期有點臉紅:“我落水,殿下不是也擔心我了嗎?”

    對面的青年,一雙眼溫柔的似要漫出水來,她可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明白這種眼神意味著什么。

    見她垂下頭,紅了耳根,太子輕笑:“謝謝你會擔憂我的處境,不過沒事的。”

    “我在太子這個位子上也做了十幾年,監國三年并無錯處,五哥卷入過五王之亂,腿也瘸了,他不過是想在父皇還活著的時候,待遇能再好些,那是我的親哥哥,我愿意相信他們。”

    謝期忍不住了:“殿下,這一回神醫入宮,是蕭直跟五殿下提出的,您不覺得他不安好心嗎?”

    太子搖搖頭:“我知道這件事,是我拜托他找的民間游方神醫,父皇的身體,我也很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