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后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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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磋磨她,逼死她的爹爹,利用她的家人,這個造成她這悲劇一生的男人,現在居然又要她的真心。 “縱容你的皇后欺辱我,給我立規矩,是你的真心?逼死我父親,叫錦衣衛裝成流寇馬匪,殺了我二叔全家,是你的真心?” 蕭直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你以為我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嗎?我求你,放棄一切尊嚴和驕傲,跪下來苦苦哀求你,哀求陛下,留我二叔一命?!?/br> “你表面上答應了,真是好大的恩德,叫我承你的情,可背地里卻出爾反爾,不僅殺了我二叔,連我年幼的堂弟堂妹都不放過,二叔有錯,你不能放過他,可孩子難道也有錯?” 蕭直咬著下唇,終于忍不?。骸鞍ⅧS,你也是謝觴的孩子,我能理解你心疼親人,可你要明辨是非,你二叔貪墨了多少銀錢,借著你爹的勢徇私舞弊,貪污腐敗,賣官鬻爵,整整八十萬兩白銀,全是百姓的民脂民膏。” “你堂弟堂妹過得是什么優渥日子,難道他們就沒有沾光,沒有因為你二叔的貪腐而享福?你爹死后,朕已經警告過你二叔,只要他上繳財產急流勇退便可全家脫罪,可他非但不感恩,還策劃轉移財產逃跑去大漠,絲毫不顧忌你還在宮中為妃!你二叔犯的罪是要牽連五族,可我只誅殺了他們一家,甚至都沒有因此遷怒謝朝謝朗!” “因為顧忌你的心情,我才做出馬匪截殺,甚至都沒斬首示眾,朕最恨貪腐,怎么可能饒了他?” “是啊,你總有理由……我二叔一家是咎由自取……” 謝期神色越來越恍惚,下腹絞痛,仿佛有什么要從她身體中失去。 然而她卻仍舊強行支撐著,在今日將話跟他說個分明。 “我知道二叔一家死的蹊蹺,查到我爹和他們死去的真相,可大哥告訴我,不要說,當做不知道,沒聽見,為了謝家,也為了自己?!?/br> 她痛的撕心裂肺,不僅的肚子痛,胸口也好痛。 “我默認了,委曲求全同你做戲,只為了求你的憐惜能多分給我的家人一些,只要你能放過我的家人,能庇護他們,我愿意服侍你一輩子,為你生兒育女?!?/br> “可是,你的兒子推我的侄兒落水,不然他怎會落下病根,明明之前脩兒的身體那樣康健,若不是蕭漸,脩兒就不會有意外之災,不會死!” “害死脩兒還不夠,你還要害我大哥我弟弟……” “現在我所有的親人都沒有了,都沒有了,而我謝期,居然跟殺父仇人有了孩子,真是可笑,可笑!” 蕭直的面色變了,變得驚恐,他再也顧不得謝期的反抗,將她抱在懷中。 “太醫!快傳太醫!” 謝家所有人,除了謝期,蕭直誰都不在乎。 謝期覺得荒唐,這個冷情的皇帝,在王若君病死想要見他一面的時候,居然只說了一句,怕臟了自己的眼。 對自己朝夕相伴的枕邊人,尚且如此涼薄,他真的會對誰動心,會害怕失去誰嗎? 謝期想要嘲笑他,譴責他,唾在他臉上咒罵他,甚至是殺了他。 現在卻眼前發黑,她再也站不住,下意識看向□□,不知何時,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裙擺。 第27章 難產 血水一盆接著一盆從產房內端出來, 產房內靜悄悄的毫無聲息,女子生產怎么會如此靜悄悄的,有兩個孩子, 卻從未在女子產房外等過的蕭直, 也知道, 這是不正常的。 他心中只有無比的焦灼還有悔恨。 是的, 悔恨。 他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卑劣, 被拆穿了也會坦然承認,絕不糾結過去也從不認為自己做的不對。 這種陌生的情緒,卻一直困擾著他。 明明知道她自導自演下毒, 可他還是擔心她的身子,將她接來乾元殿, 那么多暗衛都沒看住她,為什么他沒有做的更好一些, 瞞的更周全一些,非要讓她知道了這些事。 “陛下, 皇貴妃她……” 鄭元娘焦急的跑進來,產婆都在產房內,她找不到別人問,只能問他。 蕭直卻沒有答話,眸光黑沉。 “陛下, 娘娘情況很糟糕, 胎位不正小殿下的頭下不來,娘娘又昏過去, 這沒法自己用力, 生不下來,大人孩子都有危險?!?/br> 雙手血淋淋的產婆哭喪著臉出來, 稟告的卻不是好消息。 蕭直咬緊了牙根:“孫懷義呢?這老貨怎么還不來?” “還有你們,若是保不住娘娘和皇子,朕讓你們全家陪葬!” 不理會瑟瑟發抖,嚇得要哭出來的產婆,蕭直豁然從椅子上起身,沖進產房。 “陛下,產房臟污,沖撞了您,您不能進去啊?!?/br> 這種時候也只有黃存禮能勸一勸蕭直,然而他充耳不聞,眼中心中,只剩下躺在里面生死不知的那個女人。 謝期感覺自己像被卷入海中旋渦,巨大的水之力將她的身體卷挾著向海水的深處,擊碎她的肌膚攪碎她的骨頭。 像是要將她撕裂開來的疼痛,不止拉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靈魂。 她曾見到過大海,年少時父親帶她去過云州,她站在懸崖之上看到沖天而起的海浪,拍碎了堅硬的礁石。 父親說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哪怕她是個女孩兒,也沒有將她圈在深閨,讓她只是學些女戒女德,學管家繡花。 他說,他謝光的女兒必然也是不輸男兒的,她信了。 可為什么,要把她送入這牢籠一樣的深宮,讓她被磋磨半生,失去了銳氣,還要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生育之苦。 她想問一問父親,這是為什么。 她想起來了,她的父親已經死了,她已經沒有了可以質問的人。 父親死了,嫂嫂死了,年紀那么小的脩兒也死了,二叔一家尸骨無存,現在大哥和阿弟失蹤沒了音訊。 一家子整整齊齊,為何要獨留下她活在這個世上呢? 把她也帶走吧。 “醒一醒,阿鳶,謝期,朕不允許你死,你不可以死!” 蕭直已然有些瘋狂,將臉色慘白仿佛已經沒了氣息的抱在懷中不肯放手。 “你若是死了,若是死了……朕就讓你全家給你陪葬……”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蕭直自己都沉默了,她哪里還有全家給他殺,哪里還有親人可以用來威脅她活著。 她就那么躺在他懷中,面如金紙,慘白鐵青的臉蛋,一點都不美,宛如僵尸。 如果不是離得近了才能發現鼻間仍有一點溫熱的氣息,他幾乎以為,謝期已經死去了。 絕望與悔恨,這種陌生的情緒,幾乎讓蕭直崩潰。 “不要死……活下去,我會讓人去找你大哥和弟弟,好嗎,以后我再也不會對你家人做什么,我給他們加官進爵,讓他們一輩子榮華富貴,平平安安的活著……” “不要死……” 蕭直的聲音幾乎帶了哽咽的聲調。 黃存禮和鄭元娘都看呆了,蕭直算是草根出身,前十五年在西京討生活,幾乎沒有人管他,可他從不曾看輕自己,也不曾露出如此脆弱祈求的樣子。 還是對著他視為工具的女人,還是他打壓過,磋磨過的女人。 太醫院醫術最精湛的孫太醫連滾帶爬的進來,看到蕭直這副模樣也是一愣,就趕緊把脈施針。 忙活了一通,才讓謝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雖然醒了,可生產的疼痛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蕭直卻不肯放手:“阿鳶,阿鳶!” “你看看朕,看看我。” 她的目光根本沒有焦距,瞧也不瞧他。 產婆伸手探了進去,卻神色慌張:“陛下,這羊水都要流盡,小殿下再不出來,就真的一尸兩命?!?/br> “娘娘根本就沒力氣生,宮縮也停了,此時要是剖腹,沒準還能救小殿下,就是娘娘會沒了性命。” 說這話的產婆帶來的一個打下手的姑娘,木愣愣的瞧著也不怎么聰明,嚇得產婆急忙去捂她的嘴,雙腿一軟就跪下請罪。 蕭直雙目赤紅,狠厲的就像一個魔鬼。 “胡說,朕的皇貴妃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因為生產的事而死,大人朕也要,孩子朕也要!” “保不住你們都得死!” 蕭直發瘋,誰也不敢勸,黃存禮只能給孫存義使眼色。 孫太醫滿頭是汗,現在也顧不得那么多:“陛下,這女子生產本就是兇險之事,更何況娘娘懷的還是雙胎,而且這不到月份,為什么會動了胎氣,之前一直都好好地?!?/br> 蕭直沉默不語,為什么會動胎氣,只有他知道。 謝期出了凈房,便接到外頭傳來的消息,說謝小公子得了急癥,高燒不止,而宮里的孫太醫醫術最為精湛,但孫太醫乃是蕭直的御用太醫,要調遣得稟明蕭直。 她一邊叫人去太醫院請總給她瞧病把脈的江太醫,一邊去乾元殿前殿尋蕭直。 因為她去了凈房,暗衛們不可能一直跟著,居然叫她尋到機會跑去了蕭直的書房,而前殿的金吾衛們又不敢攔她,巴結她還來不及。 陰差陽錯,讓她聽到了全部。 “為今之計,微臣只有試一試針扎催生之法,再灌下催生湯劑,也只有微小的可能保住娘娘和小殿下們?!?/br> 蕭直說要讓他們殉葬也只是泄憤,他不是暴君。 賭一賭嗎? 可是不賭,懷中的謝期已經越來越氣若游絲。 “你且施計吧?!?/br> 她躺在那里,孫太醫給她扎針,蕭直就那么直愣愣的看著,渾身的精氣好像都被抽走。 如此無力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哪怕他是皇帝,也無法插手生死,只能像個廢物一樣,在這里干巴巴的看著,忍耐著,等待著。 他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如果謝期真的死了,會怎么辦。 從沒想過,也不敢去想。 過去那些年,縱然他有時故意冷落她,縱然周慧荑跟她針鋒相對,可他不允許周慧荑對她下手。 他從沒想過,要她的性命。 藥湯灌下去,參片含在口中,針扎在xue位上,謝期終于完全醒過來,開始有了神思。 蕭直忍不住,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