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野見狀，很自然地接了過去，拆了包裝紙遞給她，全程絲滑得像是早已做過好多次。

    舒杳把棒棒糖塞進嘴里，注意力卻在周景淮身上，連道謝都忘了。

    “你去黎水？是有工作嗎？”

    “沒有?！敝芫盎凑f，“這不好久沒休假了，正好這幾天休息，聽沉野說黎水挺漂亮，就順道過去玩玩兒?！?/br>
    “哦?！笔骅脤τ谥芫盎刺嵝阉烈安桓吲d了這件事，一直是心懷感恩的，所以客氣了一句，“我對那兒還挺熟的，要是遇到什么問題可以聯(lián)系我?！?/br>
    周景淮透過后視鏡掃了眼沉野冰冷的臉色，輕笑出聲：“一定。”

    不過舒杳也確實只是客氣一句。

    等車擠進車流，她就安靜地在后排看起了手機。

    沉野從口袋里拿了袋甜甜圈：“吃嗎？”

    舒杳搖搖頭：“不想吃甜的了。”

    舒杳和沉野自己體會不到，此刻說話的聲音，和跟外人說話時的有多大區(qū)別。

    然而周景淮卻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擱這兒調(diào)情呢？

    他忍不住打斷：“要不路邊停一下，給你倆買副牌打打？我看你倆挺閑的。”

    “……”

    打牌。

    舒杳還處在對“打牌”兩個字過敏的階段，聽到這話，手一抖，手里的巧克力掉在了地上。

    沉野悶笑出聲，探過身子。

    俯身時，他的頭發(fā)觸碰到了舒杳光潔的大腿，就像羽毛輕輕刷過，帶來一陣癢。

    他把巧克力撿了回來，扔進袋子里，頗有興致地看她泛紅的耳朵。

    “還沒忘呢？”沉野湊到她耳邊，帶著笑意，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問，“以后是不是提一次，耳朵就得紅一次？”

    舒杳沒有反駁，右手卻在袋子的遮掩下輕輕摸了摸大腿。

    這次，好像并不是因為牌……

    一個小時的車程，說快不快，尤其上車前剛吃過午飯，舒杳半途中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奶奶回來，帶來的壓力太大，她斷斷續(xù)續(xù)做了一些奇怪的夢。

    夢里，為了在奶奶面前不穿幫，她和沉野正在客廳里上演親密大戲。

    倆人窩在沙發(fā)角落，她的腦袋靠在他肩膀上，被無聊的電視劇催得昏昏欲睡。

    沉野卻跟發(fā)現(xiàn)了新玩具一樣，一會兒卷起她臉側(cè)的頭發(fā)，一會兒用手指戳戳她的臉。

    舒杳有些煩躁，正想一把把他推開，卻又想起奶奶就在旁邊。于是怒火瞬間熄滅，她嬌俏地捶了捶他的胸口：“老公，別鬧～”

    “你說什么？”

    突兀的一聲詢問，仿佛從遠處傳來，舒杳猛然驚醒，睜開眼的同時，看到沉野的臉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

    他的手指正停留在她臉頰上，目光灼然地盯著她，眼里意味不明。

    舒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心跳砰砰地開始加速。

    “??？什么什么？”她移開眼神，抬頭看向窗外，裝傻到底，“到了，下車吧?！?/br>
    沉野哼笑一聲，收回了手。

    倆人十分默契，誰都沒有做第一個推開車門的人。

    初來駕到的周景淮除外。

    果不其然，他剛下車，就有一位六七十歲的大爺迎了過來收停車費。

    舒杳無奈嘆了口氣，開始翻口袋看有沒有現(xiàn)金。

    她之前親眼見過，有的游客因為不愿意給停車費，回來就發(fā)現(xiàn)車胎被人扎了，而她畢竟還要在黎水長住，因為一點停車費得罪當?shù)鼐用?，更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

    但她還沒找到現(xiàn)金，車外周景淮已經(jīng)和大爺攀談了起來。

    車門關(guān)著，舒杳聽不清倆人在聊什么，但看大爺臉上的笑容，像是遇到了知音。

    不一會兒，大爺拍拍周景淮的背，錢都沒收就轉(zhuǎn)身走了。

    舒杳：？

    她推門下車，好奇地問：“你和他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啊?！敝芫盎赐屏送票橇荷系难坨R，笑得清風(fēng)霽月，“大爺說我和他兒子長得挺像，讓我晚上去他家吃飯?！?/br>
    “……”

    回工作室的路上，看著前面頎長的身影，舒杳偷偷問沉野：“你說我燒根古木，能讓他現(xiàn)原形嗎？”

    沉野：“什么？”

    “我以前看《搜神記》，里面講斑狐修煉成人，化為了書生，書生總角風(fēng)流，潔白如玉，舉動容止，顧盼生姿，我覺得后三句形容周總特別貼切。”

    “這和古木有什么關(guān)系？”

    “書生和名士辯論，把名士說得啞口無言。名士惱羞成怒，就用千年古木逼書生現(xiàn)出了原形。”

    沉野突然轉(zhuǎn)了個身，擋在她面前，語調(diào)聽著有點陰陽怪氣：“你已經(jīng)注意他一路了，要不把他微信號給你？”

    “……”舒杳很本能地想起上次醉酒后誤發(fā)給他的表情包。

    果然每一次都是回旋鏢。

    她眨眨眼，平靜地說：“我本來就有?！?/br>
    沉野瞇了瞇眼：“他是狐貍，那我呢？”

    舒杳故意刺他：“你現(xiàn)在像小狗多一點?！?/br>
    “嗯，我是小狗。”沉野作勢往前，“那小狗不高興了，可是要咬人的?！?/br>
    舒杳想也沒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瞬間，倆人都愣住了。

    他的雙唇貼著她的掌心，一眨眼，那眼神直勾勾的，讓舒杳不由覺得眼熟。

    哦對。

    小餅干想吃什么東西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

    她縮回手，感覺掌心一陣陣發(fā)燙。

    “喂！你倆干嘛呢？”周景淮發(fā)現(xiàn)倆人遲遲沒有跟上來，轉(zhuǎn)身扯著嗓子問。

    一些流竄在倆人之間若隱若現(xiàn)的東西，突然被戳破，消散在空氣之中。

    沉野暗暗咬牙。

    到了隱園，周景淮幾乎沒有休息，就出去閑逛了。

    舒杳拿著電熱水壺?zé)碎_水，第五次看向墻上的鐘。

    沉野終于忍不住問：“有人要來？”

    舒杳點頭：“我跟你說過啊，恬恬介紹的那個學(xué)妹，叫黎穗。”

    沉野怔了下才想起來，她昨天的確說起過這件事。

    就是這名字，怎么有點兒耳熟？

    沉野還沒細想，外頭響起啪啪啪的腳步聲，有道嬌小的身影卡著點跑了進來。

    黎穗穿著一身牛仔吊帶裙，里面是白色t恤，栗色的長發(fā)盤成松散的丸子頭，看起來元氣又可愛，她微喘著，看了眼時間，如釋重負：“還好還好，沒遲到?！?/br>
    舒杳朝她禮貌地笑了笑：“你好，你是黎穗嗎？我是舒杳。”

    “我知道，恬恬學(xué)姐讓我喊你杳杳姐就好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哎?！崩杷胄ζ饋?，有兩個可愛的梨渦，話密得舒杳找不到空插話，“我之前兼職做過直播助理，視頻剪輯這一塊也很熟練的?！?/br>
    “真的嗎？”舒杳欣喜道，“除了直播以外，我還想剪輯一些制作過程的科普vlog，放到視頻網(wǎng)站上，你也可以幫忙嗎？”

    “當然可以！什么x音、c站，我們都可以發(fā)上去。”黎穗一口應(yīng)下，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人，“哎？這位是……”

    經(jīng)過幾天的培訓(xùn)，舒杳隨口就來：“這位是我老公?！?/br>
    “原來是姐夫?。　崩杷朐谀吧腥嗣媲?，顯得拘束不少，恭敬地鞠了一躬，“姐夫好！”

    沉野臉上沒什么表情，微微頷首“嗯”了一聲。

    舒杳替他解釋道：“你別介意啊，他性格就是比較冷淡?！?/br>
    “沒事沒事。”黎穗笑著擺手，“男人就是冷淡點好，不像有些男人，看著人模狗樣，見誰都笑瞇瞇的，實際上一肚子壞水。”

    沉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聲。

    與此同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意味深長的調(diào)侃：

    “喲，點我呢？”

    *

    黎穗整個人都定住了，遲遲沒有回頭。

    周景淮搖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個紀念品商店買來的折扇，悠閑地踱到了黎穗身邊，頗有點古代風(fēng)流書生的味道。

    他側(cè)著身子，目光聚焦在黎穗緊繃的小臉上，臉上帶著一抹笑。

    “這位……有點眼熟??？”

    黎穗沉默片刻，臉上綻放出了比剛才更燦爛的笑容：“哎呀！哥，好久不見，你怎么在這兒？”

    “這話，應(yīng)該我問你才對吧？”周景淮收了笑，嚴肅得讓舒杳覺得有些陌生。

    黎穗雙手揪著牛仔裙的吊帶，看起來有點緊張：“我、我實習(xí)啊，我以后是杳杳姐的直播助理?！?/br>
    “一個人跑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實習(xí)？我爸媽沒說什么？”

    黎穗張了張嘴，卻最終沒說話，垂下了腦袋。

    周景淮恍然大悟：“哦～敢情一點沒和他們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