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114節
盛巋然點點頭,“請說。” “你平時參與慈善活動嗎?”溫敘說:“向貧困地區捐款什么?。” 盛巋然說:“巋然科技和我個人都有參與?,我這種出?生草根的人,要不是社會?給我提供了學習機會?,我會?一輩子匍匐在土里。所以現在有了回饋社會的能力,我也?想出?一份力。溫法醫,為什么?這么?問?” 溫敘說:“你參與過一個叫做春梅的項目。” 盛巋然露出?困惑的神情,“我不是很明白,你們這是在圍繞我做調查?難道你們認為,我和李叔……和華易的案子有關?溫法醫,我們不是在聊華易的案子嗎?怎么牽扯到了我參與?的慈善項目?” 因為華易的尸體上有兇手打下的粉梅標記!因為另外兩起案子也?都出?現了春梅! 溫敘死死按捺住沖動,之后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離開巋然科技時近乎狼狽。 而在溫敘離開之后,盛巋然站在落地窗邊,城市的輪廓和鉛色的云倒映在玻璃上 ,將他的五官涂抹得模糊不清。 在灰涌市,海姝分出人手深入調查水靜深在刻心律所期間?負責的工作、接觸的人,同?時繼續查水靜深所就讀的灰政、被水天翔殺害的孟云慧一家。 警察多次出?入刻心律所,律師們八卦的八卦,緊張的緊張,都在議論為什么?高明雀怎么剛好就在水靜深遇害之前將他掃地出?門。 跟各種刑事案件打交道的機會多,律師們分析起兇案來也?是腦洞大開,大家私底下議論紛紛,有說是高律早就得到風聲,知道水靜深會?出?事,于是早早出?手,不讓水靜深死在刻心的職位上,有說水靜深的死和高律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就是高律找人做的,至于原因嘛,也?許是水靜深手上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報…… 高明雀此時的日子著實不太好過,員工們的猜測她不必回?應,那個對她充滿好奇的女隊長暫時也沒有將她視作兇手,然而有一個人她必須應付。 “桑切斯先生。”寬大的餐桌旁,高明雀神情謙卑,帶著一絲慚愧和畏懼。 桑切斯切著牛排,抬起松弛的眼皮看了她一眼?,“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 高明雀忙不迭地解釋:“警方因為水靜深注意到刻心,我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辭退他。我確實沒想到他后來會出事。” 桑切斯放下刀叉,借著燈光審視高明雀,“你的意思是,他的死不是你做的?” 高明雀驚訝得睜大雙眼?,“桑切斯先生,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這不是故意把我自己遞給警方?嗎?” 桑切斯沉默片刻,“最近‘遞給’警方的事倒是不少,也?不差你這一樁。” 高明雀搖頭?,急道:“我承認,辭退水靜深的事做得確實有些草率,但我絕對沒有想過除掉他。” 桑切斯站起來,將一杯紅酒遞到高明雀面前,片刻后露出?慈祥寬容的笑,“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高明雀深呼吸,“桑切斯先生,在遇到您之前,我在碗渡街人人喊打,那么?多人,沒有一個人向我伸出援手。是您救了我,塑造了今天的高明雀,我永遠為您所用。” 桑切斯神情諱莫如深,“但愿吧。” 刑偵一隊在刻心律所的調查進展不大,但在灰政的調查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水靜深的同學兼室友姚束,他已經于今年初保研本校,有一輛10萬左右的代步車,吃穿用度都高于大學生的一般水平,舉止也?優雅從容。海姝第一次與他接觸時,判斷他的家境應該相?當不錯,從小受到的是精英教育。 但這次查下來,卻發現他的老家在蒼里?鎮,這是個比較貧瘠落后的小地方,他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就不知所蹤,他是被殘疾的祖父拉扯大,在他考到灰政之前,祖父已經去世。 海姝看著調查報告,紙業上貼著姚束的照片,他朝著鏡頭?微笑,看上去自信又富貴,簡直不像報告上所描述的這個人。 “姚束成?績不錯,但和水靜深相?比,還是有差距。水靜深是不打算讀研,想早點出?來工作,不然他這個保研名額說不定是水靜深的。”隋星靠在桌沿思考,“按理說他的獎學金也?沒水靜深多啊,他怎么?活得比水靜深更有人樣?我當時真覺得他是富二代。” 海姝在地圖上找到蒼里?鎮,過了會?兒,又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隋星湊過去看,“你在看什么??” 海姝支起下巴,“蒼里?鎮這種地方?,很可能被慈善項目重點關注。我想查查看,姚束是不是受到過哪個項目的幫助。” 隋星把海姝擠開,“這個交給我來查。” 海姝在她旁邊站了會?兒,又道:“你主要查巋然科技,這種公司性質的慈善活動,基本都會?公示。” 稍晚,隋星急匆匆找到海姝,“還真被你說對了,看,巋然科技參與的一個叫做清風的項目,每年都會?資助蒼里?鎮,最早從五年前就開始了!” 姚束現在既不用忙實習,又沒有任何考試,算得上灰政校園里最閑的一號人,要不是因為水靜深的案子,他們全宿舍被告知暫時不能離開灰涌市,他都想找個地方?去旅游了。 上午,他在學校的cao場跑步。這時cao場上沒有多少學生,畢竟像他這樣閑的幾乎沒有。海姝來到cao場邊上,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白色身影。他穿著一套輕薄舒適的名牌運動服,鞋子是限量款,雙手和頭?上都帶著淺黃色的止汗套。跑到不知道多少圈,他停下來,雙手撐住膝蓋,喘息之余看到海姝向自己走來。 “海警官。”他扯下頭?上的止汗套,喘著氣,“怎么這時候來了?是不是抓到兇手了?” 海姝的視線落在他衣服的logo上,笑道:“這一套買下來,得兩千多吧?” 姚束笑了聲,“透氣,方?便,鍛煉嘛,怎么舒服怎么來。” 海姝點點頭?,“現在都說大學生找工作不容易,但看來只要本事夠拿得出?手,兼職賺的也?不少。” 姚束擰瓶蓋的手頓了下,瞇起眼?,“海警官,我怎么有點聽不懂你的話?” 海姝說:“我的意思是,你找的兼職挺好,能負擔得起這一身對一般社畜來說嫌貴的裝備。” 姚束低頭?笑,“海警官,你肯定不是來跟我聊裝備的吧?有什么?話,你直說。” 海姝說:“你也知道我們在做全面排查,所以呢,必不可少地調查過和水靜深關系緊密的同學的背景。我看到你的籍貫,還有家庭情況時,說實話,有點驚訝。” 姚束收起笑容,沉默下來的樣子有些陰郁。但很快,他又勾起唇角,“我明白你剛才?為什么?那么?問了,你是覺得,我一個孤兒,且是從農村出來的孤兒,有車、總是穿名牌,錢來路不正吧?” 海姝搖搖頭?,“來路不正倒是不至于,你都大四?了,22歲,想賺錢還不容易?而且我查到,巋然科技長期資助你們蒼里?鎮,金額還不低,所以從蒼里?鎮出?來的孩子,過著不錯的生活也不奇怪。” 聽到巋然科技時,姚束挑了下眉。 海姝看向姚束,目光充滿探尋,“你也得到過巋然科技的幫助,是嗎?” 第95章 粉梅(26) 26 聞言, 姚束主動說?:“雖然我不明白我得到誰的資助和老三的案子有?什么關系,但我想,海警官你這么問, 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要?先糾正一點,巋然科技雖然資助了我們鎮不少孩子, 但我的資助者是盛巋然先生本人。” 海姝說:“嗯?這兩種資助不一樣嗎?” “當然不同。”姚束說:“一個是集團性質,一個是個人性質。其實最早的時候, 資助我的的確是巋然科技,那個項目叫什么來著, 我想想……” 海姝說:“清風。” “對, 清風。”姚束看著海姝,“看來海警官已經查得非常清楚了。” 海姝彎了下唇角,“后來呢?你的資助者怎么成了盛巋然?” 姚束回憶道?, “因為盛總見了我一面, 覺得我和他?很有?緣。” 清風項目惠及蒼里鎮所有愿意讀書的孩子, 但農村教育資源貧乏,家長觀念落后, 錢真正用到實處的不多。 姚束的爺爺雖然殘疾,但年輕時是讀過書的,深知讀書對窮人家的重要性。姚束在他?的鞭策下, 沒有?一天忘記用功, 終于考上了灰政。對于蒼里鎮這個小地?方來說?, 他?這樣的成績已經是史無前例。 那個夏天, 清風項目搞了線下活動, 資助方來與孩子們?見面,盛巋然抽出時間, 跟著員工一同來到蒼里鎮。 那是姚束第一次見到盛巋然,驚訝于他?的成就、財富,以?及求學?經歷。 盛巋然說?,他?并不是天生富貴,小時候家里窮得揭不開鍋,要?不是好心的遠房親戚接濟,恐怕早就輟學?。再好的天賦,也可能因為貧困而夭折。但他是幸運的,他?沒有?辜負自己的才華和親戚的點滴恩惠,他?在f國收獲了成功,回國投身醫藥、人工智能等科技行業,又獲得了更大的成功。 姚束聽得熱血澎湃,頓時將?盛巋然當做目標,渴望像盛巋然一樣成功。盛巋然也注意到了臺下那道?熾烈的目光,演講結束之?后,和他單獨聊了好一會兒。得知他?選擇的是法?律,語重心長地?對他?說?,法?律人和他們這些商人不同,肩上扛著更復雜的社會擔子,或許一輩子都會在清貧中度日,在黑暗中堅守。 盛巋然問他:“你有心理準備嗎?” 那時,他?對法?律人的社會責任還缺乏具體的想象,懵懵懂懂地?點頭,“我有?準備。” 盛巋然欣然地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到了灰涌市,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系我。” 一天后,他?被告知,清風項目不再負擔他的生活、求學費用,盛巋然的個人慈善項目將?對他?負責。 海姝眼中流露出詫異,“所以盛巋然這四年對你有?求必應,資助涵蓋了車、個人用品?” 姚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們的關系已經不是單純的資助者與被資助者了。我也能夠給?盛總提供一些法?律和慈善項目方面的咨詢。他給我的只有?極少一部?分是資助費,其余都是對我勞動的合理報酬。” 海姝想了會兒,“那你具體為他做了些什么?” 姚束掰起手指,“盛總因為自己的經歷,非常熱衷慈善,但是他?畢竟也快40歲了,身居高位多年,對十來歲的小孩子不了解,不清楚什么人是能夠靠著資助走出來的,錢一把把撒下去,很多都是白費。而我是比較成功的案例,我會給?他?分析小孩的心理,合理地?選擇資助對象,讓花出去的錢更有價值。” “有?空的時候,我還?會跟隨項目去偏遠艱苦的地方。海警官,你別看我現在穿得不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但真到了工作?的時候,我比慈善項目里的大多數員工更能吃苦。” 海姝點點頭,“抓住巋然科技這個救命稻草,從蒼里鎮爬起來,你確實有?這個魄力。” 姚束又道:“除了錢,盛總還?教了我很多。” “比如?” “剛從蒼里鎮出來時,我很土,沒自信,走路總是彎腰塌背。盛總給?我說?,一個人可以?窮,但背脊一定要?挺直,不要讓人看不起。” 大一開學?前的暑假,姚束一邊在灰涌市打工,一邊在盛巋然的指點下改變,盛巋然送了他?幾套價格一看就燙手的衣服,他?從最初的不敢穿,到后來會自己挑衣服,靈魂幾乎得到脫胎換骨的改變。 “這些年盛總偶爾也會送我一些撐門面的東西,比如手表、皮帶什么的,但車和我這身,都是我自己買的。”姚束說:“我不偷不搶,這是我應得的。” 來灰政之?前,海姝著實沒想到姚束會這么從容,甚至主動提到盛巋然。他太坦然了,坦然得像是從里到外,根本沒有?一絲值得讓警方懷疑的地方。 不過在華易案中,謝志蓉在描述給?她安眠藥的人時曾經說過,那人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到長相,但從整個輪廓和聲音判斷,是個非常年輕的男人。 姚束就是個年輕,且聲音還算不錯的男人。 海姝沒有?貿然提到謝志蓉,但問了華易和水靜深遇害之后,姚束的行蹤。 “這……海警官,難道你認為我是兇手?老三是我室友,我們?相處四年,無冤無仇,他?打架受傷,還?是我送他?去醫院,我有?什么理由做這種事?”姚束流露出不多不少的緊張,汗濕的頭發耷拉下來,顯得很是無辜。 海姝說:“也不算懷疑,其他?人我也問了,拉一個時間表出來,方便以?后的調查。” 姚束嘆了口氣,說?水靜深出事時,他在逛學校的二手市場,因為大四馬上離校,每年都有?二手市場,而華易出事時,他?在宿舍睡覺,當天室長實習值夜班,宿舍只有?他?與老幺。 “其實這兩個重要?時間點,姚束都沒有不在場證明。”海姝去二手市場排查后回到市局,接過隋星遞來的冰檸檬茶,“市場人很多,而且那就是一條誰都能去的校內馬路,沒有?監控,他?也沒有?買東西,他?到底在不在那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晚上就更難說,寢室只有?兩個人,睡沉了打雷都叫不醒,他?在不在宿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海姝拍了拍臉,“也不能因此就判斷他是兇手。他?太從容了,而且確實沒有?動機。” 隋星說:“謝志蓉怎么說??” 海姝看了眼時間,“還?沒來得及去找謝志蓉,我現在很擔心寒原市那邊的情況。” 隋星蹙了下眉,“怪我,我不該跟溫敘提什么春梅。” 和溫敘通話后不久,隋星就回過味來了,溫敘聽到春梅時頓了一會兒,反應有?些奇怪。她稍稍一想,就明白?這條線索對溫敘刺激不小,連忙告知海姝。海姝深思熟慮后聯系溫敘,溫敘一直強調自己沒事,但事關摯愛之?人,怎么可能沒事。 海姝在隋星肩上按了按,“什么怪你不怪你,溫老師遲早得知道?,只是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可能無法負責寒原市的偵查了。” 隋星說:“我過去?” 海姝搖頭,“這邊還?需要?你,我過去。你找謝志蓉好好聊聊,給?她看姚束的影像。” 安排好灰涌市接下去的偵查,海姝不敢耽誤,立即驅車前往寒原市。 溫敘不在寒原市市局,隊員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海姝打了幾通電話才打通,溫敘聲音很疲憊,“海隊,你來了?” 海姝說?:“在哪呢?我來找你。” 溫敘笑道:“不放心我工作?” 海姝說?:“說?什么呢?我想去見見小棉姐的家人,需要?提前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