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暖呼呼安安靜靜的……

    以至于現在再看見男人的臉，都覺得他好像真的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顧鐸沉默片刻，還是沒抵得住誘惑：“真的什么都行？”

    “真的什么都行。”

    沈卿猛點頭。

    顧鐸：“無交易，無條件？”

    “嗯嗯嗯。”

    沈卿繼續猛點頭。

    毫不猶豫地。

    他想起自己帶過的朋友和同事家的孩子，一般這個時候會要求買玩具、買游戲機，甚至是要手機。

    也有那種想去游樂場玩兒的。

    家庭條件再好一點的，就會去外地或者干脆出國玩。

    反正不管是啥，他都能滿足。

    雖然給小孩子買太多的游戲機或手機不太好，但對于哆哆這種極度自律的孩子來說應該不會致使他學壞。

    而如果哆哆選擇出去玩的話，這個工作時間相對來說就要變長了。

    但！

    沈卿本身也很想出去玩啊！

    以前高中的時候放假打零工，大學的時候放假做臨時工，工作了開始做長工。

    沈卿的愿望就是能有機會多走走，多看看，單純地旅游、見世面。

    他真的很想出去玩的，即便是帶著孩子也沒什么，反正家里保姆多，實在人手不夠，他還可以管大佬借人……

    沈卿：“一般開學前咱們都得整個冬令營吧，哆崽兒想去哪玩呢？”

    他極其富有激情地規劃著：“這里是北方，要不咱們去南方玩？這個季節，去三亞可能會很舒服……”

    “我想報輔導班。”

    沈卿：“……？”

    顧鐸說出來自己想要的，見沈卿沉默，他細竹竿一樣的小身體下意識地繃緊。

    ……幾天之前，這個男人但凡聽見自己在學習課外知識都會暴跳如雷，之后過來嘲諷他，說他那么笨再怎么學都是一樣，何必努力。

    如果自己或弟弟頂嘴了，男人就會激動地把他寫過的草紙本撕掉。

    學校里的作業本他倒不會撕，所以顧鐸寫作業是最安全的，只是要忍受男人更加暴躁的吵鬧和嘲諷。

    所以顧鐸沒想過，這一天，他竟然心平氣和地主動跟這個人說，說自己要上輔導班。

    沈卿愣過之后問：“……什么輔導班？”

    “法語。”

    顧鐸頓了一下，想說還有數學，但他不想太貪心，總擔心會刺激到男人。

    這幾天對方都對自己和嗷仔和顏悅色，也很為他們著想，對他們很好很好。

    所以，顧鐸更加不敢提更多要求了。

    他隱隱希望沈卿能永遠保持現在這樣，不要變回以前……

    然而聽清楚自己的要求后，男人沉默了。

    沈卿不說話的時候挺好看的，以前顧鐸都希望他不要講話，那樣就不會顯得很叫人厭惡。

    但這兩天顧鐸又喜歡聽他說話了。

    ……只要不是太啰嗦的，就還好，也不是不能忍受。

    畢竟他變了。

    所以現在他不說話，顧鐸的心也難免跟著七上八下起來。

    過了片刻，只聽沈卿說：“可以，完全沒問題，等一會兒我們就去報。”

    “！”沈卿這樣的干脆是顧鐸完全沒想到的。

    沈卿：“但是哆哆是不是也應該為叔叔做點什么捏。”

    沈卿再度笑瞇瞇。

    顧鐸：“……”

    果然，還是有條件。

    不過顧鐸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通過談條件獲得的東西反而更穩妥，更讓他覺得踏實。

    于是他很干脆地點頭，也很鄭重：“你說。”

    沈卿被小孩兒煞有介事的模樣逗笑了，不賣關子，直接說：“要不你們倆陪我去一次游樂園吧。”

    顧鐸：“……？”

    男人笑得一臉愜意和放松，但語氣又是那么認真。

    如若不然，顧鐸都要以為他又有什么陰謀。

    “你確定，是要我們，‘陪你’去游樂園？”

    明知自己不會聽錯，但顧鐸還是問了一遍。

    關鍵是，哪有讓小孩陪大人去游樂園的？！

    不過聯想到前幾天的冰淇淋，還有之后的各種小甜點……哪一次這個人都帶頭吃得很歡。

    顧鐸就沉默了。

    或許就像那些甜食一樣，這個人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去游樂園……吧。

    “嘁。”這次發出聲音的是正在一旁吃小甜點的小顧傲。

    與顧鐸喜歡公平交易互不相欠不一樣，顧傲的小腦瓜里是不會想太多的。

    比如今天這個水果味的小蛋糕，沈卿給他吃他就會吃，不給就算了。有他吃的他就吃，多出來的也會分給張奶奶吃，但是沒有也可以不吃。

    簡單又純粹。

    所以并沒有被小蛋糕收買的嗷仔，一邊晃著他的小短腿吃著蛋糕，一邊已經自動發揮他的嘲諷技能：“叔叔剛剛才答應哥哥說米有條件，結果還是有唔！”

    ——嗷·嘲諷·仔兒雖然霸氣，但這次他的技能還沒施展完，嘴巴就直接被他叔叔給封上了。

    用兩張柔軟干凈的面巾紙。

    嗷仔：“唔唔唔！”

    完全無視掉了小龍傲天搖動的小短腿和不服氣，在這小孩兒圓潤的下巴上抹了幾下，擦掉上面掛著的奶油和水果汁殘渣，沈卿也不生氣，只笑瞇瞇地問顧傲：“別說沒用的，你就說你想不想去游樂園吧？”

    “唔……游得園，是什咩……”

    沈卿：“就是有大氣球，爆米花，棉花糖，冰淇淋，大雞腿……還有好多好玩的和其他小朋友的地方！”

    嗷仔：“嗷！”

    沈卿每說一樣，嗷仔的眼睛就瞪大了些，眼里也是一片雪亮。

    說到第二樣的時候就全然任由他舅母給他擦下巴了。

    但就在他即將點頭承認之際，又猛地想起哥哥以前多次囑咐他，要小心這個男銀的話……

    小龍傲天立即僵硬起小身體，連眼里的期待都縮了回來。

    顧傲：“嗷仔、嗷仔！嗷仔才不……”

    “那就去吧。”

    顧鐸握住弟弟的手，低頭揉了揉，表示：“我答應你。”

    他是對沈卿說的。

    “但你說話也得算數。”

    沈卿點頭：“必須算數。”

    末了沈卿又補充了一句：“叔叔愿意實現你的愿望、為你做事，是因為你是叔叔的家人，叔叔愛你，想要照顧你的感受，想讓你開心。”

    顧鐸：“？”

    歪頭。

    不明白這個人又在說什么。

    接收到顧鐸不解的目光，沈卿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完自己想說的：“而叔叔希望，你們陪叔叔玩、愿意為叔叔實現愿望，也只是因為叔叔是你們的家人，你們愛叔叔，而不是什么交易。這點，希望哆崽你慢慢的可以明白。”

    “……”

    顧鐸依舊板著臉。

    但實則是因為狠狠愣住了，所以干脆連表情都沒有了。

    印象里一直到他長這么大，那個唯一跟他提到過“愛”這個字的人，是他的mama。

    愛是什么意思呢，盡管母親一直在說，但顧鐸卻一直不懂。

    直到他在學校里的課本上看到說：愛是母親輕柔的撫摸，是無私的付出，才依稀明白，原來他的mama是真的很愛他和嗷仔。

    可惜他明白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了。

    顧鐸為此遺憾和難過了好久。

    直到現在也依舊如此。

    但顧鐸已經習慣將那種遺憾和難過都深深地隱藏起來。

    除了夜里和夢里，連他自己也忘記了那些情感。

    因為要考慮生存，要考慮帶著弟弟活下去……

    可是就在剛剛，那種被壓抑許久的難過突然就爭先恐后地涌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