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110節
“這樣的無能之人也配和我相提并論?” 趙不息心想,自己便宜爹本事確實是有一些的,就是總愛吹噓,眼高于頂。 齊桓公好歹是春秋五霸,人家晚年的確是昏庸的有點過分了,可人家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代雄主。 你一個商賈,有點本事,還敢看不起人家春秋霸主來了。 看來自己造反時候有要緊的事情也不能交給便宜爹,驕縱而輕視他人,這不像是能成事的模樣。 不過面上肯定是不能這么說的,要不然她便宜爹又要惱羞成怒彈她腦門了。 于是趙不息只敷衍著:“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嬴政覺得趙不息是在敷衍他,又找不出什么證據。 “快寫快寫,等你寫完這個小冊子我就帶你出城打獵。”趙不息看著嬴政手上的動作慢了還是不是催促一下他。 看在趙不息鞍前馬后的給他捏肩膀、倒茶的份上,嬴政也只不滿輕哼了一聲,筆下奮筆疾書,只用了一下午的時間就寫完了《征夫必看:徭役需要注意的九十九條秦律》。 書房之中已經點起了蠟燭,外罩了一層玻璃燈罩的蠟燭擺滿了整個書房,將書房照得宛如白晝。 罩了玻璃燈罩以后的蠟燭就不用怕距離書本過近會灼燒人和紙頁了,所以整個書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蠟燭,十分明亮。 嬴政沉浸做事,竟然都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逝,直到寫下最后一行墨字,擱置下毛筆,轉了轉微酸的手腕,嬴政下意識抬眼看向窗外,這才意識到天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黑透了,他轉目看向桌案對面埋頭處理事務的趙不息。 窗外夜涼如水,幾聲蟲鳴稀疏。 是個賞月的好時候。 嬴政看著趙不息的側臉,趙不息平時一向是帶著笑的,偶爾假哭兩聲騙一騙他的同情,可總是表情生動活潑,似乎把快樂和不快樂都寫在臉上。 而嬴政的性格,少年時期陰翳隱忍,后來掌權之后則是嚴肅不茍言笑。 盡管容貌相似,可因著性格截然不同,在旁人甚至是嬴政自己看來,兩個人都沒什么除了臉之外相似的地方。 可現在,趙不息埋頭處理事務,神色平靜,略有些嚴肅,眼睛微瞇著,燭光下面部的棱角更加銳利。 活脫脫就是一個少年版的自己。 嬴政忍不住輕笑一聲。趙不息十二歲,再過幾個月也就要十三了,自己如她這般年紀的時候,正是父親死亡,秦國短短四年連死了三王,國家動亂,敵國虎視眈眈的危急存亡之際。那時候自己才剛剛歸秦沒幾年,秦話剛剛說利索,沒有得到父親的任何教育和幫助就被倉促推上了王位。 記憶中的這個年紀,如今回想起來,竟然只有慌張忐忑和一絲登上秦王位的終究還是我的暗喜,其余的記憶倒是沒有多少。 而他的其他公子公主們這個年紀的時候……自己和其他孩子的相處時間并沒有多少,他的孩子太多了,嬴政自己也太忙了,一年中就算每個子女只陪伴他們一天,三十多個子女也要花費一個月的時間,而身為天下之主的嬴政甚至不可能空出一個月的時間來陪伴子女。 這樣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同坐一室,安靜地各自處理自己事務的靜謐時光,嬴政也是第一次享受到。 聽到嬴政的輕笑聲,正處理事務的趙不息慢了半拍地抬起頭來,一抬頭正好對上了嬴政含笑的眸子。 趙不息眨眨眼,沒能和自己正享受親子時光的老父親共情。 “書寫完了嗎?”趙不息歪頭詢問。 嬴政心情好,也就不和趙不息計較她又不喊爹的事情了,拿起墨跡剛干的書往趙不息面前晃了晃,頓時勾的趙不息三步并作兩步就跑了過來。 趙不息拿到書之后頓時喜笑顏開,一邊殷勤地給嬴政捏手,一邊拍馬屁:“真不愧是您啊,竟然一下午就寫出了一本專業書。天下才華共一石,您獨占八斗,天下人平分二斗矣!” 這是大文學家謝靈運夸獎曹植的彩虹屁,自然排的很有水平,讓聽慣了趙高拍馬屁的嬴政都覺得很舒服。 嬴政眉毛微挑:“你說的倒也不失為實話。” 他就是秦律的制定者之一,對于秦律自然是十分精通,規則的制定者才是最熟悉規則的那個人,天下間能比他更熟悉秦律的人,可能也唯有李斯一人。 不過李斯很惜命,就算是趙不息指著他的鼻子問他:“我覺得在對秦律的熟悉程度上,你和我爹比就是個垃圾。”,李斯也會連連點頭并且表示“陛下就是比我強一萬倍”。 “那我明天就可以陪你一起打獵了。”趙不息笑瞇瞇的,“本來我還以為你要兩天才能寫完這本書呢。” 什么叫陪我一起打獵?嬴政不滿地壓了壓嘴角。 情商點滿的趙不息頓時笑嘻嘻道:“不對不對,是麻煩您陪我一起打獵。” 嬴政心情這才又愉悅起來。 左牽黃右背弓,騎著矯健的寶馬,趙不息和嬴政帶著一群人在平原上飛馳,追趕著前方的獵物。 趙不息喜穿紅衣,嬴政還曾笑她愛穿楚服,因為這時候唯有楚國的服飾鮮艷亮麗,可是騎在馬上紅衣就很好看了。 颯沓宛如一顆紅色的流星劃過懷縣外的平原。 嬴政也不甘示弱地驅馬追逐著趙不息,他的騎術比趙不息要嫻熟,趙不息還是更習慣有馬鞍和馬鐙輔助騎馬,只是馬鐙屬于戰略級別的造反技術,要藏著掖著,不好拿出來顯現人前,所以現在的趙不息是空騎著馬的。 而嬴政已經這樣騎了幾十年的馬了,平日也喜歡騎馬在咸陽宮中的馬場溜一圈,騎術比趙不息要精湛許多。 所以即便是嬴政身下的馬比不上趙不息的玄兔,二人的身位也沒有差太多。 “逆女,你何時才會喊我一聲爹?”騎在馬上,嬴政對趙不息大聲道。 趙不息狡黠:“不就是一個稱呼,你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你這逆女,我……有刺客!” 嬴政正要回答,多次被行刺養出來的對危險的敏銳感忽然讓他在這一刻毛骨悚然,嬴政下意識扭了下頭,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一支自身后射過來的利箭。 嬴政這瞬間瞳孔放大,許多次面臨危險時候的機敏再次讓他在瞬間做出了反應動作。 ——他往前撲了一下,帶著還有點懵的趙不息從馬上滾到了草中。 而遠處,聽到嬴政聲音的蒙毅和一眾侍衛頓時加快了馬速,拼命往這邊敢。 就在被嬴政撲下馬的瞬間,趙不息腦中的第一個念頭還是:我就是讓韓信帶著甲士跟著陳平去和那些貴族講講“道理”,讓他們自愿捐獻一點物資出來資助征夫,他們就要刺殺我嗎?至于嗎? 不過趙不息也只是因為自己第一次遭到刺殺業務還不熟練才有這么半刻猶豫,在反應過來之后,趙不息已經被嬴政撲倒在草上了,索性為了打獵,她們找的這片地方水土豐茂,地上鋪滿了野草,不至于讓二人摔出什么事情來。 可趙不息還是清楚了聽到了耳側嬴政的悶哼聲,同時感受到了嬴政按在自己后腦處的手。 幾次翻滾后,二人終于停了下來。! 第120章 在身體固定住以后,趙不息下意識仰頭看向把她護在懷中的嬴政,映入眼簾的是發白的嘴唇的一張因為疼痛而失去了血色的臉頰。 趙不息憤怒的甚至有些平靜,她眉頭緊緊蹙著,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反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嬴政的腦后,身體發力將嬴政帶到了一處灌木之后,她警惕的排查了一遍周遭的環境。 并沒有大批刺客涌上來的跡象,看來這只是單個或者幾個刺客的行刺,并不是大規模的埋伏刺殺。 趙不息抽出了插在靴內側的匕首,卻并沒有貿然走出灌木查看。 她和嬴政帶了三十多個護衛,各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足以應對刺客了。身為主君,趙不息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茍好,不要再讓護衛為保護她分心。 趙不息只是蹲著查看嬴政的傷勢。 “沒什么大礙。”嬴政輕聲道,他和趙不息的想法是一樣的,先保護好自己。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行蹤竟然又暴露了,而且這次刺殺的主導者嬴政甚至不知道是誰。 他掌握的秦朝廷的情報系統和私底下掌握的六國余孽組織都沒有這次刺殺的情報。 趙不息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嬴政的傷勢,的確只有左手因為護著她的頭所以砸在了地上鑲嵌進了一些碎石子,手腕有扭傷,但是摸著骨頭應該沒事。 跟隨艾老學過一些急救知識的趙不息確認了嬴政的臉色蒼白只是因為十指連心疼的發白而不是因為撞到了腦子和身體內部器官之后才略微放下來一點心。 “這群狗東西。”趙不息硬咬著牙。 她為了維護安定,甚至沒有是讓陳平帶著韓信一起去的,而不是只讓韓信帶著黑石的甲士去,結果這些貴族竟然連一點虧都不愿吃,竟敢派人來刺殺她。 趙不息這么判斷是有根據的,她一向與人為善,她得罪過的人都已經被她弄死了,剩下的人都是愿意和她做朋友的。身為名震一方的出名大善人,趙不息絞盡腦汁也只想出來若是真提起來自己得罪過的人,也就只有這幾日因為要安排徭役之事,趙不息派陳平帶著韓信去談判,讓他們也出一些力造福征夫的河內郡各家貴族了。 還連累了她爹。“是啊,這群逆賊。”嬴政也沉著臉。 他這次的行蹤分明十分隱秘,竟也被刺客知曉了。 只可惜嬴政一向不與人為善,愛做滅族滅國的大事,斬草也除不了根,仇人太多根本猜不出來到底是誰刺殺的。 還連累了他女兒。 嬴政現在回想起那射過來的一箭都還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是有豐富的應對刺殺的經驗的,可趙不息才這么一點大,從來沒有遭遇過刺殺之事,若是當真出了什么事情,嬴政后悔都來不及。 一直跟在嬴政身邊的蒙毅處理刺客的事情已經十分輕車熟路了,蒙毅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大費周章的準備,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刺客竟然出奇的好抓。 輕易就將所有刺客,一共五人抓到之后,蒙毅忍不住懷疑地踢了一腳被捆的嚴嚴實實的刺客。 難道現在什么人都能來刺殺一下陛下了嗎? 將刺客抓住以后,趙不息并沒有先審問刺客,而是在確認安全之后火急火燎的把嬴政送到了黑石,由艾老親自拿著骨鑷子,將嬴政掌心中嵌入rou中的碎石和沙礫一顆一顆地挑出來。 一項看嬴政不順眼的艾老這次在知道了嬴政是為了救趙不息才受傷之后會嬴政的臉色和緩了很多,甚至還在往外挑小石子之前先給嬴政掌心抹上了一層藥膏。 神奇的是,抹上了這個無名藥膏之后,掌心竟然如暫時失去了知覺一樣,往外挑石子的時候竟然一點都不疼。 只是在挑完了石子兩個時辰后,藥膏的藥效散去,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嬴政沒有準備之下輕吸一口氣。 緊張的趙不息立刻湊了上來,緊張兮兮圍在嬴政身邊,想要看又不敢扒拉嬴政,生怕把嬴政碰的更疼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痛?”趙不息看起來比嬴政難過多了,她輕輕捧著嬴政的手,小心吹了幾口氣。 “呼呼不痛。” 嬴政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稚童,你何必做如此哄我。何況又不是什么大傷,知道的我只是扭了手腕,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斷了胳膊,讓你這般哭喪了臉呢。” 趙不息悶悶道:“是真的有可能摔斷胳膊的。” “什么?”嬴政沒聽清趙不息的話。趙不息微微揚起頭,眼中已經沾染了一點晶瑩的淚光:“那么高的馬,跑的那么快,你為何只護著我的頭,不護著你自己的頭呢?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們掉下來的地方正好有一塊石頭在你頭下面,你就要摔死了。” 嬴政哂笑:“你是我女兒啊,我自然要護你,虎毒尚且不食子,難道我要看著你死在我面前而不救?” “可你明明也是一個很怕死的人。”趙不息輕聲道。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對于死亡的重視程度也是不一樣的。 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這些壯士為一飯之恩就能提劍舍生取義。或有將軍,以征戰為已任,勝則笑敗則自刎于陣前。或有士以平定天下為己任,寧可死在明爭暗斗之中,也要死的留名竹絹。 可趙樸,是一個怕死到了極致的人,他對權力的欲望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掌控欲和占有欲極強,擁有比任何人都冷靜明智的心。 他吃丹藥,求仙問道,在得知丹藥無用之后迅速變更做法,勤練百獸戲控制飲食加強鍛煉,他將其他人視為螻蟻,看不起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他看不起任何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俠義足以讓壯士赴死,志向足以讓士人赴死,可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赴死。 趙不息知道趙樸是什么人,她不愿意開口叫趙樸爹也有這個原因。 她的這個便宜爹太冷靜了,太自私了,也太有本事了,對權力的欲望太重了。趙不息相信他說的他之前根本不知道有她和她娘的存在,趙樸不屑于撒謊,可趙不息也能感受出來,無論是對自己娘親,還是他的其他妻妾,趙樸都沒有任何感情。 ——趙不息只在趙樸口中聽到他提起自己的子女過,卻從未從他口中聽到其他任何便宜爹的其他親人。 一個不在意父母、不在意妻妾、不在意兄弟姐妹的人,甚至在意子女也是在意“他的血脈”這個名頭超過對子女的親情,畢竟他口中的“子女”是作為一個整體出現,而不是某個具體的他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