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47節
“我小時因為沒有父親,加上我……母親性情柔弱,只會依靠男人,引來了許多事端,所以我小時吃了很多苦,很多人都會故意欺辱我。”嬴政很不愿意稱呼趙姬為母親,在他看來,背叛了自己的趙姬不配被稱作母親。 嬴政輕嘆一聲,左手無意識地緊攥衣角,側臉詢問趙不息:“你小時候有沒有人欺負過你,能吃飽飯穿新衣嗎?” 感受到嬴政心疼眼神的趙不息嘴角抽了抽。 在她印象中趙樸分明是一個沒有任何同情心、性格冷酷無情的人,怎么忽然對她冒出這么多多余的同情來啊。 “我挺好的啊,不但自己能吃飽穿暖,還能帶著附近鄰居一起吃飽穿暖,我從小就是孩子王,只有我欺負其他小孩的沒有其他小孩敢欺負我,我娘也很厲害,誰要是敢欺負我,我娘會殺了敢欺負我的人的。” 話剛說出口趙不息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好,趙樸的話中透露出他小時候過的并不好,自己說自己過的好這不是在炫耀嘛。 嬴政卻并沒有像趙不息想的一樣生氣,而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那就好。” 嬴政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自己小時候受過的委屈,他慶幸多虧那個趙國公主武力彪悍,足以在亂世中護住他的女兒了。 嬴政又猶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氣,不敢看趙不息的眼睛,輕聲道:“那你恨你的生父嗎?” 這一刻,嬴政忍不住想要逃離,他害怕從趙不息口中聽到“恨”字。 ……那將代表他還是成為了一個如他曾厭惡過的嬴異人一樣糟糕的父親。 “恨談不上,我就只是站在我娘的立場上討厭他罷了……”趙不息撇撇嘴,有些心虛。 其實她娘那個戀愛腦根本不討厭那個渣男,每次她詢問的時候也是長嘆一聲,一句小孩別管大人的事就打發了她。 “你娘很討厭你的生父嗎?”嬴政忍不住追問。 趙不息卻不愿意再往深處說了。 “個人隱私,無可奉告。”趙不息板著臉,哼哼唧唧,“人人都有隱私,我也沒有問過趙公你家中親朋之事,趙公必然也有瞞著我的東西,常說君子之交應淡如水,趙公為何非要打探我這一缸水的深淺呢?” 說完也不等嬴政回應就翻身起來一溜煙跑了,留下嬴政一個人坐在原地。 嬴政愣了愣,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敢同他說話說到一半就自己跑了的人。 “這小謹慎鬼,嘴真嚴。”嬴政低聲抱怨了一句,心知想從趙不息這里套到她母親的身份是不可能了。 趙不息跑開了以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徑直來到了開墾好準備種棉花的田地邊上,一旁已經有幾個陳長這段時間帶出來的弟子在等著了。 棉花的最佳種植時間和麥一樣都是三、四月,如今種上正好還能趕上今年收獲。 如就是其中的一個,她跟隨陳長學習了半年的農家學問,是陳長所有弟子中學問最淵博的一個了,雖說還是遠遠比不上陳長,可也算優秀了。 趙不息再見到如的時候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來了,趙不息還記得當初騎著馬連夜跑到黑石給她通風報信的如是一個容貌清麗、弱不經風的姑娘,而她現在面前站著的卻是一個面色微黑,身體強壯,一笑會露出一排白牙的姑娘。 如這次從懷縣來到黑石還帶著陳長新發現的一種野草,這種野草在生長的時候會產生一股略微刺鼻的氣味,對其他植物沒有影響,但是能很好的驅趕蚜蟲。 這種草被陳長命名為除蚜草。 棉花很容易遭蟲害,將這種草和棉花種子間隔種下可以有效防止蚜蟲害。 趙不息看著如和其他農家弟子將棉花種子小心翼翼地種下。她對于農活的熟練程度僅限于“能做”,比起術業有專攻的農家弟子差太遠了,于是只能在田地邊上站著看,順便想一想該怎么挖一條水渠將此處和主渠聯系起來。 棉花需水量比麥要大,她該召集一批人趁著棉花種子還沒發芽先把水渠和水車等配套設施修好。 趙不息整整一上午都沒有搭理嬴政,而是帶著如在黑石內外到處轉來轉去看田地,拿著本子和炭筆估算今歲的畝產大概能有多少。 現在懷縣附近的武德縣也算是她的勢力范圍了,只要等陳平當上縣令之后將其中對她不滿的人暗暗拔除,武德縣就算完全歸于她屬下了。 至于陳平能不能順利當上縣令,能不能在一年內拔除縣內的刺頭,趙不息一點都不擔心。 此時的郡守對一郡之內的所有官員都有任免權,河內郡的郡守馮騰對陳平十分欣賞,必然會允許他擔任縣令,而憑借陳平的能力輕而易舉就能拔除武德縣內不老實的刺頭。武德縣歸屬于她,那自己就要考慮武德縣內黔首的生活如何了,起碼不能再餓死人…… 一直到下午該吃午膳的時候,嬴政才等來了蹦蹦跳跳來找他一起吃飯的趙不息。 “趙公,一起用膳吧!”趙不息仿佛上午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樣,熱情地招呼著嬴政和她一起吃飯。 將趙不息一舉一動都收入眼中的嬴政收回視線,也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和趙不息言笑晏晏著并肩前往趙不息家中吃飯。 二人說說笑笑吃完了飯。 嬴政用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夾著手帕擦拭著嘴邊的飯渣,若無其事道:“我還以為黑石子生氣不愿意再搭理我了。” 其實趙不息一走嬴政就后悔了,他不該那么著急把目的表現的那么明顯的,本來是想從女兒口中打探消息,卻因為目的太明顯反而讓趙不息生氣不搭理他了,得不償失。 趙不息看了一眼嬴政,用雙手托著腮胳膊撐在桌面上,微微前傾:“唉,趙公是打算向我道歉嗎?”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嬴政不說話也不看趙不息,只垂眸盯著桌子,仿佛上面刻著什么好東西一樣。 “好吧好吧,有的人心眼小還好面子就是拉不下臉面來道歉的,哪怕他其實知道是自己做錯了……趙公就應該學學我,不要讓情緒影響自己太長時間嘛。”趙不息聳聳肩,主動站起來兩步邁到嬴政身邊拉起他的衣袖。 嬴政淡淡瞥了趙不息一眼,決定心胸寬大一次不計較趙不息辱罵君父的大罪了。 身體卻很誠實的順著趙不息拉著他的衣袖的力道站起往外走。 “好啦,下次不許再問我娘的事了,我都沒問你父母的事情,你也別問我的……”趙不息拉著嬴政小聲嘟囔著。 “你生父也不能問?” “他啊,他可以隨便問,反正我對他也沒什么感情。” 嬴政又不高興了。! 第58章 太陽高照,日頭正毒,雖說現在還沒有盛夏那般熱,可正午的太陽照得眼睛晃晃的也讓人不愿出門。 趙不息和嬴政又坐到了那個山坡上,山坡上長著一棵大槐樹,籠罩出一片陰涼,二人就在這片陰涼中席地而坐。 蒙毅則在十幾步外的另一棵小樹陰涼下悄悄背過身。 唉,自家陛下最注重威嚴,這等有違禮法的席地而坐之事自己還是轉身當作看不見的好。 嬴政這次則是頗為感興趣的打量著耬車,心算著若是普及了耬車自己又能省出多少勞動力用來建設其他事情。 “唉,看著這顆槐樹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埋在樹林里那棵槐樹下的三千金來,不知道哪里來的賊盜如此缺德,連先人的墳都刨。”趙不息和嬴政抱怨道。 不遠處樹下的蒙毅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吸吸鼻子,緊了緊外袍。 開春還是有些冷,該多穿一些來的,蒙毅往衣服中縮縮脖子心想。 嬴政一聽這個就生氣,他假笑道:“這還要問黑石子啊,為何被刨的是你生父之墳,丟的卻是三千金呢?” 趙不息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自己缺德。 “我以為人人都敬畏鬼神,那墳看著又破破爛爛的,應該不會有人去偷,所以才在里面藏錢的,那誰知道有人那么缺德連別人的墳都刨啊。” “說不準就是你生父知道了你這逆女的不孝行為才拿走你的錢以示警戒的呢。”嬴政忽的說出真相。 可惜趙不息絲毫沒有把自己面前心愛的俊美威嚴大才同她記憶中不負責任的小白臉渣男聯系在一起。 也因此暫時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我沒親爹……”趙不息不屑道。 嬴政平靜道:“人人都有生父,你不會沒有親爹的。” 逆女,你爹我就在你眼前呢! “若是你有朝一日發現你父親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才任由你在外孤苦一人,他想要認回你,你愿意跟他走嗎?” 趙不息警惕的看著嬴政:“無緣無故你問這個干什么?” 嬴政拿出自己當年騙過呂不韋那只老狐貍的演技,臉上滿是好奇,仿佛只是隨口一提道:“只是我年幼無父時常常想若是有朝一日我父親來接我回去我會如何,是故才好奇你的想法罷了。” 趙不息偷偷打量著嬴政,試圖從嬴政表情和動作上看出些他的意圖來。 可能瞞過呂不韋那只老狐貍的演技怎么可能是如今的趙不息能夠看穿的呢。 在確認了嬴政的確只是好奇之后,趙不息不情愿開口:“那他也不能證明他就是我親爹。我告訴你,其實我不是普通人,我乃是女媧娘娘當年補天時候剩下的一塊補天石,我娘撿到了我,我這才破石而出變成一個小孩的。” 嬴政:…… 他雖然迷信仙神之道,但也大可不必拿他當作傻子忽悠。 眼見著嬴政一臉不信,趙不息嘿嘿一笑。 “其實我是我娘有一天出門看到田地中有一只白龍后懷孕,生下了我。”趙不息拿出史記中記載的劉邦出生時候的意象試圖糊弄嬴政。 嬴政心想,你娘懷你之前的確是見過龍,不過見到的肯定不是什么白龍,而是他這個祖龍。 趙不息大呼:“這你也不信啊?那我娘吞了一個燕子卵生了我?踩到了一個巨大的腳印生了我?” 嬴政嘆了口氣,曲起手指,用指節略用一點力氣敲了一下趙不息的腦門。 “好好說話。” 趙不息聳聳肩,收起了夸張的表情,平淡道:“我跟他走干什么,我自己一個人過的挺好的,有長輩有門客有錢有名聲。” “你的父親若是一位權勢顯赫的大貴族呢?他愿意彌補你這些年受的苦……”嬴政低聲道。 趙不息也認為自己親爹肯定是個貴族子弟,小白臉也是需要資本的,能騙到她娘的小白臉肯定本事也不會差,這時候要養出一個人才來是需要大筆的錢的,能騙到趙國公主的小白臉十有八九是貴族出身。 可那又怎么樣呢? “你認為他會怎么彌補我呢?”趙不息平靜反問。 嬴政笑了笑:“一生平安順遂、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值得托付終生的好郎君……都會給你的。” 他要封趙不息為公主,給她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就是趙公想要給你的女兒的東西吧。”趙不息扯扯嘴角,靠在背后的樹干上。“我有一只心愛的鳥,我用金子給它打造了鳥籠,日日都給它最干凈的水和最飽滿的谷物,還給它找了一只有著華麗尾羽的雄鳥陪伴它。” 嬴政聽出了趙不息話中的含義,緊緊皺起了眉頭。 趙不息的意思是諷刺他對女兒就像她對鳥一樣。 趙不息不管嬴政的想法,她繼續道:“可那只鳥最終還是死了,它一直在撞籠子,它不愿意待在籠子中享受我給它的榮華富貴,它只想在天空中飛。” “我才不跟他回去呢,我是自由的趙不息,沒有籠子關得住我。”趙不息靠著樹干翹起二郎腿,得瑟道。 嬴政心中百感交織,他長長嘆息一聲。 “你還小,不懂這世界的規則,這是個貴族做主的世界,沒有權力只能任人擺布。自由固然好,可也要先活下來啊。” 嬴政沒有諷刺那只鳥放著好好的日子不去過而非要沖出籠子的做法,只是冷靜的和趙不息講冷酷的生存法則。 “我自己有本事能養活我自己,也有能力去參與貴族的權力游戲。”趙不息心想,還貴族呢,日后項羽起義屠城的時候可不管你是不是貴族,說不準人家就專門找秦朝的貴族殺呢。 嬴政沉默片刻,緩緩道:“或許你的生父的權勢會比你想象的更大,他能帶給你的利益是你自己奮斗一生也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