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始皇一起造反 第33節
嬴政知道一十歲的年輕人大多都是初出茅廬,沒什么處世經驗。可他嬴政的兒子,難道不應該生來就會這些的嗎? “朕給你講的那個故事中的賢人能親自登門三顧茅廬去請一個有點才能的人是因為她是賢人,你不能只以德服人是因為你是大秦的長公子。” 嬴政掰碎了將給自己的蠢兒子聽,“你是長公子,黃辟拒絕你,你應當做的是派人綁了他將他打入牢獄,若是在此之后他愿意輔佐你就將他放出來,若是他還是不愿意跟隨你,你應該直接殺了他,而不是在朕面前替他遮掩!” 可我和他無冤無仇為何要強迫一個無辜之人呢。 扶蘇看著自家父皇垂在身側攥的指節發白的拳頭,到底還是識趣的將自己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可嬴政太了解自己的大兒子了,除了他實在理解不了扶蘇的腦回路為什么會那么清奇,其他扶蘇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嬴政一眼就看出來了扶蘇根本不認同自己的教導。 他的拳頭狠狠攥緊,又松開,又攥緊,片刻之后又松開。 “你回去吧,把高喊過來。”嬴政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不只有一個兒子。 大兒子不行還有另外一十多個兒子。 扶蘇面色大變,他勉強維持著鎮定,“啟稟父皇,一弟他昨日病了。” “那就把堅喊過來。” “三弟,三弟也病了。”扶蘇緊攥著手,目光卻很堅定。 嬴政危險地瞇起了眼睛,“那將閭和胡亥呢?朕昨日還看到他們在打架。” 扶蘇渾身顫抖的抬起了頭,直視嬴政悲憤道:“父皇,將閭和胡亥還只是孩子啊,您要罵就罵兒臣吧,為何要將諸位年幼的弟妹也罵一頓呢?” 近來父皇的脾氣很大,上次將他們都叫過來罵了一頓之后當夜膽子最小的宏就被嚇的起了熱,他身為長兄豈能看著自己的弟弟們被罵得又哭又病呢? 大殿中的溫度仿佛瞬間冰冷下來。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那群弟弟們的意思?”嬴政卻意外的很平靜,他冷冷的看著抱著自己大腿的扶蘇,問道。 扶蘇急忙說道:“這是兒臣的意思,是兒臣覺得他們還小,治國理政之事還可以慢慢教。” 嬴政深深看了自己的大兒子一眼,他幾乎忍不住想要質問自己的兒子,為何自己的權術他沒有學到一分呢? 可嬴政從來不是一個會將自己心里話說出來的人,無論面對的是自己的敵人、自己的臣子還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最終他也只是挺直了腰桿,閉上眼睛,冷靜的命令扶蘇出去。 扶蘇看了看自家父皇背過去的后背,一股巨大的愧疚幾乎要壓垮了他,他張張嘴,可最后也什么都沒說,只是低聲告退。 巨大的咸陽宮正殿是這樣的雄偉壯觀,每一根柱子都有數丈高,上面雕刻著最威嚴的兇獸,殿外的侍衛是那樣的紀律嚴明,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就連呼吸聲都低的可怕。 這座宮殿的主人背身向著宏偉的殿門,直面著威嚴肅穆的王座,一步一步邁上臺階。 終于,他坐到了這個全天下人都只敢仰望的位子上,腰桿筆直,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大師最完美的雕刻作品,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正如他九歲剛從趙國回到秦國私下偷偷坐過這個位子的那一次一樣,正如他十三歲剛剛登基第一次正大光明坐到這個位子上的那一次一樣,正如他一十一歲正式掌握秦國權柄,百官臣服在他腳下的那一次一樣。 嬴政抬起了右手,那是他批改奏章時握筆的手。 這只手上覆蓋的皮rou已經開始松弛了,這只手的主人也已經開始衰老了。和那些年唯一不一樣的是,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朝氣蓬勃,有著用不完的精力的少年秦王了。 他的精力在走下坡路。 他完成了當年的夙愿,完成了秦國世代先君一統天下的理想。可在他之后,大秦的天下要交給誰呢? 所謂的仙藥只是一場騙局,那長生是不是也是一場騙局呢?他真的能夠尋到長生嗎? 作為始皇帝的嬴政想不明白他的天下日后該交給誰,也不愿意去想明白他可能到死也尋不到長生。 可作為父親的嬴政現在知道,他的孩子都畏懼他,每一個都畏他如虎。 他曾發誓他絕對不會做贏異人那種將妻兒拋棄在敵國不聞不問的父親,可在他的羽翼庇護下安全且享受著最頂級資源長大的兒女畏懼他更甚于他當初畏懼贏異人。 為什么呢? 嬴政直愣愣看著冰冷的大殿地面,他想不明白。 殿外傳來了腳步聲,嬴政緩慢地抬起頭。 蒙毅抱著一個木箱走了進來,他低著頭,“陛下,這是黑石子送給您的年禮。” 大概是趙不息終于想起來了自家大才一號是個會因為自己夸獎其他大才就記仇吃醋的小心眼,她隨著年禮一起送過來的這封信辭藻華麗的夸贊了一番趙樸的才華,并且暗示就算自己日后的大才再多趙樸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整封信寫的都是什么其他人都是錦上添花只有趙樸是雪中送炭,什么相識于微末之間的感情最深刻一類的話。 總之比趙高的奉承還要諂媚一百倍。 年禮是一個香囊,根據信中所寫的這是趙不息特意親手縫了送給他的。 盡管嬴政無論怎么看都覺得沒法把香囊上繡著的那只丑鴨子和信中說的玄鳥聯系在一起。 秦王室的祖先是昔日商朝的大臣惡來,惡來力大無窮,所以秦王室也繼承了一些這個特點,力氣比尋常人要大很多,甚至時不時還會有天生神力的后人出現,比如嬴政曾伯祖父秦武王贏蕩,就是天生神力能舉起大禹九鼎的勇士。 所以秦國也崇尚昔日商朝的旗幟玄鳥。 沒想到他只是先前偶爾提過一嘴,趙不息那小孩竟然記住了他喜歡玄鳥,還特意繡一個香囊給他。嬴政有些欣慰,甚至想要笑出聲,可他立刻意識到蒙毅還在殿內。 為了維持帝王的威嚴,嬴政板著臉,仿佛嫌棄一樣看了看手中丑的離奇的香囊。 “這豎子!” 他堂堂始皇帝帶著這么丑的香囊出門豈不是丟盡了臉面,也不先練好了針線再縫一個好看的給他。可手上動作卻十分迅速地將香囊塞進了懷中。 蒙毅低著頭,仿佛沒看到自家陛下的動作一樣。他受過秦律的專業訓練,一般不會笑,蒙毅板著臉想。 當扶蘇魂不守舍地順著已經形成肌rou記憶的路線往外走,他心中猶如一團亂麻。 扶蘇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他不希望父皇生氣損傷身體,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們被嚇得瑟瑟發抖。 要是父皇剛才能罵自己一頓就好了。扶蘇的指甲在無意識間已經摳破了掌心的表皮,可他卻絲毫沒有意識到。 “大兄!”一個半大的身影忽然從樹后面竄出來,嚇了扶蘇一跳。 扶蘇定睛一看,滿臉泥巴的胡亥正呲著一口白牙沖著自己傻笑。 “怎么又把自己弄的這么臟。”扶蘇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帕子來,彎下腰仔細給胡亥擦著臉。 他很小的時候母妃就告訴他身為兄長應當照顧弟妹,所以當扶蘇發現自己的弟弟meimei們時常調皮弄得一身臟污的時候就開始隨身帶著幾條帕子了,隨時給弟弟meimei擦臉。 這個習慣一直從他的一弟高十歲維持到了如今他的十八弟胡亥十歲。 “大兄,父皇是不是又罵你了?”胡亥乖乖仰著臉,任由扶蘇給他擦臉。 扶蘇手中的動作頓了頓,勉強擠出一個笑臉:“父皇不曾罵我,父皇是我們的父親,哪里會平白無故罵我們呢。” “我才不信,父皇就是很喜歡罵人。”胡亥一臉不信。 扶蘇嘆了口氣,垂下眼看著自己這個一向膽子最大的幼弟。 “諸子之中,父皇最愛你,你要多去陪陪父皇啊。” 胡亥縮縮頭,嘟囔道:“原來我只要鬧一鬧父皇就會給我賞賜,那時候父皇從來不問我什么一畝地能產多少糧食、哪個官員貪污什么的,可現在父皇總是問我功課,我才不喜歡父皇呢。” 本來他也和那個“父皇”沒有什么感情,只是母妃告訴他要多討好父皇加上他只要把父皇哄開心了就能得到賞賜,他才會去哄父皇的。他和那個父皇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一次面,母妃說父皇要治理朝政還有三十多個孩子,沒有那么多時間看他很正常,讓他多討好父皇,可胡亥卻覺得既然那個父皇只會罵他,那他為什么還要去哄父皇呢。 扶蘇憂愁地摸了摸自家幼弟的頭,“唉,你怎么能這樣說父皇呢……你年紀還小,等長大一些就懂父皇的不易了。” “你要好好讀書,長大了為父皇分憂、為大秦分憂知道嗎?”扶蘇笑道。 胡亥一聽見“讀書”兩個字就頭疼,他連忙捂著腦袋,大聲喊道:“哎呦,大兄,我頭疼!” 扶蘇嚇了一跳,剛想命人去喊太醫令余光卻正好看到了胡亥賊兮兮亂轉的眼睛。 他沉著臉,“我聽說你昨日和將閭又打架了?” 看到自家大哥發火,胡亥連頭也不敢捂了,低著頭不敢出聲。 事實上扶蘇在諸弟妹之間一向很有威嚴,胡亥知道大兄不生氣的時候自己可以抱著他鬧,可大兄一旦沉起臉,他最好還是別開口反駁。 “你要上天了是不是?兩個公子竟然在咸陽宮的花園里大打出手,你的禮學到哪里去了?” “大兄,這不能怪我啊,是將閭先動手打我的!” “你還有臉說?我這就帶著你去找將閭,你們兩個今天一個也別想跑。”扶蘇一把抓住正欲逃跑的胡亥,憤怒道。 胡亥和將閭是諸位公子之中最勇猛的兩個,不過扶蘇也精通武藝,輕松就鎮壓了掙扎想要逃跑的胡亥,拉著他往后宮方向走去。 扶蘇認為,自家父皇忙于治理天下,長兄如父,他必須要擔起教導弟妹的責任來才行。于是扶蘇邊拉著胡亥往后宮走邊給胡亥講著道理,教導他要友愛兄弟,敬愛父母。 胡亥的臉色越來越絕望,因為他知道,自家大兄一旦開始講道理,那沒有數個時辰絕對講不完。尤其是關于禮儀的大道理,聽說自家兄長是學儒家的,胡亥不愛讀書也不知道儒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向趙高打聽過,儒家弟子很愛寫書,很愛守那些沒屁用的規矩。 都怪那些該死的儒家,有那么多的時間為什么不去多娶幾個婦人,多打幾次獵呢?閑著沒事非要寫那么多的書,讓扶蘇有一肚子的這個子曰那個子曰的大道理可以引用,要是有一天他能當家作主,一定要把所有寫書的都給殺光! 胡亥郁悶的想。! 第44章 “嘩啦” 宗正合上最后一卷宗譜,眉頭緊鎖。 “這就是這五十年來所有的宗室弟子記載了嗎?” 得到了屬官肯定的回答后宗正的眉毛皺的更緊了。 不對啊,不對啊。陛下讓他找一個十一年前去過趙地的宗室子,重點找找有沒有腦子有點問題的廢物子弟。 可他翻遍了所有的宗室出行記載也沒找到有這么一個嬴氏子弟啊。十一年前正是秦趙決戰的時候,秦剛剛打下趙國邯鄲,整個趙地混亂危險,根本沒有王室子弟敢往那邊去游玩啊。 宗正焦急地在屋中踱步,胡須揪斷了好幾根都沒有察覺。 難道真的就是有這么巧的事情,天下間就是有一個和嬴氏毫無關系的稚子長得令他和陛下都覺得十分眼熟? 偏偏這個稚子還又恰好有一點遠超常人的力氣?就這么湊巧的和秦王室一樣? 宗正拼命回想著陛下曾和他說過的那位黑石子不同尋常的特點,冥冥之中他就是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趙不息絕對和嬴氏子弟有關系。 可是每次他試圖將趙不息這個名字和自己記憶中的面容相聯系起來的時候,又不知為何會覺得仿佛蒙上了一層迷霧一般模糊。 十歲,趙地,秦國王室,姓趙……宗正驟然睜大了眼睛,瞳孔因為震驚而緊縮成一點,他霍然起身,顧不上被打翻的書案。 “宗正!”一側的屬官連忙想要過來查看。 “我無事!無事!”宗正的思緒被忽然出聲的屬官打斷,他抬起頭。 “出去,所有人都出去,我要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