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染姝色(雙重生) 第22節
蕭承稷凝眸,拿布條纏繞她腳踝,蓋住一圈牙印,有種不讓旁人窺探半分的占有.欲。 纏完布條,蕭承稷又用柳姝妤手中拿過干凈的白綾襪,細心如發地幫她穿上襪子。 柳姝妤面紅耳赤,心底狂跳,短短片刻的相處,讓她恨不得立刻鉆到地底去,根本沒臉見人。 他掌心甚至還托住她足底! 柳姝妤雙瞳驟然一縮,腦中轟鳴,炸開一般。 待蕭承稷一松手,柳姝妤急急穿鞋,縮腳,提了提裙擺蓋住鞋尖,將整個腳藏進裙子底下,局促不安。 蕭承稷斂眸,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條,在她眼前攤開,解釋道:“那信不是我寫的。” 事了,他大抵是明白柳姝妤見到他后罵了他一路混蛋的原因。 柳姝妤怔住,順著蕭承稷手的方向看去。信中的內容和她收到的相差無幾,落款無名,同樣畫了兩只大雁。 柳姝妤眉心緊擰,這才意識到中計了。 蕭承稷把紙條收回袖中,“我的字,你不認識?這種小把戲也信?” 大抵是對她的單純不放心,說話的語氣重了些。 “誰讓你整日嚇唬我。”柳姝妤委屈,她自然是認識蕭承稷的字跡,打開那紙條的第一眼就發現不是蕭承稷的字跡,而紙條上沒有署名,還畫了兩只大雁,明顯就是在說那日蕭承稷獵下大雁扔給她的那件事。 這段時間蕭承稷時不時出現在她面前,且背地里對她舉止唐突,逾矩并非第一次了,柳姝妤是真的怕了,當看到紙條上約定后山相見時,才沒有細想,唯恐兩人的關系暴露。 柳姝妤惱了眼,委屈涌上心頭,雙腳蜷縮在一起,雙臂環蜷曲的膝蓋,下頜枕在手臂上,眉間染滿愁意,低頭望著裙擺,失神之下低喃道:“我怕嘛。” 怕得來不易的機會消失:怕事情敗露后,她不僅沒有報仇,反倒因為她讓柳家蒙羞,父親被圣上責罰;怕順了蕭承澤的意,助蕭承澤離儲君之位又近了幾分。 她蜷縮著,小小一團,垂頭喪氣,發絲被雨水打濕,最外面的衣裳也染上了斑駁的潤意,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落魄,惹人憐惜。 蕭承稷嘆息一聲,欲哄哄她,剛要蹲下身去,外面的雨聲夾雜著馬蹄聲。 “姝兒!姝兒!” 蕭承澤的聲音突然傳來,柳姝妤一愣,面色由漲紅轉為煞白,整個人慌亂不安,低頭急急整理裙擺,使之看起來儀容整潔的樣子。 孤男寡女共處假山之中,難免讓人浮想聯翩,她再不謹慎些,縱使生了千百張嘴,也說不清。 蕭承稷眉心一擰,對蕭承澤的尋來明顯不悅,垂眸望了眼驚惶的女子,道:“那蛇沒毒,騙你的。回去后不必擔心,不會被發現的,萬事有我,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那蛇沒毒? 柳姝妤由驚惶轉為憤怒。 他知道那蛇沒毒,所以進假山后,他才有閑心與她說了許多話。 混蛋,大騙子! 柳姝妤氣惱,她是又蠢又傻,被蕭承稷耍得團團轉。 “姝兒!姝兒!” 蕭承澤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還傳來了馬匹停下的聲音。 下一刻,蕭承澤出現在假山口,蓑衣淌著雨水,但他衣擺還是被滂沱大雨淋濕。 蕭承澤一眼便看見了假山里的柳姝妤,眼前瞬間一亮,歡喜道:“姝兒!” 但當他入了假山后,看見與柳姝妤隔了十步之遙、在假山另一邊的蕭承稷時,面上的欣喜消失殆盡,嘴角的笑意忽地凝滯,似乎對面前這一切不敢相信的驚異模樣。 “三哥?你……怎也在?” 蕭承澤僵在遠處,宛如晴天霹靂,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樣。 柳姝妤背脊僵直,袖中的手指暗暗攥緊,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經開始在想拿什么借口騙過蕭承澤。 蕭承稷淡然,目光不偏不倚對上蕭承澤的驚訝的眼神,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 倒顯得突然闖進之人的不合時宜,實屬唐突。 飄風急雨,淅淅瀝瀝。 六目相對,三張臉上神情各異,一個塞一個精彩。 蕭承澤脫下身上的蓑衣,疾步來到柳姝妤坐下的地方,是一副溫柔多情的模樣,小心翼翼將蓑衣披在她身上,道:“先回去,父皇母后在行宮等你。” 話畢,蕭承澤當著蕭承稷的面,攔腰抱起柳姝妤。 他看了蕭承稷一眼,擰眉道:“后山偏僻,沒想到三哥竟和姝兒在一起。” 是呀,他們為何同時出現在此? 若是細追下來,便有的說了。 蕭承澤掩住喜悅,故作怒氣橫生,抱著人出了假山,歸心如箭。 第20章 雨勢減小,豆大的雨珠漸漸轉為綿綿細絲。蒼翠的樹葉被驟雨洗禮,鮮翠欲滴。 當帝后聽說蕭承稷和柳姝妤一同在后山假山中被尋到時,面色復雜。 “滂沱大雨,被困后山,讓父皇母后擔心了。” 蕭承稷發絲淌著雨水,絲絲縷縷貼在干凈清透的面頰上,他平靜說道,就算面對沉著臉的景帝,也絲毫沒有慌張的神色。 柳姝妤也被雨弄得一身濕透,云鬢散亂,略顯狼狽,但她一路被蕭承澤攬在懷中,自然是比蕭承稷看上去好一些,只有肩膀和裙擺染上濡意。崔皇后身邊的嬤嬤按照吩咐,將手上的一件披風披到柳姝妤身上。 景帝高坐龍椅之上,內侍宮婢皆低頭垂目不敢吱聲,殿中肅穆,倒和外面陰沉吸引不斷的天氣有幾分相似。 蕭承稷那話說完,景帝尚未說話,立在柳姝妤身旁的蕭承澤帶著質問和責備語氣,道:“三哥怎么會和姝兒去了后山?就算是姝兒不懂事,難道三哥不知道那地方不能去?” 幾日前的兄弟恭親此刻不復存在,蕭承澤早前便發愁如何才能讓父皇對蕭承稷失望,如今碰上這機會,不止是他親眼看見柳姝妤和蕭承稷共處在狹窄的假山中,就連跟隨他來尋人的五名侍衛也親眼所見。一位已嫁作□□,一位是至今還念念不忘的竹馬,兩人在假山中不清不楚,不管如何,都是蕭承稷德行有虧! 且說三十幾年前jian相竊國,年紀尚小的景帝和柳時安在忠義之臣的掩護下藏在這假山中,兩人在假山里藏了一天一夜,直到逆賊殺盡忠臣,喜滋滋離開避暑山莊后,兩人才敢出來。 后來景帝繼位,藏著不好回憶的后山便鮮少去了,而后山的那座假山也成了不敢輕易提及的話。 景帝看了眼蕭承澤,雖未說什么,但面上寫滿了不悅。 蕭承澤低首,自行請罪,“父皇息怒,兒臣失言。” 在他眼中,只要挫蕭承稷的銳氣,一切都是值得的,莫說被景帝冷眼相看,就算被打兩板子,他也是高興的。 “五弟想說什么直說便是,何時也學會拐彎抹角的那套?”蕭承稷處變不驚,看著蕭承澤這副急急的嘴臉只覺可笑。 蕭承稷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帝,道:“父皇可還記得涌入京城的一眾難民?” 景帝點頭,允道:“繼續說。” “兒臣曾在書上見過一種草木,名曰玉蜀黍(玉米),雖不像黍稷一樣被世人廣知,但食之能飽腹。倘若百姓能種植玉蜀黍,以后便多了一種選擇,解燃眉之急也未嘗不可。今日的日頭沒有前幾日毒辣,于是兒臣去后山尋尋,哪知在后山遇到了弟妹。路到盡頭,遇上驟雨,無奈之下去了假山避雨。” 話畢,蕭承稷從懷中拿出一株矮小的玉蜀黍苗,雙手呈上。 景帝一個眼神,高內侍領命,下臺階來,從蕭承稷手中接過,呈到景帝面前。 “是它。” 景帝僅瞧了一眼便確認了蕭承稷所說非假,甚至還露出笑容,是欣喜和久別重逢的高興。 他將玉蜀黍苗拿給崔皇后看,回憶道:“想當年,朕和柳卿流落民間,食不飽腹,便是靠它撐了有段日子。你還別說,這確實和黍稷一樣,就是沒黍稷飽腹感強。” 景帝從來不避諱他從太子之位流落到民間躲躲閃閃食不飽腹的那段窘迫經歷,反倒常在崔皇后面前提及。而每每提及,換來的總是崔皇后的夸贊,景帝喜歡這樣。 崔皇后點頭,細細看著。 景帝回憶小時候,忽地泛起一陣傷感,十分珍視手里的玉蜀黍,“后來遇到行走江湖的師父,朕和柳卿便跟著師父回了山上學武,從此再也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 蕭承稷長舒一口氣,欣慰道:“幸是沒找錯,是它。” 景帝伸手,高內侍接過,“承稷,你這次做得很好,回去寫個折子,將心中想的詳盡寫下,呈上來。這次想要什么賞賜?” 景帝賞賜臣子不是頭次,但都是直接賞賜上等的東西,向今日這樣以詢問的方式倒是鮮少,此舉無疑是明示景帝了對蕭承稷的贊許和滿意。 蕭承澤面色鐵青,氣得牙癢癢。 如此一個搬到蕭承稷的機會!竟因為蕭承稷的三言兩語將局面生生扭轉了!讓景帝對蕭承稷越發贊賞。 給他人做嫁衣! 蕭承澤心緒久久沒有平復,早知如此,他還不如挑起這件事! 恨吶。 旁人求也求不來的機會,蕭承稷卻拒絕道:“父皇厚愛,兒臣受寵若驚。作為鄴朝子民,父皇的臣,兒臣也希望鄴朝百姓能不為填飽肚子而發愁,今日去尋玉蜀黍,不是為了父皇的賞賜而來。況且江南那邊的饑荒尚未解決,兒臣也未盡到一份力,不敢居功邀賞。 蕭承稷跪下,坦然道:“若是可以,兒臣想懇請父皇今年免減江南受難郡縣的七成賦稅。” 景帝點頭,笑道:“朕,準了。” 蕭承稷叩謝:“父皇圣明。”他看了眼從被蕭承澤帶回來便一直惴惴不安的柳姝妤,道:“還有一件事未與父皇母后細說,這玉蜀黍還是弟妹眼尖,在一堆雜草灌木里發現的。” 崔皇后驚訝,臉上明顯有了笑容,看向柳姝妤,似乎是想聽柳姝妤親口把事情說一說。 隨著崔皇后遞來的目光,殿中眾人的目光都聚在柳姝妤身上。 柳姝妤攏了攏披風,在回來的路上已想好借口,此刻恰好接過蕭承稷拋來的話。 她穩住心緒,盡量讓要說的話聽起來有真實性,緩緩道來,“回圣上,皇后娘娘,前幾日翊王殿下射下的兩只大雁在兒媳的悉心照料下傷情有所好轉,但一直關在籠子里終究是不好,兒媳便想著尋一處安靜且安全的地方,將那兩只受傷的大雁安置好。兒媳常年居于深閨,此舉或許行不通,讓圣上、娘娘見笑了。” 一陣涼颼颼的大風吹來,柳姝妤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攏緊披風,她揉揉鼻子,接著道:“兒媳去后山想尋到棵高壯的桉樹,返程時遇到翊王。兒媳聽聞翊王欲尋書上的一種草植,一時好奇便跟著翊王在后山尋覓。” 看向蕭承稷,柳姝妤說得真真,“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翊王殿下尋到。”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崔皇后看著臺階下裹了披風,弱不禁風的女子,不禁心疼。 朝景帝投去目光,崔皇后道:“陛下,這事情從頭到尾是如何的,也清楚了。承稷和廿廿都淋了雨,讓他們各自回到別院,梳洗梳洗,喝碗姜湯驅寒。” 誤會一場,事情就此畫上句點。景帝揮手,讓蕭承稷和蕭承澤夫婦各自回去。 踏出大殿,柳姝妤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適才攥緊披風的手,手心一片汗漬。 她不知道此刻將紙條拿出來會是怎樣的結果,憑借紙條上的字跡,找到幕后之人很簡單。 倘若是蕭承澤,他不可能蠢到連蕭承稷的字跡都不模仿就這樣把紙條送到她手上。 所以此人是接觸不到蕭承稷,但又視她為眼中釘,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打得她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