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色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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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嘲弄地看向她:“你當時不惜以死相逼,要我放人,后?面就是來?了這種鬼地方?宮里是吃人的地,你以為你會活著么?與其這樣,那日還不如我親手了結你性命。死在宮里還不如死在我手上。” 喻姝像看陌路人一樣看著他,他這么恨,心頭那塊疤這輩子終究難以撫平了吧?也罷,她以后?就是這樣了,要么老死宮里,要么提前?被人解決。他這么恨著她,也未嘗不好。 喻姝也坐下?,出聲說:“這不一樣,王家生我養我,我不能丟下?他們。一個殘廢的身子而已,能用一人而救一家,我為什么不做?” 魏召南聽著倒是可笑:“他們真心待你,所以你也真心相待。那我呢?我從?前?也真心待你,最后?得到的只有你的一刀。你的真心呢?” 他的目光太過?灼燙,慍怒地灼,比桌上的火燭還要燙。 喻姝沒有看他,她不認他的話,此刻卻也懶得反駁。其實爭論來?爭論去又有何用呢,不就為了分個對錯嗎?她也不懂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是走來?的這一路,都是自己親手所選的,她不悔。 她垂下?眼眸,指尖撫過?木桌的紋路,輕輕問道:“那你今晚來?,是要送我上路嗎?” 魏召南險些沒聽明白,反應過?來?她到底在說什么后?,胸腔怒氣更盛了。要是可以,他真想?殺了她,然后?他再?殺了自己,讓他們二人同葬一塊,這輩子也分不開。可是他做不到,他知道她怕死,她一直都想?活下?去。 她說她不一樣,她不能丟下?王家,即便用自己性命換王家也不怕。魏召南念了念便覺得好笑,這話是不是在說他心硬?他手足相殘,哪有親人可言,所以別?人的生死于他而言無足輕重。 一柱香快盡了。 今夜是除夕,他們在一起的三年,也過?來?兩?個除夕。守夜......他還記得當年雪夜,她坐西窗邊,烏發?披肩,雙手撐著下?巴,盈盈的杏眸就這么盯著燭火看。她也嬉笑說過?,除夕是要守夜的。 可是今晚守不了了。 魏召南強行壓下?對她話的慍怒。皇帝給了他時辰,他無法耗太久。原先?他迫切地趕來?,就是想?看看她好不好。可是看她好端端站在跟前?,他便忍不住罵自己,擔心她作?何?難道那一刀還不夠給他長記性的?他就是賤的。 喻姝抬眸,見他遲遲不動手。 她不解,又問他今夜來?做什么,他也不說話。她明白過?來?,不過?是除夕夜宴,所有宗室親眷都入宮了,他是向皇帝請了旨意,想?來?看她。 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錦衣蟒袍,赤黑皂靴,甚至連披風都沒帶。生得還是那俊氣倜儻樣,尤其那狹長的狐貍眼......喻姝有時總在想?,他阿娘該是如何一個狐貍美人呢? 她解下?身上的軟毛大氅,遞給魏召南,說還你。 魏召南皺眉接過?,問她何意。喻姝淡然笑說,“不管殿下?怎么認為,從?前?那些,都當是我的過?錯,我對不住你。殿下?遇人不淑,如今還能留我一命,喻姝感激。此后?便散了吧,都說逝者如斯,人不應當困在過?去出不來?,不停追憶以往。你以后?找門好親事,好好過?日子吧。就像殿下?,一開始也不喜歡我,人總要多多處著,才能知曉到底得不得心,是可謂日久生情。” 喻姝說完,便垂下?了目光。 她再?朝他最后?拜別?:“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這是詩經·召南的始篇,男方成?家迎娶妻室,寫了新婚燕爾,喜鵲報吉。 可是他好像聽不懂,突然急了起來?,兩?步上前?握緊她肩頭。魏召南死死盯著她,看著不知像怒,還是像求:“喻姝,你只要說一句愛我,想?活下?去,我便救你出禁中。此后?天南海北,你都能去。” 救我? 喻姝驚愣,心下?沒由得一問,那你呢。 他這話說的,她隱約覺得古怪。 她搖了搖頭:“殿下?還沒認清嗎?我不愛你,也不值得費力?去做。” 可他油鹽不進,只認死理地又問道:“嬌嬌,你愛過?我么?亦或是,在乎過?我么?你是不是在乎過??” 喻姝掙開他的手,扭頭不吭聲,看向別?處。 他忽然就急了,也不再?逼問她愛是不愛,兩?手又緊緊鉗住她肩頭,迫切地注視:“那你想?不想?活著?嗯?告訴我,想?不想?活著?” 第64章 世道 “我......” 喻姝警惕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他最終笑了?笑, 松開手。喻姝的肩膀被抓得酸痛,她活絡筋骨,古怪地看他。 魏召南忽然從袖中摸出一只小瓷瓶, 拔開木塞, 往掌心倒出一粒棕黑小丸。 她立馬反應過來要做什么, 轉身就跑。可是他先一步拽住她的手,把?人強行拽到跟前。 魏召南圈住她腰身,一手牢牢扣死她兩只細腕。她力氣還是太小了?,根本無法掙脫。 “不要......不要......” 他捏著藥丸想給她喂下, 喻姝拼命搖著頭。他試了?好幾次,她都不肯吃。 魏召南沒有辦法, 見?墻角有麻繩, 便?拿來捆住她的手。他把?她抱到桌上,一手掰開她的嘴, 把?藥塞了?進去。 藥味辛辣, 她被嗆得雙目發紅,忍不住掉眼淚。他忽然也覺得酸楚, 自己這樣真?是混賬。魏召南喉嚨哽咽, 咬著牙,把?人攏在懷中,輕輕拍她的背:“好嬌嬌,睡一覺吧, 一覺醒來就能出宮了?。你不是想回揚州嗎?很快就能回去了?......” 喻姝漸漸覺得腦袋昏沉,仍使勁推著他, 喃喃:“你瘋了?......” “嗯, 我瘋了?。” 他低頭親她的臉,“不過很快, 你也見?不到我了?。” 他說著說著,只覺得好難過。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多好的詩,這句話,該是我跟你說的。” 他摟著她,與她額頭相抵。仿佛數萬年走來,山石不移。他握著她還在推搡的手,附到耳邊,低聲?道:“你回揚州后,重?新找門親事吧,反正你也不喜歡我。我有時候真?是好恨你,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殺了?你么......可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哪怕這次,我要殺出條血路,他才肯放你走......” 漸漸地,喻姝聽不清他的聲?音了?。 有一條很黑很長的路,總要一個人走很久。她就在混沌中這么往前走,沒有目的,也不知道路的盡頭在何處。 這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她只憑著感覺知道,腳下有一條路。 偶爾走得太久,走累了?,她也會想,為什么一定要走到盡頭呢?盡頭便?是她的目的么? 可是有一天,難得出來一回太陽,她終于看見?周圍景色,知道自己在哪兒———原來這是一座古村落,夕陽垂落,她正背著包袱走在一條長橋上呢。 在橋上,她看見?了?只瀕死的飛蟲。 這飛蟲好生奇怪,竟有包子?那般大。喻姝小心翼翼地捧起,接了?點江水喂養,那飛蟲奇跡般地又活過來,在她掌心撲騰翅膀。 她看向它殘敗不堪的翅膀,竟有兩三個火燒的小洞,腹上還有細細的鞭痕。她這才發現,原來是只被人踐踏過的飛蟲。 村落古道,美得好像一副畫。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喻姝把?飛蟲裝進包袱,一個人蹦蹦跳跳,又開始了?黃昏旅途。 這地方真?是奇怪,甭管她走了?多久,只有一回日頭升起。升起之?時,竟還直接是黃昏。她沒有走多久,日頭便?落下,周遭又成了?所?熟悉的黑暗。 可是她見?過燦爛炫目的黃昏,便?很難再接受這樣的黑暗。她走累了?,便?蹲下,像個孩子?一樣脫下包袱,抱在懷里。 她倚著橋欄,就要閉眼歇息之?時,包袱里忽然發出螢黃的光。 她驚訝地翻開包袱,險些以為自己懷揣了?夜明?珠這樣的寶物,可是從里頭飛出來的,竟是那只小飛蟲。 喻姝訝然地戳戳它的腹部:“原來你還是只螢火蟲呀?” 此后,她漆黑的路上又多了?位伙伴。 ...... 大年初三傍晚,酉時三刻。 一間?很小的屋子?里,喻姝終于醒過來。只是她這一醒,就覺得頭腦發脹,四肢也沒什么力氣。 這間?屋子?并不是她原先住的小宮室,甚至比它還要再小一點。屋里只有一張床,桌凳,有口還算大的木制方腳柜,貼著墻根放。 她一醒來,似乎就嚇到了?兩個小宮婢。這兩人坐凳子?,原還在吃茶咬瓜子?,看見?喻姝醒來,驚愕地面?面?相覷。 二人約莫十五六歲,很是面?生,喻姝從前都沒見?過。但兩張臉又極其?肖像,似乎是一對雙生姐妹。 其?一人驚呼說:“糟了?,她這提前醒來該如何是好?李公公說她后日才會醒,要咱們看守。這么早醒,咱們怎么交差?” 說完,小宮女一拍瓜子?起身,朝她命令道:“你快閉上眼睛,再睡會兒罷!” 喻姝:“......” 她覺得頭好脹,腦子?里什么都沒有,茫然又空白?,卻有一個找他的想法。喻姝立馬下榻,挑來床頭的襖衣穿上。正要出門,兩個小宮女急忙攔她,“等等,你不能走。” “我要找他......”她的嗓音有了?一點急,仍掙著要推門。 可是她正餓著肚子?,身體疲軟無力,胳膊被小丫頭抓著,甩都甩不開。高個的那位強硬拉著她手臂,把?人按在凳子?,質問道:“我們是奉了?圣上的命看住你,你要找誰?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他...” 她仿若如夢初醒,的確不知道人在哪。喻姝只是很急,似乎想起什么,抬手便?摸頭,所?幸還有兩根銀簪子?。 下一刻,簪子?被她捧在掌心遞給兩姐妹:“小姑姑認得盛王嗎?知不知曉他在哪兒?” 兩人猶疑了?下,meimei看向jiejie,jiejie只好收了?道:“盛王,他前天就出宮了?啊。既然娘子?醒了?,我去跟公公通報一聲?,再打聽打聽盛王。” 說罷,便?囑咐meimei留心看著人。 jiejie走后,屋里只剩她們二人。 小宮女打開方角柜,拿出一個包袱,掀開,里頭有十幾塊白?面?馕餅,各個都是手掌一般大。 她拿了?兩塊遞給喻姝:“你吃些吧,咱們這塊地在西?北角,是宮里最偏的,連冷宮都不搭在這兒呢,我jiejie沒那么快回來。” 她們在的,是一座偏遠宮苑的后排房。聽小宮女說,后排房住的都是清掃各個花園的宮人。后宮處處尊卑分?明?,宮人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像他們這種不屬于寵妃宮里,也不在御前服侍,自然就成了?最渺小,易被忽略的存在。 不過小宮女說這話時并不難過——她說渺小有渺小的好處。有些寵妃身邊的女官,雖比別的宮人都要有地位,不缺人捧著,但卻只能依附大樹存活。俗話說,飛得高摔得慘,一旦大樹倒了?,落井下石之?人只會更多。 “所?以,我的所?求并不多。” 小宮女撐著下巴笑:“只想和jiejie做最普通的活兒,熬到出宮的年歲,給自己攢一筆嫁妝,安安生生過日子?。” 喻姝也覺她想得甚好。人這一生,自己也不求紅紅火火,只盼無戰亂流民?,在安穩世?道,流水橋鄉中走很遠。 過了?半個時辰,斜陽都快落進山腰,可是jiejie還沒回來。 喻姝不安地走到院子?,小宮女亦趨步看守她。 門庭都是雪,院子?的墻角邊有土灶臺,是宮人搭的。庭前還有兩個人在掃雪,小宮女跑去問道:“今日主子?們有開什么宴嗎?怎么這個時辰也不見?人回來?我jiejie也是,回句話的功夫,出去半個時辰了?還沒回來。” 掃雪的人也不知。 喻姝拉了?拉小宮女的袖子?:“反正你都說了?,是李公公要你們看著我。現在我醒了?,你直接帶我去見?他如何?你jiejie這么久沒回來,說不準是半路被哪宮娘娘截走使喚了??” 小宮女不答應,狐疑看著她:“你是不是想耍花樣?你要是逃了?怎么辦?” 喻姝卻笑道:“我能耍什么花樣呢?我就算逃,能逃出宮嗎?皇宮大院多少守衛精兵,你是把?我當神仙看了?。我只不過想求見?李公公,等我醒來,他必有事吩咐罷?小姑姑領我去見?他,不必擔心的。” 小宮女嘁了?聲?,心想,這女子?長得清麗,像是柔弱內斂的模樣,嘴上功夫卻不差。這么一說,好像也有理,連錯處都揪不出。 她只好頷首,“那好吧,我帶你去見?李公公。但你要敢糊弄我,我可要回稟了?公公,讓他好生罰你!” “好銥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