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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色 第32節

    “天大冤屈!天大冤屈啊!大哥殿試當日給我下了藥,害我數十年苦讀功虧一簣!如今大娘子怕我記恨,竟在我藥膳里下啞藥,還要發賣我娘!父親救救我!救救我娘!”

    林如蔻臉色一變

    她身?旁坐著的喻成鄴登時?騰起,面色鐵青的要吃人:“你胡說什么!”

    眾人駭得目目相視,兩三個女眷掩袖交談。

    林家姨母也站起身?,柔聲寬勸:“梁哥兒勿急,這其中定?是有什么誤會?快快起身?,吃兩口茶再說。”

    喻梁直直跪著,巋然?不動。

    “你這是做什么呀!”

    只見林如蔻放下糕點,仿佛心?痛地嘆氣,慢慢走到?喻梁跟前,欲摻他起來。卻被他胳膊一摔,險些站不穩。

    “梁哥兒,母親疼你跟鄴哥兒是一樣的,哪能害你!你這是要割母親的心?頭rou啊......”

    說著,林氏已經捂了帕子,抽抽搭搭哭起來。

    廣庭的另一頭,喻姝輕輕抿了一口茶。

    放下茶盞,她看?見喻潘正往庭中來。

    一出戲,就要開始了。

    第35章 死亡

    喻潘走來, 目光只停在庶子身上。

    他板起臉,不怒而威地問:“你?說什么?你?殿試腹瀉是因為鄴哥兒?大娘子要給你下啞藥?”

    “官人!妾身冤枉......”

    林如蔲紅著眼,緊緊抓住喻潘的衣袖。

    他頭一轉, 瞥見林氏楚楚面容, 卻絲毫不覺得可憐。相反, 想起昨日查到的,他怒火已經燒上心肝,此?刻只想一劍砍死這yin|婦!

    ——她竟敢背著他偷漢!

    這么多年,他居然?一直蒙在?鼓里?。

    喻潘越想, 越是羞憤難擋。想起十幾年他把這□□捧在?手心上,還不知背地里?怎么笑他!

    她還敢貪喻家的賬!

    拿他的錢跟野漢子鬼混!有臉把喻成鄴教成這副鬼模樣!竟還要給他的庶子下啞藥!當他這個?家主死了!

    喻潘怒得肝火燒燼, 死死盯住林如蔲的如花美靨。

    曾經這張臉會說會笑, 如今他只覺得惡心屈辱至極。

    他高高揚起手,一巴掌狠厲落下——

    打得林如蔲臉歪到一邊, 跌在?地上。

    “母親!”

    喻成鄴挺身?跪在?林氏跟前:“父親息怒!母親犯了何錯, 關上家門再詰問,何必在?眾人跟前糟踐她!”

    “閉嘴!你?還有臉替這賤婦求情?!你?對你?弟弟做了什么混賬事, 當我瞎了聾了?”

    一干賓客女?眷屏息凝神, 皆皆不敢出言。

    喻姝端起茶盞,淺啄一口。只覺茶香清心,一片神清氣爽。

    臺上的戲班子也?不演了,各個?提著袖, 不知所措。

    秦汀蘭終是笑了笑:“五弟妹,你?家這戲好像比漢家苑的還要精彩?”

    “家宅丑事, 讓二嫂嫂看笑話了。”

    汀蘭笑而不語, 目光繼續往庭中看去。

    “官人!妾身?上的冤屈堪比竇娥!便是定罪,也?要講究憑證......”

    “要憑證是罷?今日當著兩家親戚在?, 我便要好好整肅家門!”

    喻潘冷笑,招來小廝。只見小廝端來一小口木匣,啪啦一倒,十幾本陳年賬簿掉在?林如蔲面前。

    林如蔲撿起一本翻開,片刻后,面色慘灰。

    喻姝暗暗嘆道?:他還算有點能耐。我只給了他八本舊賬,竟又?多查出數十本。

    “這就是你?們林家出來的人?”

    喻潘怒道?:“她私下背我斂了喻家多少錢財?虧我母親信她、恩待她!賤婦嫁進喻家的這些年,捫心自問,母親是不是讓你?執掌中饋?她是你?堂姨母!你?這么做對得起她?對得起喻家?”

    他強忍著怒火,還沒將賤婦偷漢子的事揭開。

    “我就說,你?若非私斂家中錢財,梁哥兒要的三千兩白銀,如何能在?三日內就拿出手!”

    喻潘彎下腰,緊緊掐住她的下頜,牙咬得咯咯響:“賤婦!我喻家待你?不薄!”

    喻成鄴起先還在?為?他娘抱不平。

    聽到他爹說什么“三千兩白銀”,雙眸徒瞪,腦子嗡嗡響。

    原來爹早就知道?瀉藥的事......跟喻梁合起伙給他下套......

    喻成鄴怔怔跪在?地上,

    一時之間不知該驚、該怒、該害怕,還是該辯駁。

    林如蔲雙眼通紅,雙手攀上喻潘的下擺,欲再還說。

    她搖頭啼哭:“官人明察!妾乃冤枉,事實絕非如此?......妾這十幾年為?家宅勞心勞力,官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賬子...那賬子必是有內鬼胡做了冤枉妾!”

    “冤枉你?什么?本官親自査的!你?作人婦竟歹毒至斯,今日便當著喻林兩家親眷的面,讓大家都?看看你?造了多少孽事,我喻家要出妻!明日就請族中長老都?來作證,你?不事姑舅、犯jian|yin、盜竊,七出便占了三!”

    jian|yin二字一出,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林家姨母忙站出,急攔道?:“休妻怎可啊!我這妹子再有何錯,可畢竟與你?更三年喪,不可出!”

    連林如蔲的臉也?莫名紅漲,死死拽緊下擺。

    喻潘見她欲要說,想起那檔子事便覺羞|辱。

    他甩開林氏的手,喝聲遣了幾個?丫鬟送走包括戲班、汀蘭在?內的外客。

    等到家門一關,庭中只剩了喻、林兩邊的自家人。

    小廝又?抬來一口箱子,往外倒,竟是緬鈴、女?人赤紅小衣、相思套等讓人不忍直視的羞臊之物?......其中竟還滾落一根搟面似的木杖,中間一截串了五顆圓滾木球,活像糖葫蘆。

    在?座親眷大多經過人事,哪能不知曉這些物?什是做甚的?

    有些還是妓院才用的,實在?登不得臺面。

    林如蔲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渾身?忽然?失了要爬起的力。

    “這等yin物?,還要本官跟親眷們說嗎!”

    喻潘掐著胸口,息怒停嗔了須臾。

    睨著她,冷笑:“好一對jian夫□□!九年前你?用著家宅貪來的錢,在?德福街置了兩間鋪面,供你?與那馬夫做盡羞恥事!若非鄴哥兒把女?人安置在?鋪面,你?還想瞞我多久?那些惡心人的物?什,便是我從里?面搜羅來的!那赤色小衣上還有交頸戲浮的鴛鴦,都?是你?的針腳,□□!好一個?不知羞恥的□□!”

    喻潘怒得扯開林氏,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摑得林氏腫起半邊臉。

    人贓并獲,無人敢勸。

    喻姝冷眼瞧著,又?抿了一口茶。

    她看向庶弟喻梁,只見這么久了,他始終筆直地跪在?一旁。明明事因他起,現在?反倒與他無關了。

    再看喻成鄴,仿佛聽傻了。往日他一貫趾高氣揚,今日也?瞧出失魂來。

    喻潘那種男人,旁得再忍得,偷漢子此?事足以讓他羞惱的欲殺人。

    不過林氏犯下的不可饒恕之罪,又?何止jian|yin一樁。

    雖然?喻潘想休妻,也?可能休不成。畢竟喻母和老家主孝期已過,林如蔲就在?那三不出妻之列。

    但殺人總是要償的。

    當年吳唐走水路時掉江里?淹死,必是林如蔲的手筆。

    吳家清白人家,不是喻府家奴。只要她回頭把搜來的證據交吳家,再由吳家報給官府,那么接下來就不干她的事,剩下吳家與林氏之間的殺子仇。

    林氏即便死罪能免,活罪也?難逃。

    喻姝靜坐,垂眸摸向裙裳的繡花。

    林氏的仇報了,喻潘的仇又?該怎么報?只是喻潘牽連太多,要報恐怕也?不好報。他既那么看重官名仕途......

    除非喻家倒了。

    喻姝咬著唇,很久拿不下主意。

    她覺得難。

    既覺得會牽連無辜之人,卻又?不甘心:娘當年一無所有被喻家丟下,受的那等絕望,又?如何能讓喻潘毫無愧疚、逍遙自在?繼續當他的官?他甚至還想利用我,謀他兒子的仕途......

    離開喻府之時,西天殘陽半下,遠山遲暮。

    喻姝坐在?馬車上,雖報了林氏之仇,心卻空蕩,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

    若要摧毀喻潘,必要將喻家連根拔起。扳倒喻潘,遠比林氏要困難,還可能傷及無辜之人。

    她到底是要留在?汴京,還是回揚州?

    喻姝想了一路。

    閉上眼,不知何故,黑暗里?竟慢慢浮出魏召南的臉,和他手臂、后背,滿身?炫目駭人的刺青。

    ......

    三日之后,吳勇手奉一紙狀書告到官府。

    林如蔻因犯六殺之一謀殺,系死者曾為?家中長工,又?因林家賠了許多錢財給苦主,故重責四十大板,徒三年。

    林如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婦人,哪能經得住官府大板。加之喻潘對其恨之入骨,私底下也?動?了手腳,令人鞭笞得皮開rou綻。

    喻潘是薄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