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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野骨 第85節(jié)

    第69章 溫柔

    周硯潯離開時不僅關(guān)嚴了臥室的門, 還落了鎖,機括運作,“噠”的一聲, 房子?里太安靜,這一聲顯得有些刺耳。

    書燃身體抖了下, 心口悶痛得厲害。

    手腳都被捆住,她動彈不得,臉頰埋在被子?里,眼淚大顆大顆,無聲掉落,像一場錯了季節(jié)的雨。

    玄關(guān)處的正門開合了下,書燃下意識地屏息, 周硯潯的腳步聲響起,又消失,之?后, 再無動靜。

    空調(diào)運作著,金魚在游,陽光穿過魚缸和波紋映在地板上,一種流動的質(zhì)感?。

    太過安靜, 好像時間被抽離。

    書燃緩慢意識到——

    他真的走了。

    去找那個瘋子?

    眼眶里逐漸蓄起淚水,視線模糊一片——

    不行,不能這樣。

    會出事的!

    為了喪心病狂的周絮言。

    不值得。

    要救他,去救他!

    書燃止住哭腔,很重?地咬唇,用盡一切方式, 牙齒、手指,也用盡一切力量, 撕咬、扭動,拼了命地要束縛中掙脫出去。

    頭發(fā)散亂地黏在臉頰上,床單布料蹭得她皮膚泛紅,有些地方幾乎破皮見?血。

    手腕上的領(lǐng)帶最先解開,她坐起來,胡亂扯掉腳腕那兒的,踉蹌著從床上跌下去。雙腿發(fā)麻,落地時刺痛鮮明,書燃顧不得那些,隨便披了件衣服,拿起手機。

    臥室門被她用力撞開,然后是玄關(guān)那道,好在那門無法從外?部反鎖,很快也被弄開。

    電梯不曉得出了什么故障,停在負一層一動不動,書燃等不及,索性順著樓梯往下跑。邊跑邊去撥周硯潯的號碼——

    不通,關(guān)機了。

    該怎么辦,還有誰能幫忙?

    書燃身上冷汗岑岑,手機通訊錄在指腹下快速滑過,她找到談斯寧的名字,撥過去,信號通了,很快被接聽。書燃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她壓著情緒,簡潔而快速地將事情大概說了遍。

    “寧寧,”一口氣跑下十?幾層樓梯,書燃發(fā)著抖,聲音也哽得厲害,“救救阿潯,他會弄死周絮言的!”

    別讓他為一個瘋子?賠上后半生。

    “書燃,你別急,”談斯寧聲線很穩(wěn),“我去找梁陸東,事情鬧成這樣不是我們能解決的,必須有更?厲害的人出面!”

    太多情緒郁結(jié)在書燃心口,幾乎喘不過氣,她在臺階上滑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握緊樓梯扶手,無助而悲傷地哭出一聲。

    *

    外?頭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整座城市車水馬龍。

    書燃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汗水濕透,長發(fā)有些亂地粘在頸側(cè),她攔下一輛出租車,開門坐進去。司機問她去哪,這個問題竟然將書燃問住了——

    她不知道該去哪,去哪里能找到他,她什么都不知道。

    透過后視鏡,司機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小姑娘,你不說地址,我怎么送你過去啊?”

    “對不起。”書燃從車上下來,失魂落魄。

    出租車開走了,去接下一位乘客,書燃留在原地,茫然地眨著眼睛。

    世界還是老樣子?,信號燈閃爍,公交走走停停。書燃站在人行路的中央,身邊來來往往,有人不小心撞到她,肩膀或手臂,有人低聲道歉,也有人不耐煩地瞪她一眼。

    街巷盡頭的小花店在播放音樂,書燃隱約聽到些歌詞——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

    手機在這時突兀響起,書燃回過神?,立即接聽。

    沈伽霖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聲音輕快地說:“嫂子?,潯哥跟你在一塊兒嗎?我打他手機,一直打不通。之?前?潯哥說想?安排一個姓嚴的朋友到我表哥的改裝店工作,我表哥說沒問題,讓那朋友直接去他店里就行,薪資什么的見?面再談,肯定不會虧待的!”

    改裝店……姓嚴的朋友……

    周硯潯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他如此費勁心力,是為了誰呢?

    到底是誰,在他心上,被他無微不至地愛著護著。明明已經(jīng)傾盡所有,他還在擔(dān)心給的不夠多,不夠好。

    喘不過氣的感?覺似乎更?重?了,書燃不斷地眨著眼睛,一下又一下,視線卻沒有恢復(fù)清晰,反而越來越濕。

    臉頰也是濡濕一片,被風(fēng)吹著,澀到發(fā)痛。

    小花店里,那首歌仍在唱著,溫柔又寂冷的聲線——

    “然后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

    ……

    沉重?的悲傷像頑疾,不散不去,無藥可醫(yī)。

    不知過了多久,書燃感?覺到周身一暖,有人伸出手臂抱住她。

    她緩慢抬眸,聽到談斯寧在叫她的名字。

    “別哭啊,燃燃,你別哭。”談斯寧有些心疼地說,“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

    “我爸媽出國探親了,家里沒有別人,你不用緊張,先休息一下。”

    進門后,談斯寧帶書燃去自己的房間,給她倒了杯熱水。

    書燃眼睛很紅,有些急切地問:“周硯潯呢?你有沒有見?到他?有沒有攔住他?”

    談斯寧小聲嘆氣,“周絮言這幾年一直在云杉小苑養(yǎng)病,周硯潯開車闖進去,把人打了。雖然有周家的保鏢攔著,沒鬧出人命,但是,周絮言那個身體,比紙糊得都脆,已經(jīng)送去急救了。”

    書燃心跳一緊。

    “比較糟的是,周伯伯剛好在國內(nèi),他派人把周硯潯關(guān)起來了,手機什么的都被沒收。”談斯寧抿唇,“當(dāng)初,周硯潯不聽周伯伯的安排,不肯出國,腿都要被打斷了,這次,恐怕也逃不過一場皮rou苦。不過,梁陸東已經(jīng)出面跟盛原要人,周伯伯再蠻橫,也要給麥康小梁總?cè)置孀?,很快就會有消息,你耐心等一等。”

    周硯潯不肯出國,執(zhí)意留在弈川,也是為了她。

    都是為了她。

    心疼的感?覺那么重?,書燃臉色蒼白,努力忍住眼淚,“陳西玟和周絮言會不會把阿潯送去坐牢?”

    到了要急救的程度,夠得上刑事立案了。

    談斯寧搖頭,“越是顯赫的家庭,越怕家丑外?揚,周伯伯一向?愛面子?,不可能任由他們把事情鬧大。再者,周絮言體弱多病,不成氣候,未來,周硯潯很可能是盛原的繼承人。和周絮言相比,周硯潯的名聲更?值錢,不論?周伯伯多生氣,都會想?辦法保住他。”

    相較于一個病秧子?,體面而優(yōu)秀的繼承人,自然更?重?要。

    可用之?棋,不能棄。

    樁樁件件,都是利益,都是生意。

    周絮言如此偏激,自私狹隘,恐怕也是拜他父親所賜。

    書燃睫毛顫了下,鼻音很重?地開口:“是因?為周絮言身體不好,周家才收養(yǎng)周硯潯嗎?”

    談斯寧一愣,“你都知道了?”

    書燃點頭,她呼吸很輕,不太穩(wěn)。

    談斯寧的mama跟陳西玟關(guān)系不錯,聽到過不少內(nèi)情,她小聲說:“周絮言自幼體弱,他離不開醫(yī)院,又需要適齡的玩伴,周伯伯就決定收養(yǎng)一個孩子?。周硯潯之?所以會被選中,是因?為他命格夠旺,能為周絮言增福增壽。”

    命格——多可笑的理由。

    更?可笑的是,這曾是周硯潯身上最寶貴的利用價值。

    那些人啊,又聰明又市儈,至親血rou都能當(dāng)成墊腳石,一個撿來的孩子?又算什么。

    “他們收養(yǎng)他,把他當(dāng)成棋子?,當(dāng)工具,完全不顧他也是有感?情的,會疼會崩潰。”書燃喃喃,“周絮言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因?為自己過得不好,就見?不得周硯潯好,卯足了勁兒,要把他拽下去——”

    “憑什么啊?”

    《鐘無艷》里有句歌詞——

    “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飲雪水。”

    很長一段時間里,周硯潯就是這樣的吧,表面漂亮笑著,背地里,卻啖冰飲雪。

    他半生悲涼,無依無靠,卻從不抱怨,手捧著一顆純摯的心,給她最好最確切的愛。

    周硯潯啊——

    世間最情深的句子?,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一滴眼淚,從書燃的眼角落下來,溫度灼熱。

    談斯寧在她面前?蹲下,仰頭看她,摸了摸書燃放在膝蓋那兒的手,像摸到一塊冰。

    這么暖的天氣,她卻渾身都冷。

    談斯寧覺得舌尖發(fā)苦,嘴巴張了張,半晌只說出一句:“燃燃,你別哭啊。”

    *

    書燃在談家住了一夜,談斯寧抱著枕頭過來過來跟她擠同一張床。小夜燈燈光細膩,兩個人互相依靠著,小聲聊天。

    談斯寧給書燃講周硯潯小時候的事,講他運動好,很會打球,只要他上場,觀眾的眼睛很難看到別人;講他被小女生堵門告白,情書收到手軟;還講他泰拳練得好,單挑過半條街的小混混,全都打不過他。

    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銳不可當(dāng),黑發(fā)黑眸,襯衫雪白,無論?做什么,都熠熠如星,是可望不可即的夢里人。

    書燃腦袋靠在談斯寧肩膀上,輕聲說:“我見?過這樣的周硯潯,高中時他轉(zhuǎn)學(xué)到赫安,我們短暫相處過。仔細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jīng)對他心動了。”

    談斯寧有點意外?,“你們那么早就認識了啊?”

    書燃笑了下,“是啊,那么早。”

    早在明白什么是“喜歡”之?前?,就已經(jīng)喜歡他,只對他才有數(shù)不清的小情緒。

    書燃想?起什么,“其實?我一直不太懂,周硯潯為什么要去赫安念書,念又念不久,很快離開。”

    “因?為周阿姨不喜歡他,”談斯寧聲音低了些,“也不想?讓他有安穩(wěn)的生活,就想?方設(shè)法地折騰。周硯潯先是讀國際高中,周絮言發(fā)瘋往女孩子?身上潑油漆,讓阿潯背黑鍋,他不得不轉(zhuǎn)到另一所私立,后來,又去了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