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野骨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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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紅著眼圈,牙齒咬唇,咬得很用力,幾乎沁出血色。 周硯潯在她心?口捅了一刀,她必須把這一刀還回去,用最痛的方式,原封不動地還給他?。不然,她咽不下這口氣。 在夜店碰到?書燃是個意外,擇日不如撞日,那么單純的小姑娘,心?思淺得一眼即可望到?底,不如,給她好?好?上一課。 讓周硯潯最愛的人變得沒那么愛他?,甚至不再信他?—— 這種招數,算不算爛得很高級? 就算書燃嘴硬,強撐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入了耳的話?,總會?留下些痕跡。更何?況,談戀愛這么敏感?的事,小姑娘心?思又細,總會?多想。 煙草燒著,霧氣裊裊,程沫想到?什么,有?些突兀地笑出一聲。 站在洗手臺前補妝的那幾個姑娘,聞聲朝她投來?一記眼神,有?些怪異地瞅著她。 程沫大概是真的醉了,居然對她們說:“要試試我的睫毛膏嗎?一點都不爛,很高級。” 小姑娘不敢招惹醉鬼,連連擺手,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 書燃從衛生?間出來?,回到?散臺那邊,去找宋裴裴。 宋裴裴仰頭?咽下杯子?里的殘酒,眼神清亮,不沾半點兒醉意,跟書燃抱怨陪她玩骰子?的兩?個男的全是廢物。 “猜點猜不準,喝酒喝不下,劃拳又笨得要死,這種水平泡什么夜店嘛,回家玩看動畫片多好?,豬豬俠都更新四百多集了。” 書燃笑笑,心?不在焉。 宋裴裴戳她一下,“你?怎么了?” 書燃想講一講程沫的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搖頭?說:“沒什么,這里太吵了,我們回去吧。” 起身朝外走,經過一處樓梯,書燃抬眸,無意識地瞟了眼,一道身影有?些狼狽地自?余光里閃過去。 書燃腳步一頓,拿出手機,猶豫著撥通一個號碼。 第47章 溫柔 書燃撥的是談斯寧的號碼, 那邊很快接了?起來,卻無人?說?話,片刻后被掛斷了?。 信號接通的幾秒鐘里?, 書燃注意到背景里有凌亂的電音聲,她仔細聽了?下, 手機內外的音樂節奏是一樣的。 她沒認錯,剛剛看到的人的確是談斯寧。 宋裴裴走在旁邊,見書燃突然停下來,有點疑惑:“怎么了?” 書燃皺了?皺眉,拿著手機又撥了?一次周硯潯的號碼,依舊是無法接通。 樓梯往上都?是私廂,光線更暗, 深淵似的,只能看見服務生端著托盤來來去?去?。 書燃抿了?抿唇,握著宋裴裴的手, 說?:“我要去?樓上看一看,十五分?鐘,不,十分?鐘, 如果十分?鐘后我沒有下來,你就報警。”頓了?頓,又給她一個號碼,“或者,打?這個號碼找周硯潯。” “報警?”宋裴裴瞪大眼睛,“出什么事了??” 書燃沒多?解釋, 沿著臺階走到二?樓的走廊。 墻壁上貼著不少造型夸張的圖形燈,借著那點光亮, 書燃看到某扇私廂的門開了?下,漏出些?許人?影,以及細碎的說?話聲。 書燃聽到什么,走過去?伸手推開了?門。 里?頭亮著盞旋轉燈,五顏六色的光束交替閃爍,人?不多?,但煙味兒很重,一左一右各擺著兩張金色桌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高腳杯和酒瓶子。 陌生人?驟然闖入,氣氛霎時一靜,數道視線朝門口這邊落過來,或探究,或是冷漠,懶洋洋地打?量。 書燃一眼就看到談斯寧,她倒在桌臺旁的地毯上,沒穿外套,身上只有一條很薄的小裙子,長發沾了?水,濕淋淋蓋住半邊側臉,也擋住表情。 其他人?都?聚在長沙發那邊,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對談斯寧的狼狽視若無睹。 書燃迅速從震驚的情緒里?冷靜下來,快步走過去?,抖開搭在臂彎里?的外套蓋在談斯寧身上,裹粽子似的將她包裹住。 與此同時,有人?怪腔怪調地笑了?聲:“這姑娘誰叫來的?這么沒眼色!” 書燃不理?那些?人?,半跪著,低頭叫了?聲寧寧。 她用手指撥開粘在談斯寧臉頰上的頭發,小聲問:“醉了?嗎?” 談斯寧瞳孔有些?散,好?在人?還醒著,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她說?了?句什么,書燃聽見,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抱著。 “我說?,你是來見義勇為的嗎?”說?話的人?染了?一頭金發,打?扮扎眼,語氣也囂張,“進門前也不打?聽打?聽,這屋里?的閑事你能不能管?” 書燃這時才?抬頭,仰著雪白而精致的臉,盯著那些?人?,緩緩說?:“談家的人?馬上就到,無論?寧寧做錯了?什么,能不能請諸位高抬貴手,饒她這一次?” “饒?憑什么?”一頭金發的人?咬牙切齒,“我請她喝酒,拿她當座上賓,敬著哄著,不過是摟了?她一下,親了?一口,她甩手就是一巴掌,迎面打?我的臉。談家人?的面子是面子,我的就不是?” 書燃想了?想,“我賠你酒錢和醫藥費,雙倍賠,行嗎?” 這話一出,不止金頭發的那個,包廂里?的人?全部笑出來。 笑聲尖銳而嘲弄,刀子似的刮著耳膜。 書燃神色不變,抱著談斯寧,把她的臉往懷里?藏了?藏。 “金頭發”扔了?個煙頭在酒杯里?,他起身,緩緩走過來,在書燃面前半蹲下。 距離拉近,對方身上沾著濃烈的酒氣和香水味,書燃蹙了?蹙眉,同時,聽到那個人?說?:“我對賠錢沒什么興趣,倒是比較喜歡看人?脫衣服。” 語氣玩味又輕佻,書燃心跳隱隱發顫。 “金頭發”表情陰惻惻的,“你們倆把衣服全部脫光,在桌子站兩分?鐘,我用秒表計時,時間一到,馬上放人?,既往不咎,怎么樣?”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聲音很淡地說?了?句:“差不多?得了?,你當談家是好?惹的嗎?” 談斯寧使不上力?氣,手指虛抓著書燃的衣袖,聲音含混地罵了?句臟話。 書燃低頭,掌心貼著談斯寧的臉頰,安撫地摸著。這一動,書燃領口下修長的脖頸線條便露了?出來,皮膚是細瓷般的白,柔潤無瑕,有種少見的潔凈感。 “金頭發”目光倏地沉下去?,唇角卻微妙地勾起來。 “這樣吧,我退一步,談小姐的衣服不用脫,你替她脫。”他盯著書燃,“脫光了?,在這屋里?繞一圈,我就放過……” “這么大的恩情,小姑娘恐怕承受不起。” 一道男聲突兀響起,從門口那邊傳來,清清淡淡,甚至帶了?點笑。 “不如,我來吧,我替她脫。” 書燃下意識地回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也不知是光線太烏沉,還是浮動的流影遮住了?他眼眸里?慣有的深,書燃一眼望過去?,竟瞧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一切都?是模糊的,具象不出模樣。 他帶來的安全感卻過份清晰,勝于一切。 周硯潯大步走進來,身后跟著幾個人?,沈伽霖、宋裴裴,還有夜店的經理?和保安。 書燃來不及開口,就聽他撂下一句:“眼睛閉上!” 她依言照做。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書燃看見一只手,五指修長清瘦,帶一枚鏈條形的指環,拿起放在桌臺上的酒瓶。 “嘭”的一聲重響。 碎光粼粼,不知是玻璃的反射,還是指環清冷的余韻。 * 后來,書燃才?知道,一腦袋金色頭發的那個男人?叫徐墨謙,看著陰鷙,其實年齡很小,剛滿十八。 徐墨謙是重市人?,被優渥家境給寵壞了?,家人?送他到弈川讀書,他正經本事沒學?到多?少,吃喝嫖賭沾了?個遍。 朋友組織的聚會上,徐墨謙見過談斯寧一次,颯爽鋒利型的美?人?,讓他念念不忘,想接近她,又沒什么門路。 今天,談斯寧心情不好?,出來喝酒,碰巧和徐墨謙遇上。徐墨謙湊過來跟她套近乎,嘴上不停地說?好?聽話,手腳卻不老實,總想占點便宜。談斯寧瞧不上這種人?,嘲了?他幾句,徐墨謙覺得被輕視了?,氣不過,偷偷往談斯寧的酒杯里?扔了?顆藥,想給她一點教訓。 書燃看到他們時,談斯寧正姿態狼狽地被徐墨謙拽著,往包廂里?拖。 重響之后,酒瓶碎裂,徐墨謙捂著腦袋狼狽嚎啕,他認出周硯潯,心里?一陣哆嗦。 徐墨謙是認識周硯潯的,確切地說?,他見過周硯潯。 半年前,徐墨謙剛來弈川,骨頭輕得不知斤兩,在一個賽車俱樂部跟人?飆車,輸了?之后翻臉鬧脾氣,拿一個在俱樂部做兼職的年輕女孩撒氣,推推搡搡,滿嘴臟話,甚至還要動手。 俱樂部的經理?為維系客戶,一個勁兒地讓女生跟徐墨謙道歉,鬧得正厲害時,兩個黑衣保鏢突然出現,把徐墨謙按在車前的引擎蓋上,迎頭澆了?他一臉純凈水,讓他冷靜冷靜。 保鏢力?氣極大,徐墨謙動彈不得,掙扎時,一輛阿斯頓馬丁緩緩開過來。主駕那側車窗半降,里?頭的人?只露一線側臉,輪廓貴氣而清雋,氣質絕佳。 無論?車子還是人?,都?讓徐墨謙和他朋友看傻了?眼。 有人?嘀咕一句:“我曹,這款車型我只在車展上見過……” 賽道經理?語氣諂媚地叫那人?周少,徐墨謙腦袋里?閃過一個名字,臉色霎時一變。 那人?根本沒下車,讓保鏢把鬧事的徐墨謙從賽道上趕了?出去?。徐墨謙心里?也怯,表面上卻咬牙硬撐,叫囂著讓經理?把那人?叫來,他有話要說?! 經理?只是笑,邊笑邊說?:“徐先生,出來玩是為了?開心,沒必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畢竟天外有天。您以為呢?” 徐墨謙怎么會不懂,就像他的車跟那輛阿斯頓馬丁,根本沒有可比性。 類似的劇情今天再度上演,周硯潯甚至沒用保鏢,親自上手,徐墨謙隱隱覺察他闖禍闖大了?,無論?是談斯寧,還是那個叫不出名字的女孩,他都?不該招惹。 徐墨謙捂著流血的腦袋連連討饒,周硯潯壓著脾氣,按著徐墨謙的脖子讓他閉嘴,又讓夜店經理?另開一間干凈的包廂,叮囑沈伽霖先把兩個女孩子帶走。 說?這些?話時,周硯潯一直背對書燃,也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見徐墨謙滿臉是血的猙獰德行。 另一個房間有陽臺,窗子開著,寒風凜冽地吹,空氣潔凈而冰冷。 進來后,談斯寧直奔衛生間,扶著洗手池吐得一塌糊涂。 書燃心細,站在旁邊幫她撩起垂落的長發,掌心一下下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折騰這么久,藥勁兒散了?不少,談斯寧的眼睛逐漸清明,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臉,之后看著書燃的眼睛,對她說?了?聲:“今天謝謝你了?。” 沈伽霖問書燃怎么會和談斯寧在一塊兒,書燃解釋說?偶然碰見,她看到談斯寧狀態不對,跟了?過來,剛好?撞見包廂里?的那一幕。 周硯潯和徐墨謙還留在另一間包廂里?,書燃有點擔心,頻頻朝門口張望。 沈伽霖咬著根煙,站姿有點痞,對書燃說?:“別擔心,潯哥就是跟那小子講講道理?,他心里?有數,不會下死手。不過——” 話音倏地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