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走?到哪，他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書燃垂下眼睛，故意挑難聽的說：“戲弄我，欺負(fù)我，揶揄我，還取笑我！”

    她每說一句，周硯潯的表情就淡一分，到最后臉上已經(jīng)沒有丁點(diǎn)表情，緩聲說：“有點(diǎn)冤，我不記得我欺負(fù)過?你。”

    書燃也覺得自己這番控訴有耍賴的嫌疑，理不直，氣也不壯，低了頭不看他。

    周硯潯瞇了下眼睛，身形一轉(zhuǎn)，驀地朝書燃走?過?來，書燃被他逼得一路后退，直到脊背貼上角落里的墻面。

    “你別鬧，”書燃似乎有些不安，心口起伏著，“我要回去上課。”

    “回去之前先把話說清楚——”周硯潯一手?按在她腦袋旁邊的墻壁上，骨子?里的強(qiáng)勢與霸道悉數(shù)被激起來，“你討不討厭我？”

    書燃沒明白：“什么？”

    “按照剛才的說法，在你這兒，我應(yīng)該算個爛人——”周硯潯低著頭，呼吸著，一雙眼睛緊盯著她，“戲弄你，欺負(fù)你，揶揄你，取笑你，簡直一無是處。那你討厭我嗎？”

    他離她太近，熱得過?分的呼吸幾乎打在書燃的脖子?上，麻麻的。書燃一手?背在身后，無意識地?fù)钢鴫γ妫t遲沒有做聲。

    周硯潯拿出手?機(jī)看了眼，說：“離下課還有五分鐘，你可以慢慢磨，反正我不急。得不到答案，我也不會走?。”

    他倒是賴皮賴得理直氣壯。

    書燃視線動?了動?，停在周硯潯的喉結(jié)那兒，看著那條經(jīng)絡(luò)分明的線，她忽然轉(zhuǎn)了個話題：“你是不是感冒了？”

    今天他一直在咳，鼻音重，臉色也不算好看。

    周硯潯想了想：“可能吧，有點(diǎn)頭疼。”

    書燃又問：“那你有沒有吃藥？”

    “沒吃，”周硯潯耐心很好，陪著她有問有答，“懶得去買。”

    “感冒藥我那兒倒是有一些，”書燃慢慢說，“需要的話，可以送你。”

    周硯潯嗓音有點(diǎn)啞，寸步不讓：“什么時候能給我？”

    書燃一愣，目光不受控制地上移，去看他的眼睛。

    周硯潯笑了下：“感冒要抓緊吃藥的，不然，越拖越麻煩，懂不懂？”

    剛剛還說懶得買藥，這會兒就拖不得了……

    書燃脾氣好，沒同他計較，仔細(xì)想了下：“中午你去景園食堂吃飯嗎？去的話，我把藥帶去食堂。”

    景園食堂離上課的教學(xué)樓最近，第二節(jié) 大?課上完，可以直接過?去。

    周硯潯點(diǎn)頭：“可以。”

    下課鈴就要響了，教學(xué)樓變得沒那么安靜，教室里隱約傳來些響動?。

    書燃的目光往周硯潯臉上落了下，很快又移開，“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能不能讓讓？”

    周硯潯腳步?jīng)]動?，垂眸盯著她，忽然說：“我懂了。”

    書燃不由戒備起來，脊背退無可退地緊貼墻面。

    “如?果你討厭我，真?心覺得被我欺負(fù)過?戲弄過?，是不會主?動?給我送藥的，對不對？”周硯潯站姿散漫，頭更低了些，靠近她，“如?果你討厭我，就不會專門跑到臺球室把我拽出來，要我回去補(bǔ)作業(yè)，對不對？”

    他一連問了兩個“對不對”，書燃一個都答不上來。

    附近的幾間教室里傳來大?小不一的雜音，下課鈴真?的要響了。

    書燃身形緊繃，視線躲避著，并不與他接觸。

    “對于討厭的人，自然希望他越來越爛，怎么會伸手?拽住他，要他振作呢。”周硯潯輕笑，聲音幾乎就貼在她耳邊，“書燃，你敢不敢承認(rèn)，你不討厭我，一點(diǎn)都不！”

    話尾余音被準(zhǔn)時響起的下課鈴淹沒，教室門紛紛敞開，學(xué)生魚貫而?出，喧喧嚷嚷。

    書燃緊繃到極致，終于抬手?，用了很大?力氣將周硯潯推開，逃跑時腳步匆忙又慌亂。

    周硯潯后退幾步，扶著走?廊另一側(cè)的欄桿，咳著，喘息著，也笑著。他臉色有些蒼白，眼睛里卻有輝光，像是得到夢寐以求的嘉獎。

    不討厭他就好，只要不討厭他，他就還有機(jī)會，還有未來。

    *

    下節(jié)課要換教室，書燃回去后匆忙整理著課桌上的東西，動?作里有一絲無法掩飾的亂。

    前排同學(xué)回身看了眼，以為她不舒服，關(guān)切道：“書燃，你怎么了？臉這么紅，是不是發(fā)燒了？”

    書燃用手?背貼了下額頭，支吾著：“沒那么嚴(yán)重，可能有點(diǎn)感冒。”

    感冒……

    真?正感冒的家伙是……

    書燃用力在額頭上拍了下，打斷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班長過?來問書燃要經(jīng)濟(jì)法老師的聯(lián)系方式，他說有事?要跟老師聯(lián)系。書燃從口袋拿出手?機(jī)，她上次鎖屏?xí)r停在微信界面，所以這次屏幕一開便是微信，周硯潯有新消息發(fā)過?來，他的頭像被頂?shù)角芭拧?/br>
    書燃看見，在她要周硯潯別再招惹她的那條消息下面，周硯潯回了一句：

    x.：【不惹你了，以后都護(hù)著你。】

    第17章 溫柔

    說好了要給周硯潯帶藥, 第二節(jié)大課結(jié)束后的午休時間，書燃回到宿舍，從抽屜的最里端, 翻出來之前錯買的那盒感冒藥。

    當(dāng)?時她擦傷小腿，本來是要買碘伏, 不知怎么搞的，多拿了盒感冒藥回來。

    緣分來來去去，這盒錯買的藥最終還是用上了。

    多神奇。

    景園食堂位置相對偏僻，面積也小，人不多。書燃走過去時，周硯潯已經(jīng)在入口的地方等著了。

    有風(fēng)徐徐吹著，空氣冰冷。書燃穿一件顏色很淺的針織外套, 半身裙長及小腿，長發(fā)散著，鋪在肩膀上, 有些清瘦和單薄，眉眼卻如水墨點(diǎn)染一般清秀精致。

    周硯潯看?著她，一步步走過來，走到他面前?, 心口那里，忽然有一種被填滿的錯覺。

    軟綿綿的，特別舒服，一如書燃給他的感覺。

    書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周硯潯倒是神情自若，接過她手里裝藥盒的袋子, 說：“白拿小女孩東西也不太?好，請你吃個午飯吧。”

    這?話說的, 好像他是個行將就木的小老頭。

    下?午還有課，去校外吃飯時間來不及，也太?麻煩，不如就近吃食堂。

    書燃要了份煲仔飯，周硯潯看?了眼旁邊的川味小吃，不等點(diǎn)單，書燃抬手將他拽回來，指著一家?粥鋪的餐牌說：“感冒還沒好，吃點(diǎn)清淡的吧。”

    周硯潯看?她一眼，低笑了聲，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管我?呢？”

    書燃耳朵泛紅，沒什么氣勢地瞪了他一眼。

    周硯潯又笑了下?，跟粥鋪的老板說要一份魚片粥。

    粥鋪的老板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大叔，大概以為?這?兩人是小情侶，邊寫單子邊調(diào)侃了一句：“小姑娘會疼人，這?是福氣，要珍惜啊小伙子。”

    書燃一愣，接著耳朵更紅，急慌慌地說：“你誤會了，我?們……”

    “叔叔說得對，”周硯潯忽然開口，打斷也壓住書燃的聲音，“我?的確是個有福氣的。”

    附近有幾個等待取餐的學(xué)生，紛紛尋聲看?過來，書燃有種微妙的無措，她點(diǎn)的煲仔飯在這?時被送到了取餐口，書燃沒再理會周硯潯，端起餐盤轉(zhuǎn)身走了。

    *

    兩人都不是活潑多話的性格，吃飯的時候就顯得氣氛有些悶。書燃無論是吃相還是動作都很秀氣，握著勺子，小口小口，不疾不徐。

    周硯潯擰開純凈水喝了口，看?她一眼，忽然輕笑：“小貓似的。”

    書燃嘴里嚼著一小塊臘腸，不方便說話，只能?瞪他。

    小姑娘皮膚雪白，眼神又靈動，即便故意擺出兇巴巴的表情，也漂亮得不像話。

    周硯潯垂著眸，用勺子攪了攪面前?的魚片粥，腦袋里莫名跳出一個詞——

    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做她手下?敗將。

    打斷周硯潯思緒的是幾聲手機(jī)的震動音，書燃發(fā)現(xiàn)他似乎每天都會收到很多消息，有一些他簡單看?過，卻沒有回復(fù)，有一些他看?都不看?，來電也是直接掛掉，毫不在意。

    書燃有些走神，想?起高中的時候，周硯潯剛轉(zhuǎn)學(xué)到赫安，名聲已經(jīng)傳得全校皆知。

    吊車尾的班級難免有幾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學(xué)生，男生沉迷拉幫結(jié)派，抽煙打游戲，女生化妝逛街談朋友，心思全都不在讀書上。

    書燃去熱水房接水，看?到那群人聚在走廊最里端聊天，男男女女，嬉笑打鬧。

    其中有個叫蔣黎的女生，模樣最漂亮，嬌聲說：“周硯潯的聯(lián)系方式，你們到底搞到了沒啊？我?好幾個姐妹都想?跟他認(rèn)識一下?呢！”

    “jiejie，人家?轉(zhuǎn)學(xué)過來才?兩天，”男生說，“給人家?留一點(diǎn)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時間好不好？”

    “正?因為?還沒適應(yīng)，才?要盡快交朋友啊，”蔣黎眨著眼睛，笑得有點(diǎn)媚，“我?可以陪他適應(yīng)，也可以教?他適應(yīng)嘛！”

    這?話說完，有人起哄有人笑噴，小角落格外熱鬧。

    書燃擰緊杯蓋，正?要走開，聽見那群人里有誰說了一句：

    “別怪我?潑你冷水，周硯潯那樣子，一看?就超級難搞，除非他心甘情愿，不然，很難把到手。就算弄到手了也留不住，他隨時能?抽身。”

    上課鈴要響了，書燃沒再聽下?去，離開了熱水間。

    放學(xué)的時候，書燃和宋裴裴再公交站等車，隔著一條馬路，她看?見周硯潯與蔣黎那群人在一起，還有幾個外校的人。女生互相勾著胳膊，男生手里都有煙，聲音很大地說笑打鬧，吊兒郎當(dāng)?，肆無忌憚。

    喧鬧的環(huán)境里，周硯潯卻顯得有些寂靜，他不抽煙，不說話，校服外套隨意穿著，露出內(nèi)搭的白t恤。風(fēng)吹著他，眼睛很黑，膚色冷白，鮮明的潔凈感，驕矜又淡漠。

    氣質(zhì)是真?的出眾，也是真?的帥。

    宋裴裴翻了個白眼，對書燃說：“煩死?這?群人了，拿沒腦子當(dāng)?有個性。天天躲在小樹林里偷著抽煙，煙味到處飄，沒公德！”

    書燃笑了下?，沒做聲，腦袋里思考著一道沒解出答案的數(shù)學(xué)題。

    宋裴裴嚼著口香糖，又往蔣黎那邊看?了眼，看?著看?著，她似乎覺察到什么，手臂抵了抵書燃：“燃燃，姓周的家?伙，好像在看?你啊……”

    書燃的思緒還陷在數(shù)學(xué)題里，下?意識地側(cè)頭去看?，隔著段距離與蒙昧的黃昏天色，她的視線與周硯潯的竟然直接對上。

    蔣黎剛好在這?時跟周硯潯說了些什么，他聽著，淡淡笑了下?，目光卻依舊放在書燃這?邊。他看?著她，同?她對視，眉眼間的神情有點(diǎn)痞，還有點(diǎn)壞，讓人一時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對蔣黎笑，還是在對書燃笑。

    蔣黎的心思全在周硯潯身上，沒注意到書燃，她被那記淡笑勾得心跳悸動，貼他貼得更近。周硯潯大概有點(diǎn)不耐煩，指著旁邊的男生示意蔣黎要貼去貼那位，別貼他，他嫌熱。

    一群人笑成一團(tuán)，蔣黎紅著臉打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