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一群神族跪下來，“我們知錯了，夜摩族之事，是上任神王下令，我們也是遵照神王指令行事，求天尊開恩！”

    “其實(shí)，摩纓雖然犯錯，但他沒有喝九泉之水，他只是偷偷跑進(jìn)來，按理來說，他只能算是私闖九泉，也不該判重罪！”

    “對，沒錯，他只是犯了一點(diǎn)小錯，應(yīng)該原諒的！”

    有的神族以為天尊想包庇自己徒弟才拿他們開刀，連忙為摩纓說話。

    可鹿朝卻說：“他的罪有他的責(zé)罰，而你們，也逃不了。”

    第121章 以身補(bǔ)天

    眾神知道天尊不打算姑息, 便去求君染，君染雖冷淡，可他一直生活在九重天, 比天尊更能理解神族。

    君染抬起頭, 看向鹿朝：“天尊, 那道天淵裂縫非同小可，您需要這些神族。”

    “是啊，天尊，此時是六界危難存亡之際, 我等愿隨同天尊一起修補(bǔ)天淵裂縫，以贖死罪！”

    “我們釋放所有夜摩族, 天尊給我們一個改過的機(jī)會吧！”

    “此時這么多神族上斬神臺, 于六界不利，前有天淵裂縫, 后有妖魔虎視眈眈, 天尊不如等修補(bǔ)好天淵裂縫之后，再論懲處！”

    眾神七嘴八舌地說著。

    而鹿朝, 從始至終都看著君染, 他知道為了六界，她也不會立刻懲罰這些神族。

    他已經(jīng)懂得要挾她了。

    “你們先退下，君染留下。”

    眾神和帝夙摩纓都退下去，九泉邊, 只剩下鹿朝和君染面對面。

    滴——嗒！

    一滴泉水從虛空中落入最高處的第九眼泉中，稀薄的靈力緩緩散出來, 緩緩飄向四周。

    鹿朝問：“為什么？”

    君染也問：“天尊信他, 還是信我？”

    鹿朝道：“六界之中，我最信任的人是你, 如果連你都欺騙我，我豈不是天下最可笑的人？”

    他眉峰輕蹙。

    鹿朝帶著巨大的茫然問：“他只是個夜摩族，甚至連修煉都不能，我不懂，你為何要親自去追殺他？還用鎮(zhèn)魂釘，企圖讓他永世不能輪回，為什么？”

    “我確實(shí)想殺他，但這是我的私事，天尊也無權(quán)干涉。”君染依舊一臉清冷，“若天尊想讓我上斬神臺，我也義無反顧。”

    “君染，你真的沒有什么想告訴我嗎？”

    “沒有。”

    兩人之間只余下沉默。

    “天尊，我做的一切都不想傷害六界，至少這一點(diǎn)，請你相信我。”

    鹿朝點(diǎn)點(diǎn)頭，她抬起頭，從這里依舊能看到虛空之境里那道恐怖的裂縫，似乎很快就會吞噬整片天地。

    “天意如此嗎？”鹿朝喃喃地說，“數(shù)萬年的心血，就這樣毀于一旦？”

    君染道：“事已至此，天尊不如給神族一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讓他們到六界搜集所有補(bǔ)天石，然后，貢獻(xiàn)所有神力幫助天尊修補(bǔ)天淵裂縫。”

    “不夠。”天淵裂縫剛剛出現(xiàn)，鹿朝已經(jīng)嘗試過，她所有的力量都沒能合上這道裂縫。

    “那……獻(xiàn)祭云瑤嗎？她身上有八眼神泉的力量。”

    鹿朝輕笑：“君染，你還是那個最無情的神，但是就算獻(xiàn)祭云瑤也無濟(jì)于事，九泉之水可以滋養(yǎng)六界，凈化邪魔，卻不具備任何修補(bǔ)的力量，更何況，云瑤修為不夠，獻(xiàn)祭她沒有任何作用，只會白白浪費(fèi)九泉的力量。”

    君染看著她，似乎只剩下一種可能。

    “如果所有神族進(jìn)入天淵裂縫中，獻(xiàn)祭自己的神魂，可以將天淵裂縫關(guān)閉嗎？”

    鹿朝驀地抬頭看向他：“君染！”

    “數(shù)萬年來，天尊自困于虛空之境里，不知道神族已經(jīng)腐朽墮落到何種地步？他們不僅吸取夜摩族的鮮血來修煉，甚至掠奪各界資源，在我看來，他們沒有必要存在于世間。”君染冷冷地說。

    “你瘋了嗎？”鹿朝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君染忽然笑了：“是天尊你瘋了！我知道你想什么，這世間只有你的力量足以修補(bǔ)天淵裂縫，你想自己去！就為了那些卑劣之徒嗎？”

    “六界之中，并不是只有神族。”

    “是啊，六界之中，還有你的蒼生，為了他們你也可以舍棄自己，可是他們會感激你嗎？他們甚至不認(rèn)識你！你劈開混沌，讓眾生有了生存之地，已是最大的恩澤，沒有必要連自己都犧牲吧。”

    鹿朝道：“那道裂縫會一直擴(kuò)大下去，你看到虛空之境的樣子了嗎？六界也會逐漸變成那樣，到時候你我也不會存在。”

    君染的面色徹底冷下來：“所以我說了，可以犧牲所有神族，讓他們?nèi)カI(xiàn)祭。”

    鹿朝皺眉：“你如何驅(qū)動數(shù)百萬神眾？”

    君染抬起手，指尖閃過幽藍(lán)色的光，照著他俊逸的面孔，更顯得無情。

    “只要天尊助我，我可以cao控他們，全部去補(bǔ)天。”

    鹿朝怔怔地看著他，這一刻，他變成一個徹底陌生的人，讓她心底陣陣發(fā)寒。

    “君染，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掌管日月星辰的神，眼眶也不禁紅了：“因?yàn)槲也幌胱屇阋粋€人去送死。”

    “我生來的使命就是守護(hù)蒼生，沒有茍活的道理。”鹿朝平靜地說，并不覺得自己要去送死，“君染，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想逃避，也不想讓你為我犯這么大的錯，在我心里，你還是那個如同日月一樣孤高冷傲的神。”

    君染道：“蒼生自有蒼生的定數(shù)，若注定要消亡，就要他們消亡好了。”

    鹿朝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說：“君染，我超然于眾生，擁有凡人難以企及的力量，并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數(shù)萬年我是六界最尊貴的人，如果我對眾生見死不救，那我又算什么？”

    君染怔住。

    而鹿朝接著說：“我只求你一件事，放過帝夙和摩纓。關(guān)于帝夙的預(yù)言，我認(rèn)為并不準(zhǔn)確，或許命簿中有什么地方出錯了，他并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像一張白紙，你在上面涂什么顏色，他就會讓你看到什么顏色，如果你能善待他，他將來或許能像我一樣守護(hù)六界。”

    “至于摩纓，他愿意跟我回來，便是愿意接受審判，不想去走那條黑暗的復(fù)仇之路，他會和傷害過夜摩族的神族一起上斬神臺，如果他能活下來，希望你能放過他，讓他和自己的族人生活在一起。”

    君染沒有答應(yīng)，而鹿朝一直看著他：“君染，這是我一生之中，唯一對你的請求。”

    君染猶豫良久，終于點(diǎn)頭：“好。”

    “多謝。”鹿朝終于松了一口氣，從他身邊慢慢遠(yuǎn)離。

    君染看著她有些蕭瑟的背影，自嘲地笑出聲：“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鹿朝走出山谷，站在高高的昆吾山上，仰頭望著頭頂?shù)木薮罅芽p，被撞開的虛空之境里，已是一片雪白，所有生靈都失去了顏色，生命凋零。

    很快，神界也會變成那樣，然后是六界……

    片刻之后，她對帝夙和摩纓招招手，帶著這兩個少年，從惶惶不安的神族面前走過。

    他們走后，眾神憂心忡忡。

    “天尊看來是不打算先處置我們了，她是想先解決天淵裂縫吧。”

    “可是如何解決？那么大的裂縫，根本不可能修補(bǔ)啊。”

    “除了天尊，沒人能修補(bǔ)。”

    ……

    帝夙耳力很好，聽到神族的議論，一把抓住鹿朝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盡力修補(bǔ)吧。”鹿朝輕描淡寫地說。

    “怎么修補(bǔ)？”帝夙執(zhí)著地追問。

    鹿朝不像在君染面前那么坦然：“夙夙，關(guān)于你出生的那個預(yù)言，是假的，我不相信，你不要聽任何人蠱惑，只需遵循本心，做你自己就好，明白嗎？”

    少年打量著她的神色：“你忽然說這些做什么？”

    鹿朝說：“我希望你此后的一生，都問心無愧。”

    帝夙擰起眉，滿心疑惑：“你……”

    “師父要犧牲自己去補(bǔ)天嗎？”摩纓忽然問。

    鹿朝知道無法隱瞞，便點(diǎn)頭：“嗯，嘶——”

    她皺起眉，帝夙幾乎捏斷她的手臂，他瞪著她說：“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要你去？”

    “因?yàn)橹挥形夷茏龅健！甭钩瘺]有看他的眼睛，她一生問心無愧，此時卻覺得心虛，不敢面對他。

    帝夙呆呆地問：“補(bǔ)天之后，你會傷得很重嗎？”

    鹿朝原本以為自己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但他這么一說，她忽然鼻子一酸，眼中蓄滿了淚水。

    摩纓低聲說：“以身補(bǔ)天，之后，師父就會永遠(yuǎn)留在裂縫中，以身為封印。”

    帝夙一直看著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赤紅的雙眸中漸漸凝起一絲偏執(zhí)：“我不會讓你去，除非你殺了我。”

    “夙夙，如果我不去，這世間也不會有我留存的意義，你也同樣會失去我。但是，如果我去補(bǔ)天，六界會和從前一樣，而我會去輪回，你能在輪回里找到我。”

    摩纓飛快看了她一眼，不可能的，以身補(bǔ)天，她的身和魂魄都會變成封印，不可能去輪回。

    他在虛空之境時，看過那么多書，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而帝夙也本能地不相信：“你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鹿朝微笑，“但補(bǔ)天之后，我的魂魄會變得很弱小，你不一定能找到。”

    他還是堅(jiān)持說：“你騙我。”

    鹿朝靜靜地看著他，臉上還是帶著一絲淺淺淡淡的笑意。

    帝夙嘴唇顫抖，他心中有一句話想問她，但不用問，他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她只不過是在蒼生和他之間，選擇了蒼生而已。

    “既然如此，當(dāng)初為什么要救我？”他聲音哽咽，沙啞破碎，“既然救了我，又扔掉我，你對蒼生那么慈悲，為什么對我這么殘忍？”

    鹿朝張了張口，淚水滾落眼眶。

    帝夙決然地轉(zhuǎn)身而去。

    “師父，你恨我嗎？”摩纓忍不住問，“這是我和云瑤的錯。”

    鹿朝擦去眼淚，輕聲說：“你和云瑤的錯，斬神臺會給你們審判，剩下的，你們也沒辦法承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