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君染也惶惶然不知所措，虛空之境被撞開，那道裂縫整個神界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她看見鹿朝的樣子時，更是心痛不已，立刻用自己的靈力幫她療傷。

    鹿朝艱難地開口：“是不是有人偷盜了九泉？”

    “是。”君染點頭。

    “是誰？”

    君染道：“云瑤……以及摩纓。”

    這兩個人，鹿朝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方才以為，因為她要轉(zhuǎn)移九泉到六界各處，有不滿的神族偷偷盜取了九泉。

    但有這樣能力的，除了君染也只有凌波。

    她萬萬沒想到，是兩個修為低微的人，一個是凡人，另一個實力放在一重天都算不得突出。

    就這樣的兩個人，竟然差點兒毀了六界。

    鹿朝阻止君染為自己療傷，說道：“把他們兩人帶來。”

    “他們都跑了，凌波正親自帶人去抓捕。”

    鹿朝有些茫然：“為什么？”

    君染想起那個毀天滅地的預(yù)言，難道一切都是注定的，就算調(diào)換了帝夙和摩纓的命運，摩纓還是注定了要毀天滅地嗎？

    他不禁看了一眼抱著鹿朝，讓她靠在懷中的少年，少年垂著睫毛，遮住了那雙邪性的魔族的紅眸。

    察覺到他的目光，帝夙抬眸，冷冷盯著他：“你對摩纓做了什么？”

    君染一怔，隨后說：“我奉天尊之命，教導(dǎo)他術(shù)法。”

    “我在他身上，看見過傷口。”帝夙打量著這個男人，雖然鹿朝信任他，可自己一向?qū)θ说臍庀⒚舾校腥说臍庀⑻焐羌儍舻模腥藙t是污濁的。

    君染比較復(fù)雜，他的氣息一會兒純凈，一會兒污濁，雜糅在一起，形成一種內(nèi)斂的陰邪，隱藏在他那身清冷高傲的皮囊之下。

    “那是他修煉所致，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君染不悅地說。

    帝夙還想說什么，而這時，凌波親自抓了云瑤，帶著她來到虛空之境。

    凌波一見到鹿朝，便淚流滿面，雙膝跪在地上，高大的身軀匍匐著：“天尊，我教女無方，辜負(fù)了天尊的信任。”

    云瑤見他跪，也立刻跪下來，哭著說：“天尊饒命，我不是故意的，是摩纓把我?guī)У骄湃ィ{我，我不是他的對手，不敢不從。”

    鹿朝一眼看出她身上的氣息已經(jīng)不同了。

    八眼泉水，洗凈了她的血脈，她全身上下都是純凈到極致的血液，這樣的改變，讓她脫離了凡胎，獲得神骨，從此獲得凡人永遠(yuǎn)無法達(dá)到的先天之神的待遇。

    鹿朝閉上眼睛，覆水難收，天地注定有此一劫。

    “他為何要去九泉？”鹿朝啞聲問。

    云瑤此時也不敢說謊了，她只是個凡人，在這些修煉了幾萬年的神族眼中，她說任何謊話都會被戳穿。

    “他是個夜摩族，昨天他偷偷去光明池，被人發(fā)現(xiàn)了身份，那些神族想要他死，因為他身上還有一只魔，但是又不甘心就這么殺了他，于是想要把他的血都放干凈，第二天再殺他。我昨天夜里也去光明池，想用夜摩族的血修煉，意外撞見他，他，他就讓我?guī)ゾ湃！?/br>
    “夜摩族……”鹿朝喃喃念著這個只存在于久遠(yuǎn)之前記憶中的稱呼，“他們不是滅族了嗎？”

    君染只能說：“有幾個活下來，便被神族豢養(yǎng)起來，取血修煉。”

    第120章 千古罪人

    鹿朝想起初見摩纓時, 他被人追殺，原來是因為他是逃跑的夜摩族。

    而她看著眼前的君染和凌波：“夜摩族的事情，你們一直知情, 卻無動于衷？”

    君染道：“夜摩族的事情牽連甚廣, 大部分神族都有參與, 甚至……是由上任神王一力促成的，已持續(xù)了數(shù)萬年。”

    鹿朝看著他們，看了許久，目光漸漸有些茫然, 他們曾經(jīng)和她并肩作戰(zhàn)，出生入死, 可現(xiàn)在卻變得這么陌生。

    她所創(chuàng)造的這個世界, 看似美好，卻暗藏污濁。

    最后, 鹿朝的目光落在云瑤身上, 她抬起手，淡淡的靈力從她指尖蔓延到云瑤身上, 九泉之水的力量讓她逃過天劫, 一舉突破了第十一重境界無上靈境，成為和君染，凌波，神王比肩的神。

    可惜只有修為, 沒有實力，但即便如此, 她也是真正的神女了。

    以整個六界成全她一個人, 代價未免太大了。

    “凌波……”鹿朝開口，“此事, 你要給六界一個交代。”

    “是。”凌波深深地跪下去。

    鹿朝閉了閉眼睛，忍著劇痛站起來：“我去九泉看看。”

    說罷，她和帝夙消失在原地。

    君染站起來，看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凌波和云瑤，冷冷開口：“凌波，天尊信任你的忠誠和實力，將六界中最重要的九泉交由你守護(hù)，你卻監(jiān)守自盜，不僅天尊不會原諒你，整個神族都不會原諒你。”

    凌波一直跪在地上，他也知道自己完了，這么多年，鳳羽族守護(hù)九泉，也得到九泉最多的滋養(yǎng)，所有鳳羽族的實力都高出其他神族一大截，他們也不屑去使用夜摩族的血。

    原本，他們就遭受了最多的嫉妒，可沒辦法，每次妖魔作亂，都是鳳羽族負(fù)責(zé)平亂，其余神族又能做什么呢？

    哪怕是嫉妒，都要憋在心里。

    所以凌波囂張慣了，在神界，他連神王都不放在眼里，其余神族只能仰他鼻息。

    而現(xiàn)在……

    凌波轉(zhuǎn)過身，一把捏住云瑤的脖頸：“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dāng)初憐惜你，把你帶來神界。”

    云瑤瞪大眼睛，無法喘息，臉漲得通紅：“爹爹，我錯了，饒了我……”

    “你怎么……”凌波目眥欲裂，“你怎能如此貪婪？那是滋養(yǎng)六界的九泉，你喝一口就能得長生！你吸干了，六界都要因你而毀滅，你得到長生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摩纓害我，是他帶我進(jìn)去……”云瑤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可是凌波越來越用力，他恨得想要掐斷她的脖子，大義滅親！

    云瑤在瀕死之際，忽然想到自己已不是凡人，她身上有八眼神泉的力量，她忽然大吼一聲，卻沒有當(dāng)初震死開明獸的力量出現(xiàn)，只是有淡淡的金色光芒散發(fā)出來，但這力量也讓凌波松開了手。

    凌波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為何殺不了她？

    君染則微微瞇起眼睛：“凈化……”

    他惋惜地看著云瑤，吸干了八眼泉水，沒有帶給她龐大的力量，只是洗凈了她的血脈，讓她擁有了凈化邪魔的力量。

    “凌波，天意如此，你這女兒，或許將來對付邪魔還有些用處。”

    凌波抬頭看著天淵上那個裂縫，冷笑：“你看看這裂縫，六界都要完了，還對付邪魔？”

    他一邊笑，一邊走出虛空之境。

    而外面，無數(shù)神族都在等著他，他曾是執(zhí)掌神界兵馬的戰(zhàn)神，開天辟地時的三大主神之一，他守護(hù)了神界數(shù)萬年。

    如今，卻被無數(shù)神族唾棄。

    “凌波！原來你不同意天尊轉(zhuǎn)移九泉到各處，是你想私吞！你打的好一手算盤！為了你自家，罔顧六界安危！”

    “天尊那么信任你，沒想到你是這樣自私自利之輩！你私下凡間，和凡人結(jié)合，拋棄發(fā)妻，為了那對凡人母女，你連神族的尊嚴(yán)都不要了！如今六界因你的私情而毀，凌波，你是千古罪人！”

    “你監(jiān)守自盜！自私自利！卑鄙無恥！你應(yīng)該上斬神臺，永墮地獄！”

    “你明知虛空之境是天尊心神所化，還讓你女兒撞破虛空之境，致使天尊心神被毀，差點兒殞命，你這是想謀害天尊，好逃過盜取九泉的罪責(zé)吧！”

    “你背叛發(fā)妻，背叛天尊，背叛神族，不忠不義，你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

    ……

    凌波從謾罵的神族中走過，數(shù)萬年來的驕傲，光環(huán)，榮耀，功勛，全部煙消云散。

    所留給他的，只有‘千古罪人’四個字。

    是啊，虛空之境被毀，天尊心神損傷，九泉也只余一泉，六界搖搖欲墜……這全是因他一時私情而起。

    他回到引鳳殿，王妃正帶著幾個孩子往外走，身后的侍從大包小包提了東西，準(zhǔn)備離開。

    “你們……”凌波想上前，長子七殺卻把長槍一橫，攔在他面前。

    王妃這才轉(zhuǎn)身看向他：“殿下，我先前以為你不過貪戀凡人的小意溫柔罷了，你我是兩族聯(lián)姻，向來感情不深厚，我理解你遇到喜歡之人的心情，因此同意接她們母女來神界，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昏頭至此，你縱容那凡人吸取夜摩族的血，讓天尊渡她修為，已是荒唐至極，不顧鳳羽族的臉面！沒想到……”

    王妃說不下去，最終只是冷冷看著他：“我們一族雖沒有鳳羽族開天辟地時的功勞，但數(shù)萬年來也守護(hù)著六界，被世人尊崇，我實在不愿和一個卑劣之人生活在一起，我已寫好和離書，孩子們都以這樣的父親為恥，愿意跟我走，你好自為之吧。”

    她上了天馬拉的馬車，七殺帶著幾個年少的弟妹護(hù)衛(wèi)在兩側(cè)，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波坐在引鳳殿前的臺階上，空蕩蕩的風(fēng)從身邊呼嘯而去，那是自天淵裂縫中吹來的風(fēng)，帶著污濁的氣息，即將吞噬六界。

    大殿中響起凡間綿軟哀愁的曲調(diào)，那曾是令他著迷的溫柔小意，如今聽起來，卻顯得可笑。

    六界已經(jīng)搖搖欲墜，什么哀愁，溫柔，情情愛愛，統(tǒng)統(tǒng)都只是狗屁！

    他悔不當(dāng)初，卻來不及了。

    鹿朝站在九泉邊，看著干涸的八眼泉水，以及倒在地上死去的兩頭開明獸，淚水緩緩滑下。

    帝夙一直扶著她，忍不住問：“天上那道裂縫，不能修補(bǔ)嗎？”

    鹿朝的聲音很輕：“那么大的裂縫，就算集齊世間所有補(bǔ)天石，都無法修補(bǔ)。”

    她說著，仿佛沒有力氣一般，在泉邊坐下，少年單膝跪在她腳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修補(bǔ)不了，會怎么樣？”

    鹿朝微微抿唇，她抬起手輕輕撫上他的臉：“我曾以為毀天滅地的預(yù)言是在你身上，沒想到，在摩纓和云瑤身上。”

    “你是說，六界會毀滅？沒有辦法阻止嗎？”

    “除非修補(bǔ)好天淵的裂縫。”

    帝夙忽然抱住她：“朝朝，你告訴我要如何做，我去修補(bǔ)！”

    鹿朝心中一片柔軟，他赤誠善良，還想挽救六界，她想象不到他怎么會變成一個毀天滅地的魔頭。

    或許是預(yù)言出錯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忽然有一名鳳羽族人來稟報說：“天尊，找到摩纓了。”

    鹿朝微微一怔，隨即他扶著帝夙的手站起來，對他說：“你留在此處，看著最后一眼神泉，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六界搖搖欲墜，有毀滅之象，此時不止是神族恐懼，其余各界都會恐懼，尤其妖魔兩界，為了在毀滅的六界中爭得一線生機(jī)，他們最后的希望或許就在最后一眼神泉上。

    帝夙明白，可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走，他并不關(guān)心六界中任何人，他只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