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她沒有說不的理由
意識到溫斯特對她有性吸引這件事,還要從春心萌動的青少年時期開始說起。 多年前的某個盛夏,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場戰(zhàn)況激烈的比賽,不是班級之間的比賽,甚至沒有獎品、沒有裁判,就僅僅只是一場因?yàn)榍驁鲋疇幰l(fā)的意氣之爭。 ——至少明曦是這么認(rèn)為的。 夏天多雨又悶熱,好在那時候剛下了一場午后雷陣雨,洗去了籠罩在天空之中過的悶,還有些清新的泥土芬芳。 球場上還有些濕漉漉的,但是因?yàn)橐呀?jīng)結(jié)束了極度緊繃的考試周,好些人都想著要出去透透氣打兩圈,就連老師也對他們偶爾的遲到缺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澤丞早早就拿著新買的籃球,呼朋喚友地出去要打一場了。 出去之前還問了明曦一句,「要來給你澤丞哥加油打氣嗎?」 下雨天的午后特別適合睡覺,明曦那時候沒什么興致,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就自己班的人打球,有什么意思?那你要我給你加油還是給鐘林加油?」 「這籃球是我的,當(dāng)然是給我加油了。」 「什么好的都被你占去了,那我給鐘林加油。」說完,她握拳,對著另一個大高個說道,「鐘林加油!虐爆他!」 澤丞也沒生氣,對著她做了個鬼臉后就和同學(xué)們往球場去。 課后休息的鐘聲已經(jīng)響起,但班上的人越來越少,明曦久沒有聽到噪音,有些不習(xí)慣地爬了起來,四周看了看,沒見到半個人,恰好莫黎剛回到班上,她咬著牛奶的吸管,慢悠悠地跟她解釋道。 「大家都出去看戲了,澤丞和你家溫哥哥杠上了。」 明曦原本還半夢半醒,一聽到溫斯特的消息就嚇醒了。 來到球場邊才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什么事。 學(xué)校的球場有好幾個,澤丞他們習(xí)慣的那個球場靠他們的教學(xué)樓附近,從班上外面的欄桿往外看能看見他們,班上的同學(xué)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們在那個位置,有時候懶,沒下去,直接在班外頭對著他們吶喊助威也很是方便。 但這一次不知為何,高年級的某班也想用這個球場。 照理來說兩個籃網(wǎng),一人一邊就好。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賽,大家也就圖個開心,規(guī)則什么的更加不用說。 但偏偏不知為何,澤丞就是堅(jiān)持要用一整個球場,氣勢洶洶地跟學(xué)長說抱歉請滾。 澤丞的態(tài)度是有些囂張沒錯,但其他人也沒很緊張,澤丞本人向來溫和,就是一個愛笑的陽光大男生,什么時候這么兇狠了,也只當(dāng)作他只是開個玩笑,同時見對方領(lǐng)頭的是那個向來溫文儒雅的溫斯特,也覺得這根本鬧不出什么大事。 但誰知溫斯特非但沒有笑著化解,反而冷著臉回應(yīng),「凡事論個先來后到,你后到的,憑什么要我讓?」 澤丞一仰頭,指了指他們所在的班級,正巧見到明曦一臉朦朧地探出頭來,澤丞對她遙遙的笑了笑,吊兒郎當(dāng)?shù)匦χf,「抱歉啊學(xué)長,我靠得比較近,近水樓臺嘛。」 有人笑了出來,還當(dāng)他在開玩笑,「這什么爛比喻,你中文沒學(xué)好啊?」 「我沒開玩笑啊,認(rèn)真的。」 但溫斯特卻笑不出來,好像想到什么更令人厭惡的事情一樣沉下臉,令人膽寒。 原本一旁在開玩笑的人也沒人敢說話了。溫斯特向來疏離溫和,從來不會跟人鬧起來,就連跟另一班的冤家明閻也從未那么劍拔弩張過——甚至在面對總是來挑釁,呲牙咧嘴的明閻,溫斯特還能氣定神閑地跟他笑著逗他,就好像逗小貓一樣輕松愜意。 這還是第一次沉下臉給人臉色瞧。 澤丞看起來也不像在開玩笑,他墊了墊手中的籃球,也算是折中地地對他說,「不然我們來一場?你贏了,我就讓你?」 場邊的女生們驚呼一聲,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溫斯特很受歡迎不假,但人們對他的印象始終是天上的月,潔白無瑕,他就好像神祇一樣無欲無求,總是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們,人們靠近他,卻只是物理層面上的靠近,他們仿佛從未從他身上獲得過更像是「一般人」的感覺。 神祇有了怒,自此便墜入人間了。 澤丞的球一拋,溫斯特精準(zhǔn)地接住,他手掌很大,一只手就能完美罩住整顆籃球。 溫斯特依舊冷著張俊臉,「可以,但我不需要你讓。」他頓了頓,瞇著眼睛看向場邊,明曦早已下了球場邊,卻還是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們,見他看過來,她欲言又止,他扭過頭,直勾勾地看著澤丞,「我跟你不同,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 澤丞一愣,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回答,笑著回應(yīng)道,「哎,說得好像我需要你讓一樣?」 「你不會有機(jī)會。」溫斯特輕笑道,走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畢竟對手是我,只能算你倒霉了。」 他這句話說得輕,卻震得澤丞說不出話來。 溫斯特手一松,球落地。 球賽開打。 溫斯特很少會跟人一起下球場,卻能精準(zhǔn)指揮,他在球場上奔跑,一個手勢就能讓隊(duì)友去到準(zhǔn)確的位置上待命,他們與他本就有默契,也甘受他的指揮,一時之間打得氣勢洶涌,一連拿下好幾分,將澤丞的臉壓在地上摩擦。 但澤丞也不是吃素的,他本就是校隊(duì)的成員,打起球來更不用說地快狠準(zhǔn),很快的就在溫斯特的手下奪回了主動權(quán)。 球應(yīng)聲落網(wǎng),澤丞已在籃下等著,準(zhǔn)備下一輪的進(jìn)攻,卻被閃身而過的溫斯特晃了視線,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溫斯特已經(jīng)帶著球過了中場,他趕忙回防,溫斯特卻突然慢下腳步,慢悠悠地在三分線附近來回,等他進(jìn)到眼前,才挑挑眉,輕輕一躍,三分球入網(wǎng)。 澤丞氣笑。 這一番cao作太過囂張,就連明曦也被感染,捂著嘴巴叫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槁牭剿穆曇簦麝乜梢愿杏X到溫斯特的眼神掃了過來,他就那樣站在場上,淌著汗,半瞇起眼睛,眼尾細(xì)長,淺棕色的眼珠子像在太陽底下的蜜,指尖朝她的方向輕輕一點(diǎn),明曦心一縮,往莫黎身邊靠了過去。 兩人之間隨即有人出現(xiàn),他大概是以為溫斯特要他補(bǔ)防,生生擋住了兩人對視的目光。 溫斯特一頓,再看了看明曦一眼,轉(zhuǎn)身就往前場跑,他流汗流得厲害,只得撩起衣擺隨意擦了擦,衣服底下清晰可見的腹肌被汗水浸濕,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格外誘人。 向來循規(guī)蹈矩的溫斯特突然變得那么大膽,已經(jīng)有人因?yàn)樗呐e動而起哄,好幾個女生也因此笑著叫了出來。 明曦卻感覺到心中一擊,好像被巨大的開城石重重地砸中一般,她幾乎喘不過氣。外界的喧嘩仿佛再與她無關(guān),一切都變得那么的緩慢,她怔怔地看著他在球場上來回奔跑,神情認(rèn)真地指揮著進(jìn)攻的攻勢,仿佛這不是一場休閑性質(zhì)的比賽,而是一場關(guān)乎生死的決戰(zhàn)。 她記起來了,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善罷甘休的男人。 從前他初來乍到,會的中文不過幾句你好謝謝再見,是她鍥而不舍,每天纏著他嘰里呱啦地說話,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因?yàn)橄矚g他,所以就算語言不同也沒關(guān)系。 直到那一天,溫斯特用拇指抵住她的唇,溫溫柔柔地笑著說,「慢慢,你就別欺負(fù)我了。」 她那時候沒意識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才覺得作為一個非母語使用為了學(xué)會一個新的語言,付出了多少心力,才能在一個新的環(huán)境游刃有余地存活下來。 溫斯特的眼神瞥了過來,很快速地掠過她,仿佛只是輕飄飄地掃過去。他明明應(yīng)該什么都看不清才是,但明曦卻覺得他的視線有鉤子,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在他的身上,片刻不離。 她心臟砰砰地跳,情不自禁地想要為他加油打氣。 戰(zhàn)況越來越激烈,澤丞連追了幾分,好不容易將分?jǐn)?shù)追平,早已經(jīng)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但澤丞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溫斯特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一副「等你認(rèn)輸」的姿態(tài)。氣焰實(shí)在囂張,澤丞「嘖」了一聲,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接過球就要繼續(xù)。 場邊圍觀的人都站了起來,沉默地看著兩人對峙著。 「也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莫黎在明曦的耳邊說著,「看起來是來真的。」 「逼——逼逼!」 「先生小姐們,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很久了!」 如果不是老師吹著哨子叫停這場比賽,明曦毫不懷疑澤丞會繼續(xù)和溫斯特杠下去。 好一些人總算松了一口氣,互相笑著散掉。 只有在場上的雙方還分坐在兩邊氣喘吁吁地擦汗。 溫斯特垂著頭,額前的發(fā)已經(jīng)被潤濕,一縷一縷地崔在額前,汗水順著他的鼻尖落下,滴在地上暈開了一個深色的印子。同班的同學(xué)遞來了毛巾和礦泉水,他接了,轉(zhuǎn)手扔給同伴,然后看向球場另一頭。 班上的女生也早已給澤丞和隊(duì)員送去了礦泉水。澤丞沒扭捏,接過后就扭開往自己身上灑水,他瞥了一眼明曦,對她挑了挑眉,像是在說,「怎么不過來?」。 明曦拍了拍裙子,有些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莫黎見狀,遞給她一條毛巾讓她去送。 見她就要給澤丞遞毛巾,溫斯特叫了一聲。 「慢慢。」 明曦停住腳步,有些訝異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叫她的小名。 他招了招手,叫她過來。明曦頓了頓,她看了一眼澤丞,最后還是提步往溫斯特的方向走過去——她怎么會拒絕溫斯特?他們本就青梅竹馬,就算面前橫著的是「籃球場之仇」,也磨滅不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澤丞不滿,喊了她一聲,「明曦!」 「干嘛?」 「我要喝水!」 「你不是才剛喝水嗎?」明曦將毛巾扔到他臉上,卻還是拿來了一瓶水給他,「慢點(diǎn)喝,剛運(yùn)動完就別那么激動了,小心中風(fēng)。」 澤丞拿著毛巾胡亂擦了擦頭發(fā),明曦就往溫斯特的方向走過去。見叫不回,澤丞低聲罵了兩句「叛徒」。 「我嘴巴好干。」溫斯特低聲說,舔了舔唇,垂下眼睛,「你可以幫我拿瓶水嗎?」 明曦心都軟了,她問,「他們不是給你了嗎?」 「我給了林幼安。」他說。 明曦沒有說不的理由。 她拿了瓶水,就要轉(zhuǎn)身給他送過去,卻見他再次掀起衣擺擦汗。 他身上還帶著青少年的稚嫩和逐漸轉(zhuǎn)變成男人的銳利,明曦的心漏了一拍,一直到她將水遞給他,眼看著他一飲而盡,也遲遲沒有緩下來。 他的手還有些汗,搭在她的肩上還帶著點(diǎn)點(diǎn)濕氣。 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謝謝你,慢慢。」 他的掌很快就收回,明曦卻好像被釘在原地般無法動彈。 她第一次意識到,溫斯特這個男人,原來也可以用性感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