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撥云見日
說到避子湯,很巧,她剛問御醫要來了方子,說太子到了年紀,得給侍奉的丫頭備上,誰知道第一個喝的人竟然是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宮里規矩嚴苛,在太子成年迎娶正妃之前,誰的肚子里都不能懷他的種,她自然也不能。再加上兩人有血親,懷了也不是什么吉祥的事情,所以行云也不抱有這個念頭。 大抵會有人覺得這樣有些不公平。她好像這輩子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里,只能苦苦地等待男人施舍那樣,悲慘、無助又委屈。 又說,她如今十九,是姿色尚可的年紀,可一旦等到三四十歲年老而色衰的時候,肯定就會被舍棄了,像只可憐蟲,繼續守著空閨過日子。 她不是這樣想的。她一點也不貪婪,仰面躺在床榻上的時候,首先從心底里冒出來的,不是被jian侮后的屈辱,也不是犯下禁事后的恐慌,而是不由分說的滿足。 和太子廝混的這一夜,她想了很多的事情,想起從前在閨閣時,羨慕皇城里哪家的jiejie覓得了好夫婿,見他們一同出游還要親昵地手挽著手,又躲在屏風后面窺視給二姐上門說親的媒婆,聽聽她們嘴里的那些富貴公子哥,再拿著畫像議論他們的長相是否周正。 她肯定幻想過未來的夫婿會是如何頂天立地的模樣,只是這種美好的愿景在入宮的那一刻被無情磨滅了。 還是這一夜,她和殿下耳鬢廝磨,一句話也沒說,無意中望著從窗紙外撒進來的月光時,意識到曾經的期望又返還給了自己。那種不摻雜一絲邪念的憧憬。 她不想再乖巧地跟隨父親、jiejie、圣上的教誨生活了,她也該有自己。 。 小芫在院子里站了一夜,是得了主子的命令被迫聽墻角,走又走不得,進又進不去,迎著夜間的冷風,聽著主子們歡樂的呻吟,還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替他們守著。 娘娘同圣上做這事的時候,連半桶熱水都備不完,誰知道太子殿下這頭一回就是大半宿。直到天亮了大半,其他廂房里的宮女們要起身了,屋里才有了其他的動靜。 小芫動了動僵硬的軀體,連忙走上前聽吩咐。 “小芫jiejie,母妃讓你準備避子湯。”岑開霽拉開房門,只身一人從屋里走出來,又怕涼風吹進了屋,遂即回身帶上了門。他并不像徹夜未睡的模樣,兩只眼睛熠熠生輝,精神極了。 避子湯。娘娘在圣上那里侍寢都沒喝過這東西,小芫想起藥童的話,把他引到一邊,小聲提醒,“奴婢還希望殿下尋歡的時候多想著我們娘娘,這藥女人喝多了傷身。” 她并沒有把夜里行云的斥責記在心里,反倒盼著娘娘不會因此受到過多的折磨。 太子知道小芫一心向著母妃,所以把她的話認真記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與女人交合,很多事情都還處在懵懂的階段,譬如事后的處理,“這回錯都在我,若是母妃身體不適,你直接告訴我便成,到時我再看是問父皇討些好物來,還是出宮給母妃買些宮里少見的稀罕物。” 時間不早了,說幾句就到了太子去校場晨cao的時候。自然不能告假,別說他的課業了,就是行云每日去給太后請安,也得按時到。 所以等小芫煮好湯藥,躲著人給她送來時,見她已經收拾好了太子的床鋪,穿戴整齊。 行云眉頭都不皺,端著湯碗,一口飲盡,而后吩咐道,“舊的洗干凈后就拿去扔了,再讓小月她們做好準備,今晚看太子心情,選一個跟著睡。” 婢女完全沒想到事態會是這樣的發展,委屈道,“承歡的是娘娘,為什么要便宜那兩個丫頭。” “怎么便宜她們了,又不會給她們名分。”想當帝王的枕邊人,從來就不是出現的越早越好,多的是發妻被廢的例子,更何況這種無依無靠的小丫頭。 “娘娘不怕太子殿下有了別的女人之后就忘了娘娘么?”小芫知道不該問,可還是想提醒主子,男人的心變得太快,又是這種心智不成的少年人。 “怎么不怕。”她抬手揉了揉太陽xue,一夜未眠整個人都不舒服,肚子也漲著難受,原本不打算用早,可腰肢酸軟,走幾步就要發暈,“但是怕有用么?小芫,男人不是你用腰帶拴著就逃不走的東西。” “你想,我們這群女人只能守著這院子,看著一畝三分地,想著情呀愛呀,無休止地爭斗。而他們,他們心里有家有國有天下,此身屬于天地間。”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笑意,好像真正自由的那個人是她。 婢女聽不懂,又回想起太子剛才的關懷,忍不住道,“可殿下如今還沒見過別人不是?也許娘娘可以吃死殿下。”若是能讓太子死心塌地,待圣上百年后,娘娘便能是這后宮最尊貴之人。 行云想想,干脆換了種方式回答她,“小芫,你陷進另一種假象了。不管阿霽心里再怎樣喜歡我,都改善不了我如今面臨的困境的百分之一,他還不是君主,我還是他的母妃。除了陪他睡覺的時候可以做一些癡心妄想的夢,其他時候,我都得清醒著呢。” “莫要為了這點兒女私情阻了殿下的道。”她說得嚴肅認真,且是任何人都不能更改的決斷。 “小芫記住了。”婢女從院子里拿來木盆,將兩人用過的物品一件件收拾好,丟進打好的井水里,把那些不該有的印記通通毀滅掉。 她則坐在太子的椅子上,端著熱粥一點點地喝。她在等時間,現在去太后那里還有些早,去太早會被那些人指責諂媚。 也許是意識到剛才說的有些重了,行云忽而開口,“小芫,今日是我入宮后最開心的一日。” 這樣才對。小芫蹲在水盆前,咧著嘴替她開心,“我都聽見了,娘娘舒服著呢。”那樣動人的呻吟,就是沒有過經歷的小芫也能輕松辨認。 她也笑,低頭舀了一勺清粥,而后自顧自地定了主意,“我也得替他做些事情。” 至少得,爭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