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云大廈一樓食堂，叢蔥走進大門，失望地看著她最喜歡吃的紅油米粉的窗口排著的長長的隊伍。

    今天特意提前了半小時，以為人會少點，結(jié)果只多不少。平日她可以慢悠悠地排隊，今天可不能等。

    迅速掃了眼，然后走到賣面點的窗口，“師傅，來兩個香菇包，一杯豆?jié){。”

    肥頭圓臉的面點師傅看著說話的女孩，眼睛都挪不開了。

    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僅臉蛋漂亮，身材也漂亮。只要上班，她幾乎每天早上都要來食堂吃一碗紅油米粉，周圍男男女女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她身上瞟，他們食堂里的師傅更是恨不得連眼珠子都粘上去，可她從來都沒有看過他們窗口一眼。

    今天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可不得近距離飽飽眼福。

    于是面點師傅先盯著叢蔥的臉看了半響，再移到她的胸，雖然穿著襯衫，扣子也扣得嚴嚴實實，因為是修身款，更顯出鼓鼓囊囊的傲人形態(tài)來，加上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把個面點師傅看得差點流哈喇子，直到叢蔥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兩個香菇包，一杯豆?jié){?！?/br>
    面點師傅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趕緊回道：“好咧?！?/br>
    轉(zhuǎn)身夾起三個香菇包放進塑料袋，又拿了一杯封裝好的豆?jié){和吸管一起放入另一個塑料袋遞到窗口，眼睛還不住往她身上瞄，“包子豆?jié){來了，一共六塊錢。”

    叢蔥對用眼睛占自己便宜的男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從零錢袋里摸出六塊硬幣往窗臺上一扔，提起袋子快步走出食堂。

    一路小跑著走進大廈大堂坐電梯上到十八樓，拿出員工卡刷卡進門，穿過走道來到辦公室。

    公司九點上班，現(xiàn)在才八點半，里面已經(jīng)坐了好幾個人。這些人也是晚上走得最晚的，沒想到早上還來這么早，都不用睡覺的么？

    叢蔥心里嘀咕，口中卻熱情地打著招呼，“嗨，早啊！”

    一邊匆匆走進自己的格子間，從挎包里找出鑰匙打開抽屜拿出手提電腦開機。

    飛快處理完緊急工作郵件，早會要用的報表也下載好了，更新完數(shù)據(jù)正好九點一刻，離股市開市還有一刻鐘。

    這時辦公室已經(jīng)鬧哄哄的了。

    吃早餐的聲音，討論報表的聲音，談笑的聲音混合著食物的味道，鋪著高級地毯、配置高端裝備的外資亞洲采購總部頓時變成了菜市場。

    叢蔥把電腦調(diào)整了一個角度，用身體擋住屏幕，然后打開股票軟件點開她的重倉股。分時圖上已經(jīng)開始集合競價，她的心跳也隨著價格變化而加快。

    九點三十分，終于到了交易時間，股價短暫翻紅后便急速下跌然后再反彈翻紅。

    叢蔥緊緊盯著屏幕，心都快跳出喉嚨，心里想著再往上漲一點點就賣掉。

    那知股價只往上走了一個點不到就又掉頭垂直向下，眼看要跌到超過5%，保住收益要緊！叢蔥一把抓起桌上的電話快速撥動著。

    把所有股數(shù)都清空成功后，叢蔥松了一口氣，再次確認賬戶上的資金總額后又有點泄氣，后悔自己沒有在前幾天股價最高點賣掉。

    在股市浮浮沉沉超過八年，經(jīng)歷過兩輪大牛市，技術(shù)書籍也買了無數(shù)本。因為膽小，沒有大虧，可也沒賺到什么錢，勉強比存銀行好點，還攛掇著她媽八年前大牛市時賣了老房子買股票。

    要是把房子留到現(xiàn)在，她和林哥就有在房價飛上天的海市買房子的首付了。

    沮喪地嘆了口氣，身后傳來腳步聲。

    叢蔥一陣緊張，來不及關(guān)掉股票軟件，手一抖鼠標匆忙滑向生產(chǎn)報表點開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關(guān)這么快干嘛？我早就看到了?！?/br>
    說話間李艷已經(jīng)站在她旁邊雙手搭著她的肩膀附身壓低聲音道：“這波小牛市賺翻了吧?讓我瞧瞧你買了什么股?！?/br>
    叢蔥飛快點向股票軟件上的“X”把它關(guān)掉，轉(zhuǎn)過身捂著胸口朝李艷嗔道：“嚇死我了！你怎么總是鬼鬼祟祟的？還以為是老大來了?！?/br>
    “切！老大來了你現(xiàn)在還能活著??？”

    李艷轉(zhuǎn)頭看向她的臉，取笑道：“怎么這么喪？又被割韭菜啦？快打開看看，讓本股神給你指點指點?！?/br>
    “省省吧你?！眳彩[抖開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還股神呢！老實說這次虧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是虧而不是贏？”李艷瞪她一眼，不服氣地道。

    叢蔥盯著她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不說話。

    李艷被她看得敗下陣來，哀嚎一聲，伸出手指朝她比了一個數(shù)，“一個月的工資打水漂啦。唉!你說我的手怎么就這么賤呢？每天都忍不住要cao作，cao來cao去盡給證券公司貢獻手續(xù)費了。”

    李艷從口袋里摸出兩顆牛奶糖來扔給叢蔥一顆，自己剝了另一顆丟嘴里繼續(xù)唉聲嘆氣，“唉!老娘一夜暴富的夢想何時能實現(xiàn)啊！幻影城的小哥哥還等著我?guī)厝四亍！?/br>
    “別嚎了。你的錢不是扔股市就是填酒吧，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怎么沒有？投股市那是一個響兒都聽不見，去酒吧好歹還能愉悅腸胃，而且還有小哥哥陪。區(qū)別大著呢好伐？”

    “酒吧有什么好玩的？亂糟糟的鬧得腦仁兒疼?！眳彩[被她拽著去過兩次后就再也不去了，太吵。

    “你心里只裝著你的林哥哥，當(dāng)然不曉得那里的妙處啦?！?/br>
    李艷伸出食指點她的額頭，“你呀，白瞎了一副好皮囊，以后可別后悔?！?/br>
    她和林哥那么好，為什么要后悔？

    叢蔥撥開她的手指拿著手提電腦站起來，“早會時間到了。”

    兩人走出格子間，李艷去她桌子上拿了電腦后一起去開會。

    住在港城有專車接送的外籍老大  Nichole  自然是踩著點到的，會議桌上照例擺著一大盒費列羅巧克力。

    叢蔥和李艷笑嘻嘻地過去和老大打招呼，一人捻一顆巧克力往桌尾慣常坐的位置坐下。

    部門人到齊后，懷孕九個月挺著大肚子的Nichole  老大看不出絲毫疲憊，精神奕奕地主持會議先發(fā)言介紹了市場情況和訂單趨勢后，讓每個人開始匯報自己負責(zé)的工作進展和遇到的問題。

    會議室很安靜，叢蔥聽著展示生產(chǎn)報表的同事單調(diào)的聲音和投影儀發(fā)出的細微的轟轟聲，總覺得哪里不對。

    想半天后才發(fā)現(xiàn)平日總喜歡打斷發(fā)言人問問題的Senior  planner（高級計劃員）郝梅今天居然一聲不吭。

    郝梅為了在老大面前掙表現(xiàn)，每次開會不管和她有沒有關(guān)系都要不停問問題提意見。對她和李艷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經(jīng)常沒事找事故意挑刺，弄得她們很是難堪。

    仗著自己研究生畢業(yè)，比她們本科生多混了兩年學(xué)校，更是處處顯擺自己的優(yōu)越感，別提多自戀了。要不是老大  Nichole  還算公平公正，明察秋毫，她倆早就呆不下去了。

    其實在老外看來，國內(nèi)的研究生和本科生根本沒有區(qū)別，何況西方的教育體制和評判標準和國內(nèi)完全不一樣。所以部門里的同事表面和她客客氣氣，背地里沒一個喜歡她的，叢蔥和李艷更是私下里叫她“郝八婆?！?/br>
    今天早會郝八婆居然消了聲，叢蔥有點奇怪。

    她和李艷進來時沒注意，難道她今天沒來？

    叢蔥轉(zhuǎn)頭看向桌首，卻見郝梅坐在老大旁邊，一反常態(tài)地低垂著頭。平日總盤得高高的頭發(fā)放下來遮住了臉，從頭發(fā)縫隙中隱約可見額頭一側(cè)貼著創(chuàng)口貼。

    叢蔥心里一驚，轉(zhuǎn)頭看向她上首的李艷，湊近她耳邊低聲問道：“郝八婆怎么啦？”

    “得報應(yīng)了唄。”

    李艷朝郝梅不屑地瞥了一眼，“就她這丑樣還整天上竄下跳，難怪拴不住她老公。會后和你細說，到我做匯報了?！?/br>
    早會結(jié)束后，李艷扯了扯叢蔥的袖子。叢蔥會意，兩人坐在座位上討論起報表數(shù)據(jù)來。

    會議室漸漸空了，老大也離開了，郝梅卻還坐著不動。五分鐘后，微微側(cè)頭看向叢蔥她們，見她倆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好又低下頭再過五分鐘還是沒動靜。她實在熬不下去了，一咬牙猛地站起來拿電腦擋住頭飛快地跑了出去。

    卻還是在轉(zhuǎn)身的瞬間讓叢蔥她們看到了高高腫起的右臉頰，上面依稀還有抓痕。

    叢蔥吃驚地張大嘴，“這模樣還來上班？”

    “掙表現(xiàn)唄！”李艷瞥著郝梅走出會議室的背影譏笑道。

    “可是這副樣子讓大家看到不是更出丑嗎？”叢蔥不解。

    “她的理由是昨晚陪孩子玩不小心碰到桌角磕到了額頭，臉腫是因為牙痛，但擔(dān)心現(xiàn)在是月底出貨高峰期所以不請假堅持工作。老大大大地贊揚了她一通，還給她介紹了牙醫(yī)。估計年底績效考核評優(yōu)的成算又高了幾分，不過這樣得來的優(yōu)老娘可不稀罕！”

    “阿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叢蔥佩服地看著她。

    “你不知道我有千里眼啊？”李艷得意地晃了晃她的齊耳短發(fā)。

    “鬼千里眼，包打聽還差不多?？煺f!  郝八婆到底是怎么給弄成這副模樣的?”叢蔥拿筆尖戳她的手。

    “昨晚在酒吧門口堵小三打架打的。郝八婆沖過去想扇巴掌抓花她的臉，那小三高她一個頭，還穿著恨天高，又矮又胖的郝八婆怎么會是她的對手？手還沒夠到小三脖子就被反扇了幾巴掌，還把她推倒在地，額頭磕到臺階上，坐地上嚎啕大哭。她那老公一會去扶她，一會又去拉小三，可把我笑死了。”

    “這么說你親眼看到了的？”

    “當(dāng)然!我當(dāng)時正走到酒吧門口，可不看了個正著。瞧她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樣和看小三的狠毒眼神，我終于明白她為什么看咱倆特別不順眼了，都是因為顏值太高被當(dāng)成潛在小三啦。”李艷炫耀地伸了伸自己的大長腿。

    “你就和她一樣自戀吧?！眳彩[做勢去摸她的腿。

    李艷拍開她的手，繼續(xù)得瑟，“老娘自戀是有資本，郝八婆那是變態(tài)。還有呢，你看!”李艷拿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

    叢蔥探過頭去，視頻雖然不是很清晰，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就是郝梅。

    “你為什么拍視頻？”

    叢蔥剛問出口就明白了，捂嘴道，“阿艷，你莫不是想……？”

    李艷拍下她的后腦勺，“算你不笨。過幾日找個時間和她談?wù)?，咱們以后耳根就清凈了，再也不怕被她壓一頭?！?/br>
    叢蔥朝她豎起大拇指，“李老大，以后小妹就靠您罩著了?！?/br>
    李艷怒視她，“一句話就把救你出火坑的恩人打發(fā)了？不來點實惠的老娘可不罩你！”

    “這么想當(dāng)人老娘干嘛不找個男人生兒子??？還整天去酒吧禍害小哥哥？”

    “還貧嘴呢，看我不撕了你!”李艷伸手去打她。

    叢蔥笑著偏頭躲過，“好了好了，中午我請吃飯行了吧?！?/br>
    “這還差不多。城南購物中心美食天地新開了一家餐廳，他家的一品鍋真是一絕，就去那怎么樣？”

    “有點遠，下午還要上班?！眳彩[猶豫道。

    “怕什么，本姑娘有車十分鐘就到。再說這個辦公室誰管過你中午去哪吃、吃多久啦？”李艷給她吃定心丸。

    “那行吧?！?/br>
    話說了這么多，其實也就不到十分鐘。

    兩人約好午飯后出了會議室。

    叢蔥回到自己的格子間，剛坐下電話就響了，放下電腦拿起聽筒，“您好，我是叢蔥?！?/br>
    “蔥蔥，在忙工作?。俊笔撬龐屖Y春花。

    “還行。媽，你身體還好吧？”叢蔥打開電腦一邊回郵件一邊和她媽說話。

    “好。就是胃有點不舒服?！彼龐尩穆曇袈犉饋碛行┯粲?，叢蔥心里一緊。

    “媽，你有沒有去醫(yī)院檢查啊？”

    “沒有。不嚴重，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br>
    “那要多吃清淡的，不要著涼。下周就是中秋假了，回家我陪你去醫(yī)院看看?！?/br>
    “好。我做了幾瓶剁椒脆蘿卜和酸筍，等你回來帶去公司吃?！甭犝f她要回去，蔣春花高興起來。

    “蔥蔥，秦林和你一起回來嗎？”

    叢蔥點向郵件發(fā)送鍵，“可能吧。我還沒問他，最近他生意很忙。”

    “哦。你們還住在一起嗎？”

    “嗯。”

    “還是一人住一間房嗎？”

    “嗯?！?/br>
    蔣春花松了口氣，又開始絮絮叨叨叮囑她，“蔥蔥啊，你一定要堅持住，結(jié)婚前不要和他那個，結(jié)婚后他才會珍惜。還有，要管好自己的錢，不要被騙了?！?/br>
    “媽，我都二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會被騙？你不要管啦。”叢蔥的語氣開始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