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若是空曠起來，除卻路燈的大小，人很難辨別出遠(yuǎn)近距離。

    可是隨著離市中心越來越遠(yuǎn)，他們逐漸能看到遠(yuǎn)處天際炸開五顏六色的煙花。

    “哇這個好看！”

    “你看到旁邊那個像雪花炸開的嗎？我這次也買了，等下我們自己放的時候近距離看到肯定更好看！”

    “這個信號彈居然是紫色的，好少見！”

    像是連老天爺都為了讓喬璟過個理想中的新年推波助瀾，從三天前開始s市的氣溫直線向上，大年夜這一天甚至升到了二十度的罕見高溫。

    這有些不正常的天氣讓許多人憂心忡忡，陳歲淮卻覺得是件好事。

    否則冬夜的海邊冷風(fēng)一吹，能把喬璟這種在家里都離不開暖氣的人直接吹僵。

    絕不可能在沙灘上這樣興奮地跑來跑去，笑聲逆著風(fēng)都能傳出兩條棧道。

    “別發(fā)呆啦，給你仙女棒?！?/br>
    “……它叫什么？”

    喬璟將手上燃燒著的冷煙花硬塞給陳歲淮，然后借著他那邊的火星再點亮兩根新的。

    “你要是喜歡，叫他仙男棒也行。”

    陳歲淮覺得都不是什么叫得出口的好名字。

    海邊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其他放煙花的人，說話間不斷有煙花在兩人頭頂上方綻放，喬璟時常話說到一半就被吸引走注意力，留陳歲淮側(cè)目看他，等著喬璟回過神來把剩下的半句講完。

    或是起個新的話題，再無休止地展開。

    這漫無目的的夜，好像可以和聊不完的話與放不完的煙花一樣看不見盡頭。

    “你覺得海邊好看，還是城市里好看？”

    喬璟歪著頭想了想：“不一樣的好看，我都喜歡。”

    陳歲淮追問道：“那你會覺得自己像城市里的一盞燈嗎？”

    “……??？”

    喬璟轉(zhuǎn)過頭，不理解陳歲淮的意思。

    陳歲淮看著喬璟又圓又亮的瞳仁里反射出自己身后的朵朵璀璨，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漏了嘴。

    “沒什么。”他搖了搖頭，“你忘了吧。”

    煙花吵鬧，可那句話喬璟聽得很清楚，自然也忘不掉。

    大概是這良辰美景讓陳歲淮詩興大發(fā)，要做些奇特的比喻吧，喬璟想。

    看到美好的東西會引發(fā)聯(lián)想很正常呀，喬璟覺得陳歲淮的否認(rèn)大概是因為外露了自己的情緒，感到害羞罷了。

    所以他無視了陳歲淮的要求，仔細(xì)思考了會兒，認(rèn)真回答道：“如果能選，我才不要做繁華人間的一盞燈呢。”

    “每天悄無聲息地亮，又在夜色中熄滅，萬家燈火由我組成，卻也從不缺我這一盞?！?/br>
    “我要做呢，就做這煙花。”

    “可煙花轉(zhuǎn)瞬即逝，不吉利?！?/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眴汰Z笑呵呵地說，“有人看到過，記住我就好了。至少在那一刻，我是不可被替代的?！?/br>
    “喬璟。”陳歲淮喊道。

    “怎么了？”

    “我做你副手吧?！?/br>
    喬璟滿頭問號：“什么手？”

    “副手，就是你以后繼承喬氏，什么都交給我?！标悮q淮看著遠(yuǎn)方的海面，平靜地說，“你可以光明正大做你想做的事情，人際交往我?guī)湍銛[平，難做的決策我會幫你分析好可行性，公開的場合我和你一起去，不會說的話我來說，不想喝的酒給我喝。”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陳歲淮喉結(jié)上下一滾：“嗯。”

    他這些天一直為兩個人的身世這顆定時炸彈隱隱不安，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

    按鈕就在他手上，陳歲淮是有權(quán)利決定要不要按下它的人。

    時間倒退回最初，他可以選擇讓一切往事爛在地底，只要他不開口，秘密就永遠(yuǎn)只是秘密。

    喬璟先是暢想了下那個美好場景，然后問：“那直接把公司交給你好啦，我就能徹底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br>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注意不錯：“對啊，我直接坐家里收股份分紅就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會，也做不好繼承者。你哪兒都比我強(qiáng)，我憑什么讓你給我做副手呀？而且我和你，公司在誰手里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的。

    陳歲淮心想。

    喬璟在與不在，這個世界完全不一樣。

    “好呀，那就這么說定了?！眴汰Z心里沒當(dāng)回事，他這才大一，股東們肯不肯承認(rèn)他這個接班人、公司能不能順利到他手上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

    以后的事情那么遠(yuǎn)，哪能比今夜的煙花更值得關(guān)注。

    喬璟的手機(jī)突然顫了下。

    “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嗎？”

    喬璟搖了搖頭：“是個陌生號碼?！?/br>
    [新年快樂，喬璟]

    落款：紀(jì)瀾。

    喬璟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眼熟，可又不記得在哪里聽說過。

    他以為是自己同班或者同系一個不太熟悉的同學(xué)，心里對沒記住那人是誰感到有些歉意，隨手編輯了一條同樂同樂發(fā)還回去，很快就忘了這件事。

    第二十六章

    陳歲淮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 喬璟在年夜當(dāng)晚有多么興奮，第二天的狀態(tài)便有多離譜。

    他一覺睡到下午才起來，起床后就沒什么精神， 陳歲淮喊他都反應(yīng)慢半拍， 坐在沙發(fā)上看了會兒春晚的回放， 到前夜爆笑的地方還是忍不住跟著笑兩聲，等到歌舞出來的時候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