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戚泊呈甚至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這人輕輕“嗯”了一聲。

    江意淮答應(yīng)了。

    他也的確做好要放下這段感情的準備了。

    -

    江意淮下午沒課，他一個人在圖書館待了很長時間，在這期間，給喬巖發(fā)了消息，約他下班后在咖啡店見一面。

    但是喬巖說想吃飯，于是江意淮配合地又改成了一家飯店。

    到約定的時間他打車過去，在店里等喬巖。

    喬巖來得也挺準時，不疾不徐地點了餐。

    等餐的時候，江意淮實在沒忍住問他：“喬巖，你還有什么要跟我說的？”

    喬巖目光灼灼看著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蕭阿姨，你是不是永遠不會把我從黑名單拉回來。”

    江意淮一時沒接話。他說不準。

    “你真的這么恨我？”

    “我不是恨你，”江意淮覺得有必要說清楚，“我只是覺得分手后沒必要再繼續(xù)聯(lián)系了。”

    沉默半晌。

    直到菜陸續(xù)開始上，喬巖拿起筷子，換了話題：“先吃飯吧。”

    “喬巖...”

    “一頓飯都不能好好吃了嗎，我今天一天都很忙，真的挺餓的。”

    江意淮也只好跟著吃點，但他確實沒什么胃口。

    已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沒在一起好好吃過飯了，剛同居那陣兩人在外面吃的比較多，后來喬巖工作忙，晚上回來晚，江意淮就是自己一個人應(yīng)付著吃點。

    喬巖那段時間時常喝酒，事業(yè)上升期應(yīng)酬也多，晚上回來醉醺醺的，要往床上爬。每回江意淮都必須讓他先去洗澡，因為他不喜歡身邊的人滿身酒味就直接睡覺。

    但現(xiàn)在兩人即便是坐在一起吃飯，也沒什么話題可以聊了。

    喬巖餓是餓，吃了幾口之后也沒什么心情。

    “你搬家也不告訴我，”喬巖問，“是故意在躲我？”

    “...沒有，我本來就想自己住。”

    喬巖點點頭，說：“那當初跟我住，也是委屈你了。”

    “不是。”

    那是不一樣的，當時兩個人處于異國剛結(jié)束的階段，自然是想要多一些時間同對方在一起的。但江意淮也只是簡單否認，并沒有作多余的解釋。

    喬巖看著江意淮，看了好一會兒，從這個人眼里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溫情之后，才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什么感覺嗎？”

    “...”

    “是那種像觸電一樣的感覺，不知道你有沒有體會過，讓人心里直發(fā)顫。我好像沒給你說過，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喬巖自顧自地說起來。

    “然后我開始想方設(shè)法接近你，我找羅方方幫忙，一個勁兒地追你，因為你本來就很受歡迎，所以我必須趕緊行動。”

    喬巖第一次見江意淮的時候，是在羅方方的生日聚餐上。那天來的人很多，江意淮是后面才出現(xiàn)的，他趕過來，有些著急，見到一眾的目光絲毫沒有怯場，而是很有禮貌地笑了一下。視線只是不經(jīng)意間掃過喬巖，喬巖卻在那一刻知曉了一見鐘情的感覺。

    很俗套，但他就是喜歡上了。喬巖是個行動派，又有室友羅方方這么好的助攻，優(yōu)勢明顯，近水樓臺先得月。

    “你好難追的，我費了那么多心思去討你喜歡，最后你答應(yīng)我，我高興得一晚上都睡不著覺。”

    江意淮聽著，沒有打斷他，喬巖的確追了他挺久，他那時候也真的很喜歡自己，江意淮知道的。

    “你記得，你第一次對我心動，是什么時候嗎？”喬巖問道。

    江意淮很想說現(xiàn)在再討論這些似乎沒什么意義了，但是看喬巖的神情，他不忍心說得太絕情，只好回答：“在山上看日出的時候，你牽了我的手。”

    那次心血來潮，幾個人周末約著去登山，晚上睡帳篷。

    雖然當晚有朋友助攻，讓喬巖和江意淮睡一個帳篷，不過喬巖那天也很尊重江意淮的意愿，江意淮沒和他一起。

    第二天大早上，江意淮因為太困沒能按照約定起床看日出，喬巖過來喊他，動作很輕地叫他，跟他說現(xiàn)在是日出最好看的時候。

    江意淮這才起來，加入大家。

    看到遠處山頭紅色的日光逐漸升起，金橙色的光線籠罩整個山頭，也照著他身邊的人。

    那會兒喬巖目光平視著前方，手悄無聲息地碰了碰江意淮的手背，起初很小心，之后又大著膽子牽他。

    江意淮那時候看他的側(cè)臉，有光的輪廓，忽然覺得，和他在一起也許會很好。

    喬巖聽完他的回答，說：“我猜也是。”

    登山活動結(jié)束之后，江意淮對他的態(tài)度有些不一樣了，甚至會容忍喬巖的得寸進尺，對朋友們的玩笑也沒表現(xiàn)出拒絕。

    這段感情回溯起來，其實開端是美好的。

    他們之間第一次產(chǎn)生隔閡，是臨近畢業(yè)江意淮突然決定要出國。

    江意淮沒有告訴喬巖，也沒有告訴其他朋友，即便現(xiàn)在喬巖也不知道是他心血來潮，還是提前計劃了很久。

    他發(fā)現(xiàn)的時候，江意淮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向那邊的院校遞交了申請。

    菜上了太久，有些冷掉了。

    兩個人都沒有再繼續(xù)吃，只是很平靜地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你計劃出國，為什么不讓我知道。”喬巖回想起來心里仍是一陣心酸。

    “我是想都安排好了，再告訴你們的，當時我也不確定能不能申請上。”江意淮沒想到他這么介意這件事情。

    “怎么會申請不上。”喬巖笑了笑，江意淮學習很好，績點高，托福成績也不錯，從不怯場，也不缺錢，按照那邊院校的標準，他都能達到。

    喬巖無奈地說：“你只是從來不讓我參與到你的計劃里。”

    除了分手這次，他們沒有吵過架，是真的沒有爭吵過。哪怕喬巖得知了他要出國這件事，他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接受了。

    江意淮記得喬巖還在大四下學期還在實習的那段時間，有一回喝得特別醉，然后抱著他什么也不說。

    江意淮甚至以為他要睡著了，可是又聽到喬巖很小聲地問他：“不要出國好不好？”

    “不行啊，我手續(xù)都辦好了。”江意淮聲音很輕地回應(yīng)，也沒指望喬巖能聽進去，畢竟他都醉成那樣了。

    “...那把我也帶上吧。”

    江意淮愣了愣，安慰似的撫了撫喬巖的后背。

    喬巖抱著他就不再說話了，之后清醒的時候也沒有再提這件事。

    “我不會真的干涉你留學，只是你從不跟我商量你的事情，讓我覺得很挫敗，我甚至好像沒有資格去問你。”喬巖一直把這些事憋在心里，今天算是一次性說出來了。

    “抱歉，是我不對。”江意淮只能道歉，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江意淮從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決定，不論做什么父母都是持支持態(tài)度，所以哪怕母親是很厲害的專業(yè)舞劇演員，他自己也的確很有舞蹈的天分，但大學他不選擇繼續(xù)學舞，蕭書儀也沒什么意見。

    他獨立慣了，在生活和學習上其實不太會去依賴別人，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先去做，做好了，再告訴身邊的人，包括父母。

    “我有的時候都怕你不回來了，我這個男朋友也好像可有可無。”

    “我要回來的。”

    “但是我根本不確定，你在國外適應(yīng)得很好，你交到新的朋友，萬一你直接在那邊工作了定居了怎么辦，你又像出國那樣把手續(xù)都辦好了才讓我知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江意淮一時沉默：“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你離我太遠了。”喬巖說。

    不只是距離上那么多公里的遠，還有即便兩人在一起，喬巖也仍然覺得他沒有真正進入江意淮內(nèi)心。他不知道江意淮最喜歡什么，因為他看起來什么都會喜歡。喬巖沒有安全感，他想要得到江意淮在感情里熱烈的回應(yīng)。但這很難。

    “如果你今天不說，我不知道你這么想，”江意淮抿了抿唇，繼續(xù)道，“在感情里我們都不完美，但是，已經(jīng)過去了，喬巖，我們應(yīng)該往前走。”

    “你說得對，”喬巖也同意他的話，“是該向前看。”

    不用再追憶過去的錯誤與不足，感情本來就是說不清楚的東西。他一時糊涂犯過錯，馬上改，以前有哪里沒做好，也可以立刻修正。

    喬巖神情又恢復(fù)一些光彩，目光灼灼地看向?qū)γ娴娜恕?/br>
    “江意淮，我們重新開始吧。你不用改變，我會努力拉近距離，走進你的內(nèi)心。”

    第十四章

    他說得認真，江意淮有一瞬間以為又回到了大學。

    那個時候喬巖也是如此，對什么都抱有希望，神采奕奕的。

    來之前江意淮是做好結(jié)束這段感情的準備的，但是喬巖這一系列打感情牌的行為，讓他始料未及。

    喬巖很清楚江意淮喜歡什么樣的他，也知道江意淮會對什么心軟，他太了解。

    江意淮有一刻的動搖，但很快認清現(xiàn)實，現(xiàn)在不一樣了，江意淮想，他和喬巖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

    “喬巖，你不用這樣。”

    “為什么不能，重新開始不好嗎？這次我保證做最完美的對象。”喬巖做足了準備。

    江意淮搖頭，“有些事情不是重新開始就能掩蓋過去的。”

    “你明明還喜歡我，我也愛著你，我們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喬巖說著的時候一直看江意淮的眼神，直到對方避開，他才遲疑地問，“還是說，你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跟你繼續(xù)了。”

    那就是沒有喜歡的人，喬巖了然，這正是他追回江意淮的好時機。

    他不相信江意淮能這么快放下對他的感情，這么幾年的感情基礎(ch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卻的。

    “意淮，我們的關(guān)系不應(yīng)該止步于此。”

    “你為什么這么固執(zhí)呢，”江意淮無奈地問，“如果你真的非我不可的話，又怎么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情？喬巖，我真的不懂你。”

    “那是我糊涂了，意淮，我真的只愛你，沒有愛過其他任何人，你不可能不懂的。”

    不要說吃飯，江意淮連繼續(xù)聊下去的心情都沒有了。喬巖變得很固執(zhí)，他固執(zhí)地認為只要再做出一點改變這段關(guān)系就能復(fù)原。

    可是摔碎的鏡子復(fù)原也是裂痕累累。

    感情也不是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