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第1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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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訝然。 宋積云笑道:“這世上只有不努力的師傅,沒有餓死的師傅。我們這也算是千金買骨了。” 到時候景德鎮的那些小作坊知道了,他們窯廠要再借熟練的窯工也好,大師傅也好,都會容易得多。 周正笑著應下,叫了賬房的先生來立契書。 立了契書,宋積云看過沒問題,他就可以去找吳家簽約了。 賬房里頓時又忙了起來。 有小廝跑進來稟道:“東家,顏記的王老爺過來了,說是要見您。” 周正聽著瞋目裂眥,道:“他還有臉來!要不是他,我們窯廠怎會如此?還真以為我們拿他沒有辦法不成?大不了我們去蘇州進釉料?” 顏記是景德鎮最大的釉料商,不僅價格公道,品種齊全,還不時能弄來些幾乎在市場上絕跡了類似蘇麻離青這樣的釉料,景德鎮燒瓷的就算不是常在他那里進貨,也都會去他那里補貨或是委托他們家幫著找些不常見的釉料。 宋家窯廠自宋積云管事之后,大大提高了瓷器的成品率,利潤是其他窯廠的幾倍,這點車馬費,他們完全承擔得起。 這話周正的確是有底氣說的。 宋積云笑道:“聽聽他說什么也好。” 自宋家窯廠一出事,顏記的掌柜就跑了過來,說是聽了傳言,他們立刻去查了庫房,沒有查出問題。但他們會繼續查,宋積云這邊若是查出了什么,也跟他們說一聲,他們肯定配合把事情查清楚。 還說什么兩家都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宋家窯廠也向來是他們的大客戶,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這樣的大客戶流失的,請宋積云放心,如果是他們的責任,他們責無旁貸,一定會負責之類的話。 宋積云當時忙著查點庫房,點了點頭就讓他走了。 周正氣得不行。 陪著宋積云去見了王老爺。 王老爺滿臉的歉意,看見宋積云就喊冤:“都是我那不成氣的小舅子,把他養在外面的的一個女人弟弟悄悄地安排到了鋪子里當學徒。他錯把平等青當成了石子青發給你們窯廠,這才釀成了今日苦果。 “宋老板,看在您父親的面子上,您可無論如何給我這張老臉一個面子,這件事就這樣算了,窯廠的損失,全是我的。” 說完,還深深地給宋積云彎下了腰,鞠著躬,一副宋積云不原諒他,他就不起身的架勢。 平等青和石子青都是青花的釉料。 平等青燒出來的青花淡雅清亮,石子青燒出來的青花濃中帶灰。按理,大家都會用平等青。可若是想燒出藍中透紫,端莊雅正的青花,就得在另一種叫“回青”的釉料里摻石子青,按比例使用。 平等青當成石子青,摻到了回青里,那不得出事嗎? 宋積云看見王老爺這個樣子,很想問他:你太太知道你這么說她兄弟嗎? 她決定要告訴王太太才行。 但此時,她笑著對他道:“王老爺也不必這么自責。我一個做晚輩的,您這樣,我就是有話要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又示意周正扶他起來,大家在太師椅上坐定。 宋積云開始和他算這次窯廠的損失。 (本章完) 第178章 “還好回青只用在高檔瓷上,我們查的及時,只損失了一爐窯。我們窯廠損失的不多,也就三百多兩。可我們若是全賣出去,怎么也能賺個五千兩。您也是行家里手,這個賬您自己也能算清楚,我沒有訛你,你心里明白。 “主要還是那幾天停工停產,補貼給窯工、大師傅的工錢,賠償給那些商戶的銀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五萬兩打不住,八萬兩差不多。” “怎么會這么多?!”王老爺聽著立刻跳了起來,“最多也不過七、八千兩才是。” “是嗎?”宋積云嘴角微撇,笑容里帶著些許的嘲諷,悠悠地道,“那是別的窯廠。他們一爐窯最多也就能燒成個三、四成,賺個一、兩千兩銀子。可我家窯廠,成品率在七、八成左右,您自己算算,能不能賺個五千兩銀子。 “再就是其他的費用。別的窯廠燒出了驚釉,多是藏著掖著,生怕壞了自己的名聲。我是事無不可對人言,又是派人查庫存,又是派人追回那些賣出去的瓷器,又是翻倍賠償,還沒有算受損的名聲。 “八萬兩,我算的不為過吧?” 她說著,目光炯炯地望著王老爺,仿佛他要是敢說個“不”字,她就要拿出賬單來一筆筆,好好和他算個清楚似的。 王老爺滿臉苦澀,半晌才道:“這,這也太多了!” 他求饒道:“能不能少一點?” 宋積云綿里藏針,笑道:“我也知道讓您一下子拿出這么多的銀子有點困難,可這件事既是您小舅子惹下來的禍,您看,您要不要跟您岳父說說?我正好想買幾座泥坑,讓他老人家把他們家的泥坑折算給我好了。” 王太太家也是做瓷器原料的。 不過是做高嶺土生意。 王老爺一聽,冷汗都冒出來了,連忙道:“這怎么能行!這怎么能行!” 宋積云笑道:“是不能跟您岳父商量?還是不愿意把泥坑折算給我?” 前者證明他在說謊,后者證明他貪婪。 兩者他總要選一樣。 王老爺支支吾吾的,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的,仔細聽來,就是既不能去找他岳父,也不可能把泥坑賣給她。 宋積云也不勉強,笑著端茶送客,道:“王老爺什么時候想清楚了,我們什么時候再細談也不遲。” 王老爺估計也沒有想到她會獅子大開口,需要時間消化一下,訕訕然的先告辭了。 但王老爺只隔了一天的工夫就想“清楚”了,他拿了八萬兩銀票給宋積云,再次向宋積云道歉。 宋積云收下了銀票,轉身讓人把她和王老爺說的話傳了出去。 景德鎮立刻開始傳王老爺有個不成氣的小舅子之事,而顏記釉料鋪子是讓宋家窯廠驚釉的罪魁禍首也成了定論。 當然,也有那看不慣宋家窯廠的人道:“那也不能怪人家釉料鋪子。難道拿到釉料之后你都不仔細看清楚的嗎?宋家窯廠還號稱是景德鎮第一呢,我看也不過如此?” 只是這聲音很快就被更多的流言蜚語給淹沒了。 最近大家談得最多的是宋家窯廠的賠償:“聽說有人專門收集了一車驚釉瓷訛了宋家窯廠三尊佛像!” 周正聽了肺都氣炸了,找到宋積云道:“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明明是我們當場就識破了,怎么傳來傳去的,變成了我們被騙了!” “是我讓傳出去的。”宋積云笑道,“這謠言一出,是不是我們窯廠就成了大家同情的對象,再也沒有人議論我們家燒出驚釉的事了。” 周正仔細想想,還真是如此。 宋積云趁機道:“眾人多喜歡同情弱者,有時候,我們弱一點,并不是件壞事。” 而王老爺說小舅子的話傳到了王太太耳朵里,王太太卻不依了。 王老爺要出門的時候被她攔住:“我嫁過來是沒有陪嫁還是沒帶口糧?娘家兄弟是拿了你一根紗還是穿了你一件衣?你說他不成氣,他又怎么不成氣了?你又幫扶了他什么?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了,你別想出這個門。” 王老爺低聲下氣:“這不是鋪子里出了紕漏,得找個能挑得起的人擔當嗎?” 王太太冷笑:“怎么不讓你兄弟擔當?要拿我兄弟當出頭椽子?” “我兄弟哪有你兄弟有臉面!”王老爺左說右說,“這也是為了我們家的生意好!” 王太太根本不聽,就是依不饒,要他想辦法澄清,這件事與她娘家兄弟沒關系。 兩人打了一架。 王老爺到了李子修家里的時候臉上被王太太撓得血凜子還冒著血珠子。 李子修目瞪口呆:“你這是怎么了?” “別提了!”王老爺滿臉無奈,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還道,“我這可是為兄弟你的事受的傷!” 李子修哈哈大笑,朝著王老爺拱手作挕:“兄弟的高義,我記著呢!” 他命人去拿銀票給王老爺,親自給王老爺斟了杯茶,笑道:“說好的,不管宋家要賠多少銀子,這銀子都由我來出。我再奉上一萬兩銀子,算是給兄弟的茶水費。” 王老爺呵呵地笑,說起了宋積云:“到底是女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區區八萬兩銀子就滿足了。” 他還勸李子修:“就當拿八萬兩銀子找了個樂子了。” 李子修每年去蘇州府吃個花酒賭個錢也不止這個銀子,他并不心痛。 “改天我請你去蘇州聽評彈!”李子修熱情地邀請王老爺,“要說這天下哪里好,還得屬蘇杭。” “好說!好說!”王老爺連連點頭。 李氏窯廠的大總管滿頭大汗跑了進來:“東家,不好了!淮王府那邊來人說,以后不用我們家再給他們府上送日常瓷去了。他們準備從宋家窯廠采買了!” “什么?!”李子修驚得手中的茶杯都差點掉了下去,“你說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問。 大總管把話重復了一遍,并道:“我已經打聽清楚了,說是宋家窯廠那個鄭全,帶了一套礬紅雪景六方盤碗,通過淮王府的大管家送到了淮王府老太妃的手里。老太妃一看就喜歡得不得了,立刻見了鄭全,還在鄭全手里訂了一套茶具,說是要送給宮里的萬貴妃的。 “然后王府就通知我們,以后不用再給淮王府送瓷器了,改由宋家供瓷。” (本章完) 第179章 「哐當!」一聲,李子修狠狠地將茶盅砸在了地上:「噶啥糕!」1 他惡毒地罵了一句。 宋積云居然這么狠! 暗戳戳的就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不對! 他算計宋積云的事宋積云怎么知道的? 他一直和王老爺單獨聯系,就算是他的心腹大管家,也只知道他頻頻找王老爺,可能有什么事,卻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事。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了王老爺的身上。 他說過什么,只有王老爺知道。 王老爺去找宋積云的時候說的話雖說已經傳遍大街小巷,可誰又能保證他只說了那些話呢? 李子修在心里冷嗤一聲,面上卻不顯,反而笑呵呵地對王老爺道:「兄弟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去處理一下這件事。」 王老爺心頭閃過一絲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