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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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公公很是心動的樣子。 宋積云忙道:“大人,我們這邊很快就要出窯了。是我們家的祭白瓷燒得好,還是我大伯父的祭白瓷燒得好,沒有對比,也就是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的事。” 萬公公不為所動,很明顯的偏向了宋大良。 宋積云就指了那對梅瓶的瓶口道:“大人您看,這處收口四四方方,曲線分明,乍眼一看還好,可仔細一看,卻顯得太過匠氣,也破壞了這梅瓶的曲線。若不是立坯的師傅手藝不行。御用監造辦處的大人們見的好東西多了,這樣的瓷器送過去,只怕難以過關。” 萬公公仔細一看,還真是這樣。 他躊躇起來。 宋大良頓時心急如焚。 臨門一腳,如果被宋積云攔住了,就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他不禁高聲道:“宋積云,你也別雞蛋里面挑骨頭。我至少能燒出祭白瓷來,你呢?別以為洪家送來了泥料就行了,玉泥里有什么配方,你有沒有拿到手,你我都清楚。今天我就把話擱在這里了,你要是能燒出比我這對梅瓶還好的祭白瓷來,我就把這對梅瓶送給你!” 宋積云不以為然:“我要你的梅瓶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好東西!” 宋大良急于挽回萬公公的青睞,腦子一嗡,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賭?你要是燒出比我這對梅瓶更好的祭白瓷,我就當著眾人的面,給你磕三個響頭!你要是沒有燒出來,就把這個窯廠送給我!” 第88章 “大伯父莫非以為我是傻子?!”宋積云嗤笑道,“你打賭輸了給我磕三個頭,然后讓別人指責我不敬尊長;我打賭輸了把窯廠送給你,讓你白得一份家業。天下間居然有這么好的事?” 宋大良在萬公公面前還是要臉的。 他頓時面紅耳赤。 他對打賭的事胸有成竹,沒想過要占宋積云的便宜,不過是話趕話,說到了這里。 可宋積云的所言卻讓他心中一動,起了貪念。 如果能趁此機會拿下宋家窯廠…… 他不由指著宋積云道:“你想怎么樣?” 宋積云像是被他的話激怒了似的,厲聲道:“你有本事,就和我賭把大的——我輸了,把窯廠給你;你輸了,就滾出宋家,從此不再是宋家的人,出族!你敢嗎?” 眾人駭然,廳堂里鴉雀無聲。 宋大良卻眼睛一亮。 真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好!”他強壓著心底的喜悅,道,“你也別說我欺負你,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 可口說無憑,他覺得這樣并不保險。 他不禁左顧右盼,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萬公公的身上。 “大人!”他像抓到根救命稻草似的,忙朝著萬公公行了個揖禮,道,“您得給我們做個憑證!” 萬公公眼底閃過一絲貪婪。 宋大良曾經承諾給他,若是祭白瓷的事成了,宋大良的窯廠有他一半的份額。 這打賭得來的東西,應該也算在內吧? 他聲音顯得有些尖銳,道:“讓我做證可以,但你們得說話算話,不然我這面子往哪里擱?” “一定,一定!”宋大良忙不迭地保證。 宋積云卻像突然清楚了過來似的,猶豫起來。 宋大良心里“咯噔”一下,催促她道:“爭起家業來你就男女都一樣,讓你當家作主的時候你就把自己當女子了。既然如此,你不如趁早回內宅繡花去,把窯廠交出來給別人打理,免得丟了我二弟的臉,壞了他一世的英名。” 宋積云聽了牙齒咬得“吱吱”響,道:“賭就賭,我還怕你不成?只要你到時候別不認賬就是行!” “萬大人面前,誰敢不認賬!”宋大良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 萬公公更是道:“你放心,在景德鎮,還沒人敢潑我的面子。” 宋積云的笑容看上去就顯得有些勉強起來。 宋大良見了,心里像那三伏天喝了碗冰鎮綠豆水似,暢快極了,還把那對梅瓶都拿出來擺放在了中堂前的方桌上供眾人觀看:“等會出了窯,正好可以比對比對!” 萬公公呵呵地笑。 顧清等人卻握手成拳,一個個臉色泛白。 羅子興興奮地跑了進來:“大小姐,大小姐,吹起了北風,降溫了!” 窯里的溫度需要它自然的冷卻,這個過程需要兩、三天。 可有時候遇到天氣變冷,則會縮短這個時間,可以提前開窯。 不要說宋積云了,就是萬公公等人都不由朝廳外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色暗了下來,刮起了風,樹枝被吹得“嘩嘩”直響。 宋積云卻心情明媚。 她問羅子興:“可以開窯了?” 羅子興不住地點頭,道:“原本還要等一個時辰的,我剛去摸了窯磚,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宋大良的神色有些晦澀不明。 萬公公卻站了起來,道:“走,去看看!” 宋大良立刻擠到了萬公公的身邊,擁簇著他往祭白瓷的作坊去。 宋積云則落后幾步,悄聲問羅子興:“元公子呢?” 如果沒有他的火照,這次燒窯不會這么的順利。 她想讓他分享開窯喜悅。 羅子興懊惱地拍了拍腦門,道:“元公子還沒醒,我這就派個去請他。” 元允中這幾天一直在幫著控火,直到窯熄了火才去歇下。 “那就算了!”宋積云看了萬公公一眼,下意識地不想讓元允中給萬公公這樣的人行禮,“等他醒了再說。” 羅子興和她想到一塊去了,他打了個馬虎眼,誰也沒去喊元允中,一行人跟著萬公公去了燒祭白瓷的作坊。 祭白瓷作坊的窯工們都七嘴八舌地圍在窯前等著開窯。 見宋積云陪著萬公公過來,忙跪在了一旁。 宋積云陪萬公公在窯前站定。 羅子興拌著嗓子眼喊著“開窯”。 磚瓦匠輕手輕腳地一塊一塊地撬著窯磚。 厚厚的灰下,是廢墟般的的匣缽。 眾人靜心屏氣。 羅子興顫抖著手,走了進去。 他佝僂的脊背,輕輕地扒開了匣缽,半晌都沒吭聲。 這是燒壞了吧? 宋大良幸災樂禍地想。 如果燒成了,哪怕是只有一件,羅子興也沒有這樣平靜。 但他很想知道結果,不由自主地踮了腳。 只見那羅子興像瘋了似的,不停地開始扒拉那些燒成了碎片的匣缽。 宋大良頓是心花怒放。 看樣子這次沒燒好。 要是出了空窯就好了。 窯廠是他的了!御窯廠的訂單也是他的了! 宋積云,到底還是嫩了點,不是他的對手。 他強忍著笑意,放下踮著的腳,安然地站到了萬公公的身后。 羅子興猛地轉過身來。 “大小姐!”他淚流滿面。 在場所有的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成了!成了!”他喃喃地道著,大聲喊了起來,“大小姐,燒成了!我們全燒成了!” 天上鉛云散盡,陽光重新照射下來。 照在羅子興滿是淚水卻難掩激動的臉上。 他側過身來。 陽光下,粗礫的碎陶上一片玉色。 眾人嘩然。 這么多年來,景德鎮就沒有一家開窯全燒成的。 他們都想擠進去看看,看著萬公公等人,又不敢。 眾人癡癡地望著宋積云等人。 宋大良已經完全懵了。 萬公公卻兩眼發直,跌撞著走了過去:“這,這是什么?” 粗糙的陶礫間,一個個素潔瑩然的碗碟如珠在側,讓人自慚形穢,嬌貴的不敢隨意碰觸。 相比宋大良的梅瓶,色澤更溫潤,更含蓄。 像流動的霜糖。 萬公公不顧周邊到處都是黑灰的煤灰,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個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