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夜半鶴知 第95節(jié)
“那你什么意思,難不成還是從我這兒泄出去的?”林鶴知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這事兒也就姜遠當時在濟慈寺里和我說過。他講事兒的時候,房間里就我倆。如果你要懷疑,就得懷疑有人在門外偷聽,可我們素齋的服務員你也知道,都是聾啞人。難道,你還能懷疑洪一那老頭子不成?” “我不是在懷疑你,鶴知,”單瀮放緩了語氣,“我只是有一種直覺——李庭玉很有可能就是通過你獲得這個信息的——因為,我從姜遠那邊得知,李庭玉的搜索記錄里,頻繁出現(xiàn)你的名字,以及濟慈寺等關鍵詞?!?/br> 林鶴知一愣:“他搜我?他搜我做什么?” 單瀮沉默地聳了聳肩,露出一副“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的表情。 林鶴知突然就想了起來—— “夜鶯”直播的那首,《我該送你什么生日禮物》…… 是因為李庭玉搜了他的個人信息,所以才知道他的生日嗎? 巧了,姜遠那天來寺廟里,接待的服務員,不就是琢木和尚?那個在生日當天,送了他一只角蛙的人! 琢木,琢木…… 琢木是寺院里師兄開的聾啞人咖啡館里介紹來的聾啞人……而師兄,又是洪一老和尚親自撿來養(yǎng)大的聾啞兒。因此,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 林鶴知“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我知道了!” 單瀮眼睛一亮:“怎么說?” 隨后,林鶴知又緩緩地坐了下來,眼睛瞬間失神:“……我……我得再好好想想。” 第102章 黑白棋局 林鶴知是清楚琢木來歷的——最早, 他是在silence連鎖咖啡店里打工的聾啞咖啡師,因為一臉佛像,容貌“酷似唐僧”,所以調來了濟慈寺素齋, 成為了一名打工和尚。 如果說, 這個人有問題…… 林鶴知第一次把目光放回了silence連鎖咖啡店上。很快, 他就查到了一條重要線索。 “我就說吧,林思瑤的這家資產(chǎn)管理公司就是有問題?!?/br> “你看,”林鶴知遞過一份dearlisa的慈善賬目, “從五年前開始,他們就開始給殘聯(lián)捐款, 那一年, silence連鎖咖啡獲得了殘聯(lián)創(chuàng)業(yè)大賽的獎項,dearlisa每年都支持silence一百萬人民幣。” 單瀮低頭翻了翻資料:“這種投資公司會做慈善不奇怪,哪怕我現(xiàn)在去問林思瑤,百分百問不出什么——場面話誰不會說上幾句呢?而且,這種捐款,說是慈善慈善大公無私似的, 但其實證明開出來, 都可以抵稅。相當于把本就應該繳納的稅款, 花在自己想花的地方罷了。” “無論如何,這筆錢的確是幫助不少聾啞人創(chuàng)造了工作崗位。你之前不是一直問我, silence咖啡做得這么難喝怎么還沒倒閉?”林鶴知笑了笑,“就是因為有這些捐款在續(xù)命?!?/br> “不過,五年前, 這個時間點也是有點巧。羅彭生說,李庭玉四五年前就開始策劃了。只是, 我想不明白,如果李庭玉是提前布局,他為什么會在那個時候選中濟慈寺呢?”單瀮眉心微蹙,“你之前說,這個silence連鎖咖啡的創(chuàng)始人——是你們濟慈寺領養(yǎng)的聾啞孤兒?” “是的。不過,師兄這邊,我知根知底。我?guī)缀醵伎梢越o你擔保,師兄這人不會有問題,”林鶴知點了點另外一份檔案,“我是懷疑這個琢木,他可能不是真的聾啞人。他可能是被李庭玉——或者說資方收買的線人。上回紅眼睛的事,極有可能就是通過他傳出去的。” 單瀮點點頭:“挺好啊,這不就有懷疑對象了么?要不你先去問問你師兄?還是說,你希望我直接把人傳喚來局里,檢查一下他是否真的為聾啞人?也可以檢查一下銀行流水,看看是否有可疑的賬目。” 林鶴知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搖頭:“我還不想打草驚蛇?!?/br> “我來找你,是想討論一種可能性?!?/br> “如果琢木有辦法聯(lián)系上李庭玉,”林鶴知抬起眼,“那我們是不是有可能,反向把消息傳遞出去?” 單瀮頓了頓,又問:“你想傳遞什么消息呢?” “一些,李庭玉會關心的信息,”林鶴知聳了聳肩,“或者說,一些能把他再次引誘出來的消息。畢竟,李涌進離開船獲救之后,就翻臉不認之前承認的事。哪怕羅彭生提出了類似的指控,但都是口說無憑,這隔了二十年了,沒有證據(jù),又如何翻案呢?”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能主動通過琢玉,向他傳遞一些與李涌進有關的證據(jù),然后,讓對方主動上鉤?!?/br> 單瀮手上漫不經(jīng)心地轉著一支筆,似乎并不看好林鶴知的提議:“你想這樣嘗試,我也不攔著你?!?/br> “哪怕這個琢木真有問題,你把消息傳出去,我認為李庭玉也未必會有什么動作。畢竟,他搞了翡翠號那么大一出。我認為,任何一個犯罪分子,在干了這么轟動一件事后,當務之急一定是銷聲匿跡。李庭玉本來就是國外長大的,目前應該急著找渠道,盡早離開中國?!?/br> “他制造假死,不就是為了換一個身份走人么?” “所以,我目前的重點,還是放在卡口的檢查上。我不信他還能就這樣出國逃了?!?/br> 林鶴知語氣篤定:“不,他不會走的?!?/br> “他四五年前就開始策劃這件事了,”林鶴知解釋道,“他的目的都沒有達成,又怎么可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離開?” * 林鶴知特意挑了一個琢木也在場的時候,主動和洪一老和尚說:“師父,上回邀請我到船上去的那個小伙子,你還記得嗎?這周末,他約我喝茶講點事情?!?/br> “好?。 焙橐晦圩约夯ò椎暮樱芩斓鼐桶堰@件事給應下了,“來找你喝茶?!?/br> 林鶴知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別這么開心,人家家里出事了,那寺廟估計沒錢捐了。 “什么捐不捐寺廟,都無所謂,”老人笑得眉眼彎彎,“多交點朋友好啊,難得有人愿意找你來喝茶?!?/br> 林鶴知:“……” “不是,是他找我有事,我才不樂意見呢,”林鶴知加重了語氣,“你這話說的,就好像我這人沒朋友一樣。” 洪一笑瞇瞇地不說話,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剛從主廚里偷偷摸摸走出來的冬瓜:“小瓜子,你說你林鶴知哥哥,平時有沒有朋友?。俊?/br> 剛偷吃了滿嘴糕點的冬瓜同學,委屈巴巴地扭過頭,嘴里含糊不清:“沒有!他和青蛙做朋友!” 林鶴知:“……” 洪一這才松了手,心滿意足:“小伙子,記住老頭子的話,廣結善緣哪?!?/br> 冬瓜趁機又偷摸了兩塊桂花糕,一溜煙跑了。 林鶴知故作隨意地回頭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琢木一身僧袍,正在后廚專心致志地剝著蠶豆,似乎是對周圍的對話無知無覺。 林鶴知和姜遠約在了同一個地方。 果不其然,這次在會客廳奉茶的服務生,“碰巧”又是琢玉。 談話內容,自然是林鶴知與姜遠早就說好的。 姜遠先是抱怨了一堆李氏集團的現(xiàn)狀,什么大廈將傾,樹倒眾人推云云,他原本一片光明的前途,現(xiàn)在也風雨飄搖了起來,還得給自己找條后路。 “上次翡翠號事件后,李總和我坦白了過去一些事,被我錄下來了,”姜遠搖了搖手中的usb,“我想在你們這里存一個備份?!?/br> 林鶴知面無表情地聽著,對姜遠做了一個“大聲點”的手勢,姜遠挺直身板,幾乎是有些刻意地放大嗓門。林鶴知瞬間把臉皺成一團,又比了一個“小聲點”的手勢。 等姜遠說完了來意,林鶴知拉下臉,語氣抗拒:“你們李家的東西,為什么要把東西藏我這里?我不知道你們惹上了什么人,但我們濟慈寺絕不趟這趟渾水。” 姜遠就哀求道:“拜托,把東西藏在你們這里,我就是圖一個不被人猜到。這usb里的錄音真的很重要,關系到李涌進……” 說著,他又按劇本壓低了聲音。 好不容易,兩人把先前約好的內容講完了,林鶴知帶著姜遠走出會客廳,一邊走一邊說:“我?guī)闳デХ鹛茫裙┓钜槐K蓮花燈吧。每一個蓮花燈下,都有一枚暗格?!?/br> 姜遠忙不迭點頭。 林鶴知目不斜視,大步走了出去,但在他的余光里,注意到琢木拿著一把笤帚,正在不遠處一下、一下地打掃著。林鶴知垂下眼,注意到灰色的石板地,早就干凈得沒有任何落葉了。 林鶴知相信,那天會議室里的內容,琢玉是聽到了的。 就這樣,姜遠以李墨婷的名義,在佛堂供奉了一盞蓮花燈,并在蓮花池子下的那個帶鎖小抽屜里,塞進了一枚usb。 就連僧人都不會去動那個暗格,因為大部分時候,里面是裝骨灰用的。 在此之前,千佛堂里是沒有監(jiān)控的。當然,林鶴知早在姜遠那盞佛燈上頭,動了一點手腳。 可是…… 釣魚后第一天,無事發(fā)生。 釣魚后第二天,無事發(fā)生。 …… 釣魚后一個禮拜,無事發(fā)生。 單瀮問起這件事,林鶴知就一臉不高興。 單瀮倒是樂了:“我就說嘛,人家這會兒肯定忙著逃命呢,對你這種線索,半點興趣都沒有?!?/br> “不釣出幕后的人,釣出琢玉也是好的???”林鶴知瞪他,“要不然,哪怕你側出琢玉是假的聾啞人,他不承認,你也沒有證據(jù)。要抓,當然就得抓現(xiàn)行的?!?/br> 單瀮挑眉:“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人家上鉤了嗎?” 林鶴知皺起眉頭:“是不是我這個誘餌弄得沒什么吸引力?我就怕他覺得我在釣魚,才故意把內容說得模糊一點——重要,但模糊——畢竟,很細節(jié)的東西,大聲說出來,反而很奇怪了?!?/br> “是不是又太模糊了,所以對方不感興趣?” 單瀮手里有工作要忙,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只是拿食指中指輕輕一戳對方肩膀:“得,我有兩個字送給你這樣的釣魚佬——” “空、軍?!?/br> “出門幫我把這個材料帶給段夏,讓她幫我跑一趟,謝了。” 林鶴知:“……” “逃命逃命,”林鶴知忍不住反諷,“那人家逃命逃到現(xiàn)在,你又查到什么了?人抓住了嗎?” 單瀮嘴角一抽:“……這位空軍選手,中國是很大的。” 林鶴知眼睛一翻:“廢物?!?/br> 就在林鶴知以為自己計劃失敗的時候,琢玉還是行動了。 在一次打掃的過程中,他用寺院內部的小鑰匙,悄悄地打開了姜遠供奉的那盞佛燈,取出那枚usb——而這次,還真被林鶴知抓了個現(xiàn)行。 * 攝像頭下,琢玉的行為證據(jù)確鑿,再加上這人沒有什么進局子的經(jīng)驗,不像羅彭生那樣老練,很快就把事情交代了個干凈。 原來,琢玉不是聾啞人,而是一個結巴。大約是結巴的緣故,導致他重度社恐,不敢與人交流。再加上學歷不高,找工作更是屢屢碰壁。 后來,聽說聾啞騎手更容易獲得用戶好評和打賞,他就想出了一個損招——裝起了聾啞騎手。恰好,他去年給李庭玉送了一回外賣,但送貨途中,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責任在他。他想假裝聾啞人糊弄過去,卻被李庭玉當場揭穿。 不過,李庭玉不僅沒有舉報這個假聾啞人,還熱心地幫忙牽線,讓他在silence連鎖咖啡店找到了工作。隨后,據(jù)說是“在投資人的提議下”,琢玉這個關系戶就來到了濟慈寺工作。 琢玉坦白,李庭玉開的價格不菲,且讓他做的工作也非常簡單——盯著林鶴知,事事匯報——勞酬會走正常工資渠道,以獎金的形式發(fā)放。 單瀮聽到此處,忍不住抬頭看向攝像頭方向。 監(jiān)控室里,林鶴知也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我我我知道的——我我都說——”琢玉結結巴巴地坦白道,“我只只知道——他現(xiàn)在、不不在寧港——” 顯然,李庭玉不會把自己的計劃和這么一個小嘍啰交心。警方把琢玉查了個到底朝天,也沒找到太多有用的線索。 不過,其中有一條—— 根據(jù)琢玉的聊天記錄,在姜遠找林鶴知約談當天,琢玉就盡心盡責地把這件事匯報了上去。只是,李庭玉那個小號近兩周都沒有回復消息,發(fā)出下一步指示。這也是為什么,琢玉在前面幾天完全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