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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偵:夜半鶴知 第37節

    可是,那個娃娃有燒到三分鐘嗎?

    林鶴知再次打開錄播,仔細看了看。

    在張子楓掉線的時候,他身后那個娃娃才剛剛亮起來,明明暗暗的,亮了十幾秒。顯然,如果娃娃只燒了十幾秒,門應該還是開著的。

    不過,根據張子楓死后道具內剩余的固體酒精含量,以及粉色章魚告訴警方的“起始量”,這酒精的的確確是燒了一段時間。

    那為什么他掉線的時候,這個娃娃好像才剛剛亮起呢?

    掉線是個巧合?張子楓忙著重連沒注意到閃爍的紅燈?

    還是說,明火已經燒了一段時間,視頻沒有拍到是光線、角度、聚焦的問題?

    也有可能,張子楓倒計時設定失誤,不小心讓蠟燭提前燒了,而他需要配合直播內容來展現這個嚇人的點,所以就讓娃娃在攝像頭外多燒了一段時間?

    可能性太多了。

    林鶴知問:“這門在房間里沒有開關?”

    消防解釋道:“這門是質量非常好的防火門,平時是不用的,所以沒有開關,但只要它還通著電,總控室就可以cao控門的開關。”

    林鶴知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痕檢在這個房間發現了三個人的生物痕跡,分別是張子楓,保潔,以及朱琳琳,沒有其他人。”單瀮總結道,“如果能確定,昨晚沒有其他人在場,那這的確可能是一起意外事件。”

    關于是否存在第二人的問題,最大的疑點,在于總控室被切斷的監控、報警電路——直接關閘,簡單粗暴。

    總控室電路開關分成兩排,二十幾個開關,基本都積灰了。昨晚被切斷的電路關閉了館區所有監控、部分路燈以及警報、播音系統。在這些開關上,痕檢只提取到了老張一個人的指紋,而總控室從門把手,到開關,都沒有發現張子楓的痕跡。

    根據消防說,他們兩個月前才做過一次消防年檢,這些東西開了關,關了開,的確是老張配合檢查的。

    “既然可以提取到管理員指紋,說明對方沒有擦過開關。如果不是老張本人的話,那這位關閉電路的人戴了手套。”林鶴知提出質疑,“可是,張子楓身上沒有手套,而且他半點都沒有隱藏自己的意思——b2層入口處玻璃門的電子開關上,古曼童展廳里,以及道具娃娃身上都發現了他的指紋。”

    “怎么偏偏關電路的時候,他就這樣小心翼翼了?”

    “我也懷疑這個。不過,這事兒最詭異的還是——”單瀮調出電路被關之前的監控,“你自己看吧。”

    清蓮展覽館作為一個私人藏館,人流量小,監控力度與博物館并不能比。雖說專業的角度來講,監控是存在盲區的,但展廳內部,以及樓梯、出入口都有安置攝像頭。

    根據現有監控,藏館下午五點閉館,老張播放了清場廣播,例行檢查了每個展廳與廁所,在確定沒人之后,在下午5點17分時,離開了場館。監控依然在跑著,所有大燈都熄滅了,只留下幾盞節能壁燈。

    “你看,晚上10點07分,張子楓是一個人進來的,用朱琳琳給他的卡刷開了側門。”單瀮站在十幾個監控畫面前,點了點b1走廊處,“他進門以后,在大廳里逛了逛,看了會兒畫,然后就下樓了。”

    清蓮展館的b1層有一半在地下,因此,樓梯下去的那一段,與g層是打通的,樓梯環繞著一口天井,正中放著一尊銀色的,呈螺旋流體態的現代風格雕塑。想下樓梯到b2層,得從這個地方左轉進入走廊,而總控室,恰好就在這段走廊上。

    攝像頭最后一次捕捉到張子楓,正是在b1處左轉。

    張子楓正常下樓的話,再次被拍到應該是在b2的樓梯口,可他還沒有從那個口子出現,一切監控就被切斷了。

    “我剛下來的時候,在心底默數過,從b1走廊拐口這個位置,走到b2樓梯口,只花了17秒。”單瀮說道,“當然,我走路比較快,正常人慢慢走,30秒內也應該走到了吧?”

    可是,張子楓從走廊拐口消失后,足足一分鐘也沒有從b2樓梯口下來。

    隨后,屏幕“啪”的一黑,監控斷電了。

    第44章 古曼童

    林鶴知沿著張子楓的腳步, 重新走了一遍,他注意到走廊左側是監控室,而右側有一個多功能展廳以及衛生間。展廳內有攝像頭,但所處角度并拍不到走廊上的情況, 因此, 這里屬于一個監控盲區。

    “張子楓沒及時下樓, 可能是去了總控室,但他也可能是去衛生間化妝了,他直播的時候明顯是帶妝的, 而這里是最近的鏡子。”

    單瀮點點頭:“如果不是張子楓切的電路,那我只能懷疑博物館里一直還有一個人。畢竟, 博物館所有入口都沒有被強行進入的痕跡, 這個人只能是白天就潛伏在館內了,晚上才開始行動——我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巧合,所以,這個人,大概率是知道張子楓直播計劃的。”

    老張說自己每天閉館前都會檢查每個展廳和廁所,確定沒有人了再離開, 張子楓出事的那天, 也不例外。

    林鶴知進衛生間里走了一圈, 發現馬桶隔間是全封閉的,除非有人一扇門一扇門地檢查, 有人想故意藏在館里,老張大概率發現不了。畢竟,幾年來同一套流程每天重復, 不免讓人麻木,老張能在每個房門口瞄一眼, 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故意關閉監控,這人一定有目的。”林鶴知分析道,“一種可能性是,這個人與張子楓的死亡有關,不想留下在場證明,而另一種,可能是獨立于張子楓這個案子的。”

    “比如張子楓關閉攝像頭,是為了讓其他人進門;又或者,有人知道了張子楓今晚要來,趁機渾水摸魚,來做一些自己的事。”

    私人藏館里,不少東西都價值連城。

    林鶴知微微瞇起眼:“你們有丟什么東西嗎?”

    老張這才一拍腦瓜——

    放在平時,館里的監控斷了,自然而然第一件事是去檢查有沒有丟東西;可張子楓一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件事上,他壓根就沒有仔細點過藏品。

    “剛好,”林鶴知看向管理員,“之前忙著尸檢,也的確沒有好好看過,要不,麻煩你帶我們參觀一圈吧。”

    老張連忙應下:“好說,好說。”

    一樓主要是一些畫作,以及現代風格的空間藝術,基本沒什么變化。藏館里最值錢的東西都在b1——那里有一間玉石藏室,以及兩間鉆石藏室,整個房間都閃著光。

    藏館主人,也就是老張的老東家李氏,上一代人就下海做鉆石生意,家里藏品多到放不下,才想到開一個私人藏館。李總經常會邀請圈內好友、以及工作上的合作伙伴來參觀清蓮,如果遇到合眼緣的,可以私人訂制,也可以直接買走。

    “這種相對有價值一點的藏品啊,我們是有雙保險的。”老張伸手拍了拍那些被玻璃罩罩住的鉆石,“第一重保險,當然是我們的監控與警報系統。第二重保險呢,就是這個柜子本身,這些都是指紋鎖,只有在這里錄入正確的指紋,玻璃門才會打開。”

    “如果有人強行銷毀玻璃,它會直接向110報警,如果三次指紋錯誤,它會自動鎖定15分鐘并且提示管理員。這個第二層保險是獨立的,且不受斷電影響。”老張掏出手機給林鶴知看自己的安保app,“張子楓出事的那個晚上,它也沒什么異樣。”

    “咱們老板還是很看重安保的,這些防盜系統啊,包括二氧化碳滅火系統啊,用的都是最新的高科技產品,嘿嘿。”

    林鶴知沉默地點了點頭。

    轉去隔壁展廳時,林鶴知突然停下了腳步,目光久久地留在一個玻璃柜上。單瀮覺察到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玻璃柜里放著一尊精貴的俄羅斯套娃。

    顯然,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套娃。

    套娃身體是主要是銀子做的,雕著精致的花紋,一雙眼睛是兩顆水藍色的寶石,眼睛邊上的眼影是一片細小的水鉆,在展示燈下,宛若眼波流轉。套娃的腮紅、以及身體的裝飾花紋,都是由各種不同顏色的寶石拼貼而成的,奢華,精致,而美麗。

    毫無由來的,林逍背后那個紋身在林鶴知眼前一閃而過,也不知是不是那鉆石的反光太亮了,那炫目的一瞬,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睛。

    單瀮問道:“怎么了?”

    “沒怎么。”林鶴知回過神,淡淡說道,“就是覺得這個娃娃很漂亮。”

    “這位是個眼神毒辣的,”老張樂呵呵地做起了解說,“別看這個套娃不大,但里面有足足有十一層可拆卸的娃娃,總共鑲嵌1886顆寶石,分別來自五個大洲,十二個不同的寶石品種。這是我們家老爺祖上去國外做生意的時候帶回來的。”

    說起這藏品的來歷,老張也頗為感慨:“那時候出一趟國可不容易啊,這個展品是傳家的,意思是‘李氏’這個牌子要把珠寶生意國際化。雖說這不是館里最最值錢的藏品,但從意義上來講,一定是最珍貴的一件了。”

    林鶴知冷著臉,沒有搭腔,單瀮只好幫忙捧場:“這么厲害!”

    “是啊!”老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啞著嗓子,“現在‘李氏’不僅把珠寶生意做到了國外去,還建立了李氏集團,涉及各個不同的商業領域,老爺泉下有知,應該也很欣慰吧!”

    林鶴知瞄了一眼不遠處一張“禁止拍攝”的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手機:“抱歉,我知道這里寫著禁止攝影,但我能拍一張嗎?就這個娃娃。”

    老張爽快地擺了擺手:“拍吧,拍吧,沒關系。”

    單瀮仔細打量了那個娃娃半天,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又滿腹狐疑地看向林鶴知:“是這個娃娃有什么問題嗎?”

    “咔嚓——”

    林鶴知把手機揣回衣袋里,還是那句話:“沒問題。它真的很好看。”

    上一個房間也是金碧輝煌,比這個藏品更華貴的展品也不是沒有,林鶴知壓根就沒多看一眼。單瀮咬牙:“你騙人能不能走心一點?”

    “你又犯什么毛病?”林鶴知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有這閑心疑神疑鬼,還不如把你的測謊雷達用到刀刃上——張子楓這案子,到底是意外,還是謀殺?”

    單瀮一時語塞。

    在老張的帶領下,大家把所有藏品都看了一圈。粗略看來,貴重的展品完全沒有問題,倒有玉石藏品區,有一些沒有放在保險柜里的,還需要再仔細清點一下。

    紅木多寶閣上,放著一溜翡翠鐲子與木質手串,一眼望去倒是整整齊齊,老張隨便拿起一個鐲子,在手里把玩兩下,便皺起了眉頭。他拿起柜臺上的放大鏡,仔細看了看,又拿起一根小銀棍,在幾個位置敲了敲,臉色瞬變:“這個鐲子是假的!”

    老張跟著大珠寶商混了那么多年,這點鑒別能力還是有的。乍一看,那些翡翠鐲子都還在,可這會兒仔細一看,他頓時全身汗毛都倒豎起來了——這一批用來給顧客挑選的翡翠鐲子,不知不覺中被人掉了包!

    這些鐲子不是特別貴,一個也就一萬出頭,和保險柜里那些自然是沒得比。

    林鶴知挑眉,露出一臉“原來如此”的神情。

    “看來,的確有第二個人在場。”

    “張子楓身上沒有攜帶任何玉器,那真的應該是被人拿走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找的,僅僅是一個小偷,還是一個小偷加殺人犯?”

    正在此時,段夏風風火火地打來一個電話:“單隊,單隊——我認為汪語涵可能說謊了!”

    汪語涵是粉色章魚的真名。

    單瀮沉聲:“怎么說?”

    段夏在整理、核查粉色章魚筆錄的時候,發現了幾處疑點。

    疑點一,是直播間把名字改成古曼童akin給張子楓砸榜的小號。按章魚的口供,她那天晚上都在自己城北區的小公寓里,且無人可以作證,所以,段夏就去調取了這個賬號那天登錄的ip信息。

    ip無法精確到具體的位置,但是可以追尋到最近的區域基站。賬號“akin”昨晚的登錄信息卻顯示,她是在寧西區登錄的,離女孩城北區的家有十幾公里的距離。很巧的是,清蓮私人會館就在寧西,比如張子楓直播時的ip區號,與akin登錄的是一樣的。

    因此,章魚的不在場證明可能存在問題。

    疑點二,是章魚說自己性取向女,與死者只是“工作合作”關系,但在張子楓家的衛生間里,警方發現了一根漂成淡粉色的長發。

    除非張子楓還有其他長頭發的粉發好友,汪語涵與張子楓的關系可能比她承認的要更親密。

    警方再次傳喚了汪語涵。

    汪語涵極力否認,說來說去就是,張子楓直播當晚,她100%不在現場。不過,她承認自己去過張子涵的家,兩人喝了點小酒,聊了聊一些節目計劃,但的確沒有情侶關系。

    單瀮順著她的話頭,遞過一張蘑菇的照片:“我們在張子楓家里發現了這個。既然你去過他家,那你是否知道他養的這些東西?”

    汪語涵說話一直都挺拽,語速也快,這次卻明顯卡了一下殼。最后,她沉默地點了點頭,說知道張子楓在養蘑菇。

    單瀮又問:“你知不知道這是什么蘑菇?”

    汪語涵倒是大大方方承認了,直接說張子楓告訴他,這種蘑菇叫裸|蓋|菇,吃了以后會出現一些致幻的效果。

    單瀮語氣一冷:“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私自培養這種蘑菇,是一種涉毒犯罪!”

    汪語涵頓時有點慌亂:“不、不嗑不賣也違法嗎?我,我不知道——”

    她說張子楓養殖它的目的是拍一期科普視頻,并沒有其它用途。而選擇這個題材,也不過就是為了博人眼球而已,就像半夜探秘古曼童一樣。

    單瀮看過張子楓的手機相冊,里面的確拍攝了一系列蘑菇萌芽的照片,有些做成了視頻,所以,汪語涵的這套說辭,也未必就不可信。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清楚張子楓那天晚上的直播計劃?”

    汪語涵想了半天,搖頭:“應該就只有我,我不清楚,他沒和我提起過別人。”

    “很好。”單瀮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那你現在就是我們的頭號嫌疑人——你再好好想想,為什么那天akin賬號的登錄ip會在城西。”

    女孩皺起一張臉:“嫌疑什么啊?不是,你們在懷疑什么啊?總不能懷疑我殺張子楓吧!我殺他干嘛,他好好活著,他火我也火啊!”

    “請正面回答登錄ip的事,”單瀮面無表情,“汪小姐,希望你能明白——哪怕你真的是無辜的,在有嫌疑的時候撒謊,對洗清你的嫌疑毫無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