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243節
他抬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看向他的朋友,沙啞的,幾乎是懇求的說:“陳厝,你醒一醒。” 他似乎在說服自己,又似乎在說服陳厝:“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你不是。” 陳厝看向他,那眼神平靜而絕望,像一潭死水。 他慢慢張口:“……你以為,是誰殺了白凈?我說了要算賬,當然要一個不落。” “祁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第292章 第二百九十二夜 神像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亂。 周伊在竹樓里照顧吳敖,剛給他上完藥,忽然聽到外面地震似的巨響一陣接著一陣,忙跑出了屋子,就見一堆人逃難似的跑了過去,邊跑邊喊: “神像吃人了!神像吃人了!” 吳敖從床上坐了起來:“出什么事了?” 周伊說:“不清楚。我去看看,你不要動了。” 吳敖搖頭:“我也去。” 白月明造成的傷口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插在他肚子里的手在不久之后化為了一陣煙霧,他的肚子上有無數細小的穿透傷,卻沒有豁開一個致命的大洞,內臟也奇跡般的沒有受傷。 他們像兩條逆流而上的魚,在人群中穿梭,遠遠的,就見碩大的神像動了起來,抓起地上瘋狂逃命的人就往嘴里塞去。 看到這么有沖擊力的畫面,倆人都是一懵,吳敖的臉色很難看:“……這什么?動漫照進現實?” 周伊急道:“他們怎么樣了?會不會……” “去看看!” 他們越接近神像,越覺得觸目驚心,原本盛大的典禮上塵煙滾滾,滿地狼藉,有跑不動的老人和小孩跌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追上了,那女人急的直掉眼淚,怎么拉也拉不動。 “救命……救命啊……” 吳敖跑過去,一把那老人扛了起來,周伊抱起小孩,險險閃開了神像抓來的大手。 他們扭頭就跑,腦后一陣風聲刮過,身后砰的一聲巨響,爆炸一樣,土塊和灰塵轟然炸開,地上深深的陷下一個大坑! 吳敖邊跑邊說:“這家伙難道真是活的?” 周伊道:“不可能,一定有人在里面cao控它!” 他們好不容易跑離了神像的行進路線,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遠遠的看見那可怖的人偶還在街上橫行,不知又有多少人被吞了下去。 周伊將抱著的孩子還給了女人,老人從吳敖的背上下來,也平安無事,她連聲道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周伊道:“快回家吧。” 女人看了看他們:“姑娘,你們兩個有地方躲嗎?我家有個很大地窖,你們也一起來吧。” 吳敖和周伊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我們家里還有人在。” 就算要走,也要帶上阿詩瑪大娘一起。 他們繞道回了竹樓,還好神像還沒有走到這邊,但竹樓里空無一人,阿詩瑪大娘不見了。 他們小聲的喊人,直到后院,才聽到吱呀一聲,平平的地面打開了一條縫,那里竟有一個地窖。 一個人探出身來:“快進來!” 竟然是勒丘。 他們趕緊鉆進了地窖,里面不僅有阿詩瑪大娘,連阿月拉,阿勒古,桑鐸一干人都在。 周伊驚訝的看著阿月拉:“你不是應該在祭典上嗎?” 阿月拉說:“江隱把我換了出來,讓我和勒丘快走,但我們沒走出多遠,就聽見寨子里地動山搖,擔心你們出事,又回來了。” 阿詩瑪大娘道:“我遠遠的看見神像動了,就知道不好,讓他們都進了地窖。”她和藹的臉龐布滿了焦慮和擔憂,“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吳敖道:“簡單來說,神像活了,胃口不錯。” 他靠著墻,慢慢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沒有聽周圍傳來的抽氣聲。剛才劇烈的奔跑讓他的傷口又綻開了。 地面上,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偶的關節在走動間發出了齡人牙磣的嘎吱聲,街面上的慘叫聲斷斷續續,人們已經躲進了自己的家里。 聽那聲音,神像已經走到了竹樓前。 阿月拉害怕的將頭埋進了勒丘的懷里,阿勒古和桑鐸一左一右的抱著阿詩瑪大娘,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生怕被發現。 周伊抬起頭看著地窖黑沉沉的穹頂,忽然想到了一幅畫面,一幅阿照老人對她描述過的畫面。 人們躲在地窖里,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聽著頭頂饕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那樣忐忑和絕望,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六十年前發生在萬古寨的一幕,在今天又重新上演了。 好在那腳步聲很快遠去了,神像離開了。 周伊等了一會,說:“我想去找他們。” 吳敖說:“我跟你一起。” 勒丘站了起來:“你們先等一等!現在神像還在外面走動,要是你們也被抓到了怎么辦?” 他勸說道:“就算要出去,也等到天黑吧。” 他的話不無道理,周伊和吳敖再心急,也只能坐了下來,靜靜等待黑夜的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忽然傳來一陣低低的呼喚,似乎在叫著他們的名字。 周伊猛的抬起頭來,爬上了梯子,將沉重的地窖打開了一道縫隙。 外面的人影立刻趴了下來,地窖里微弱的燭光映出了他的臉。 周伊驚喜道:“陳厝!” 陳厝的臉蒼白臟污,風塵仆仆,好像走了很久的路才回來。周伊放他下來之后,很快就被人圍住了。 吳敖問:“怎么就你自己,他們呢?” 陳厝的眼睛暗淡下來,搖了搖頭。 “神像忽然活了之后,我們被人群沖散了。我找了他們很久,都沒有找到。” 周伊看著尚未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問:“神像還在附近嗎?” 陳厝的眼睛閃了閃:“應該還在。” 他們坐了下來,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搖曳的燭光中,低低的女聲響了起來,輕聲哼唱著一首傈西語和漢語混雜的歌謠: “當花海子再一次盛開在美麗的大理,亡者的靈魂走上亨日皮/當伊布泉再一次涌出清澈的泉水,勇士帶著寶物回到故里/當金鸞再一次飛上天空,良田變成了滄海一粟/當窺天鏡再一次發出光芒,家鄉的影子在前方/當七星披肩再一次穿在身上,心兒火熱難再涼……” 這歌聲輕緩而悲傷,在這狹窄的地窖里幽幽響起,動人的旋律帶動著人心緒起伏,久久不能平靜。這些人不少都是傈西族的,想到自己的家鄉被毀壞成了這樣,不由得悲從中來。 他們應和著阿詩瑪,低沉柔和的歌聲像流水一樣。 周伊問阿詩瑪:“大娘,這是什么歌啊?”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唱了。” “那歌詞講的什么意思呢?” 阿詩瑪說:“大概就是思念家鄉的意思吧。我們有很多思鄉小調和情歌,都沒有名字,靠傈西人口口相傳,就這樣一直流傳下來了。” 一直盯著墻壁的陳厝忽然說:“大娘,歌詞里‘當伊布泉再一次涌出清澈的泉水,勇士帶著寶物回到故鄉’,這個勇士是指巴布圖嗎?” 阿詩瑪點頭:“是的。” “我曾今聽過一個傳說,和這首歌倒有點像。”他緩緩開口,“他們說,當伊布泉里涌出洪……泉水,勇士巴布圖會帶著寶物回家。” 阿詩瑪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可這都是傳說。我想,這只是因為傈西人對巴布圖心中有愧,所以編造出來的。” 陳厝點頭:“但是,真正的伊布泉在哪里呢?” “沒人知道真正的伊布泉在哪。也許這么多年過去,它已經變成了一塊平地。但是后人仿造的伊布泉就在最近的花海子中。” 陳厝若有所思。 周伊蹭過去,悄聲問他:“你在哪聽過的這個傳說,我怎么不知道?” “很久之前了。”他含糊的說。 周伊看著他出神的側臉,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他這些天和他們形影不離,根本沒接觸過外人,是誰給他講的呢? 但這個念頭很快從她心里消失了。 “可是,你問這個干嘛?” 陳厝看向她:“你看過傈西族的典籍《東巴魯饒》嗎?” 周伊道:“看過一點,大多是故事。” “那你也一定聽過巴布圖的故事。我一直在想,巴布圖吞下的寶物,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摩羅呢?” 周伊想了想:“東巴魯饒里對寶物的描寫很少,只說它能起死回生,這一點倒是和摩羅很像。說起來,我總覺得里面的故事有很強的預言意,無論是巴布圖,七星披肩還是姻緣廟,似乎都能在現實中找到影子。” “你看,這首流傳下來的思鄉小調,歌詞里也說巴布圖會順著伊布泉游回來,是不是意味著,摩羅就在伊布泉下面?” 周伊驚奇的看著他,忽然噗嗤一聲樂了:“太好了。” “什么好?” 周伊說:“我還以為你被折磨一通回來了之后人都傻了,沒想到變的這么聰明,我都不習慣了。” 陳厝笑了:“怎么,我以前在你心里的形像很傻?” 周伊想了想:“不是傻,就是有點不正經。”她回憶起了什么,臉上露出了懷念的微笑,“我還記得在青鎮的時候,我們一起過年,你和祁景做艾葉團,做著做著就開始用面粉打架,然后不小心把江哥哥的臉按進了面粉里……” 她說著說著,就想起了那副滑稽的畫面,江隱被糊成了一個石膏像,陳厝的臉都抽抽了,每一個人的神情都那樣生動,這一幕幕仿佛才發生在昨天。 但陳厝沒有笑。 在對上周伊的目光時,他才扯起了嘴角,周伊覺得有點不對,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的問:“這些,你也不記得了嗎?” 陳厝沉默了一下:“有些記不清了。” 周伊眉頭微皺:“我知道人會出于自我保護所以刻意抹去痛苦的回憶,但沒想到連快樂的回憶也會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