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181節
祁景噓了一聲,示意他繼續看:“那棺材是封印江隱的工具,他們制不住他了。” 烏云出月,白慘慘的月光像蒙面的紗,飄飄忽忽的勾勒出圍觀人的臉。為首一人鼻子微勾,雙目精光四射,瘦削的臉頰鋒利得怕人,這是一張熟悉的,理應出現在噩夢中的臉。 瞿清白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吳璇璣。” 他一字一頓,好像在齒間咀嚼著那人的血rou一樣,將這幾個字從唇舌中滾落了出來,砸碎在地上,迸濺出guntang的火星,流淌出青鎮浸透石板磚的鮮血。 就是這個人,這只老鳥,在他面前把陳厝的頸動脈割開,在他面前把他的朋友劫走,拖入漫天大火中。 祁景感覺到他全身都在顫抖,也許是因為激憤,也許是恐懼,又或許是終于抓住一絲線索的狂喜,他用力按住了瞿清白的肩膀,低聲道:“小白,冷靜。” 瞿清白深吸了一口氣,咬了下自己的舌頭,慢慢止住了顫抖。 他一直是討喜的,溫和的,活潑的,像被點了一點朱紅的又白又軟的壽桃,古板中又有暄軟可愛,祁景從未在這張臉上看到如此仇恨和憎惡的表情,幾乎有些違和了。 瞿清白悄聲說:“我說的沒錯吧,吳璇璣也來了。登天節,他們一定會參一腳。” 那邊,吳璇璣開口了,有些感慨似的:“沒想到白澤也有這一天。” 他忽然一笑:“把他送給傈西族人當祭品,難道不會于心不安嗎?” 熟悉的聲音應道:“是他殺了金鸞,與我何干?” 白凈還是一副溫文爾雅的做派,慈父般垂憐的看著棺材中奮力掙扎的江隱:“不瞞你說,我還真有些舍不得,畢竟……” 吳璇璣接道:“畢竟,是你讓他殺的金鸞啊。不是嗎?” 他滿臉刻薄和促狹,白凈頓了一頓,微笑道:“怎么會這么說?” “我特意去查了查,白澤殺金鸞的那段時間,剛好是待在白家的時候,那時他不過十幾歲,對你唯命是從,不是你的命令,難道他會自找麻煩?” “白五爺好一手馭人之術,我實在佩服得很啊。” 白凈沉默片刻:“若我說確實不是我的命令,你會信嗎?” 吳璇璣還沒有開口,遠處忽然傳來了陣陣腳步聲,祁景定睛看去,就見一行人抬著一頂轎子似的東西從夜色中走了出來,說是轎子,其實就是一張竹椅綁在四根竹竿上,竹椅上躺著一個老太太。 祁景心說,神婆也來了,這下齊活了。 神婆并沒有下轎子,她的姿態慵懶而高傲,被各種銀光閃閃的刺繡和首飾環繞著,整個人小小一坨,有些病態的縮在椅子上。 白凈和吳璇璣問了聲好,話語中透著恭敬。 祁景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兩只老狐貍在打什么算盤?” 瞿清白贊同道:“絕對是有求于人。” 神婆伸長了像樹皮一樣皺縮的脖子,問道:“罪人又怎么了?” 白凈道:“他犯了病,普通繩索困不住他,只有放進這玄鐵打造的冰棺中才能得片刻安寧。” 瞿清白輕聲驚呼道:“玄鐵冰棺?!” 祁景道:“這是什么?” “我聽我爸說過,這種冰棺的材質很特殊,所謂的玄鐵觸手冰涼,不會被人體體溫同化,要是放久了,皮rou都能被粘下一層。要是把人放進去,不久就會渾身結滿霜花,陷入沉眠,但……但這種冰棺一般都是用來鎖兇煞極重的活死人和走尸的,活人進去怎么受得了?” 祁景心里一揪,又聽瞿清白自我安慰似的:“沒事……江隱不是普通人。” 神婆又道:“吳三爺,你們大老遠來了,應該已經很累了。哈日格,帶他們去休息吧。” 哈日格族長像影子一樣時時刻刻的跟在神婆身邊,盡職盡責的應道:“好的。” 他伸出一只手,用流利的普通話說:“請吧。” 吳璇璣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神婆的老臉精明又狡黠,正對白凈說道:“你們既然將他送來贖罪,就要讓我們來關著他,懲罰他……這口冰棺也要給我們……” 這無異于獅子大開口,白凈的臉上卻一絲猶豫也無:“那是自然。” 祁景都有些好奇了,這傈西族到底有什么好東西,能讓白凈這樣巴巴的連人帶棺大放送,甘愿當一只買一送一的舔狗? 幾個寨中的漢子試著去接手白家人的工作,但江隱還是掙扎不休,棺材板顫的怎么也合不上。 祁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江隱知道他在這里。 他在拖延時間,等一個時機。 瞿清白有些急了:“怎么辦?他們要走了!” 祁景緊抿著唇,他的身體緊繃的像一只開弓不回頭的利箭,他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必須做些什么。 忽然,一絲輕輕的呼吸,攜帶著濃烈的腥氣,吹在了他們的后頸上。 兩人都僵住了。 瞿清白感受到了一點點瘙癢,好像有人拿羽毛在蹭他的頭發,他沒有回頭,但心里已經隱約有了答案,他在用盡全力抑制住自己喉嚨里的尖叫。 “你說……”他戰戰兢兢的說,“紅腰子……叨人疼嗎?” 祁景克制著呼吸,言簡意賅的回道:“它吃rou。” 后面沒有什么動靜,但祁景能感到周圍有點悶熱,那是屬于野獸體溫的熱度——越來越多的紅腰子圍上來了,伸著脖子圍成一圈,研究著兩塊不怎么好下嘴的rou。 祁景的大腦在飛速的運轉,他忽然道:“我有一個主意。你有膽子嗎?” 瞿清白忍不住吐槽:“難道不是我有一杯酒你有沒有故事……啊啊啊……” 他猛得閉上了眼睛,把那幾聲微弱的慘叫銜在了唇間,他能感覺到脖子上多出了一點冰冷的觸感,試探的輕蹭著,那是紅腰子絞rou機一般的大嘴。 “有有有……你說什么我都敢,只要你別讓我待在這里……” 祁景低聲道:“跑過去,帶著紅腰子沖散那群人,為我接近冰棺制造時機。你現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麥隴佬,沒人會認出你,沖過去就跑,跑得越遠越好,不用管我。” 瞿清白皺眉:“可是你……” “沒時間了!”祁景打斷他的話,江隱的掙扎已經微弱下來了,“小白,相信我。錯過了這次,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再接近江隱?” 他的話語里有種一往無前的勇氣和破釜沉舟的絕決,瞿清白鬼使神差的被他說動了,關鍵是脖子上的大嘴已經開始試著叨人了…… 他猛的站起來,像頭沖鋒的牦牛一樣朝驚慌失措的人群沖了過去! 沒有人能預料到這樣的變數,他們怔愣的看著一個披頭散發的麥隴佬邊慘叫邊跑過來,身后跟著齊刷刷一群狂奔的紅腰子,連拉著鐵索的漢子都下意識的松手避開,有人驚叫道:“怎么回事?!” 瞿清白這輩子沒跑這么快過,他的斷腿機械的前后移動,酸得發疼,一溜煙就沒了影。 紅腰子從來沒見過這么多人,他們被眼前活生生的,更多的血rou迷了眼,發出了嘶啞的尖叫,在驚惶之下,開始攻擊所有附近的人。 “這些肥鳥從哪跑出來的?” “滾開,滾開!別咬我,啊啊啊——” 原本寂靜的曬谷場上混亂一片,在嘈雜的人聲中,又有神婆厲聲尖叫和哈日格族長雄渾的低吼:“……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他們!” 祁景趁亂貓著腰出了躲藏處,幾乎是匍匐前進到了冰棺旁邊,所有人都在忙著對付紅腰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沒人注意到他像一只蛇一樣游近了冰棺。 江隱在冰棺里半倚著,他的身體被鎖鏈勒成了一個扭曲的姿勢,鐵索橫亙在慘白的皮膚上,有種受虐的美感。 他目無焦距的望著天,疲乏的喘息,對祁景的到來無動于衷。 祁景知道這不是敘舊的時候,他用盡了最大力氣去扯那鎖鏈,想把那纏繞得像毛線球,又像耳機線一樣的鐵索從江隱身上解開,但他越拉扯越發覺,那鎖鏈就像嵌在了rou里,一動不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的嘈雜也在漸漸平息,祁景的額上已經有了汗意。 “江隱,聽得到我說話嗎?”他的喉嚨哽住了一樣,“我……我是祁景,你醒醒,你動一動,和我走……” “求求你了,和我走啊!” 他的五指深陷入鐵鏈中,拉扯的青筋暴露,手掌通紅。即使用上了李團結的力量,鐵索仍舊紋絲不動,江隱像具尸體一樣任人擺布。 他躲在棺材一側,已經聽到了接近的腳步聲,再不跑來不及了。 但江隱冰冷的手就握在他脹痛不已的手掌中,這是近三個月以來,在生離死別之后,他第一次觸碰到這樣真實的江隱,這樣牢固的將他抓在手中。 他放不開手。 ……怎么辦?怎么辦? 腳步聲越來越近,祁景心頭陡然生出了一種虛無的感覺,好像周圍的人是虛無的,紅腰子是虛無的,生死是虛無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面前的江隱……是實實在在的。 他用力的抹了把臉,低聲罵道: “……都去他娘的吧。” 祁景一個翻身,悄無聲息的滑進了寒冷徹骨的冰棺里。他好像在主動迎接即將被凍成一根冰棍的死亡,但心頭確是熾熱的。 冰棺不大,卻很深,祁景將江隱移了下位置,勉強擋住了自己,卻不抱幾成把握,只有一點飄渺的希望。 腳步聲停在了冰棺前。 吳璇璣的聲音遠遠傳來:“小敖,怎么樣?” 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棺材上,輪廓分明一如從前,表情卻是祁景從未見過的冷漠和呆滯。 吳敖自上而下的俯視著冰棺里的人,祁景有一瞬間感覺到,他們的目光對上了。 但是眼前的景色黑了起來,巨大的棺材蓋的陰影緩緩將他們掩蓋住了。 吳敖的話像一錘定音,隨著棺材蓋的落下發出“嘭”的一聲,重重敲擊在祁景的心上。 “……沒事了。”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夜 祁景抱著冰棍似的江隱,感覺一股涼氣從四面八方襲來,蛇一樣從每一個孔竅往身體里鉆,不過片刻就凍得他牙關咯咯噠打顫。 他低頭看了眼,江隱閉上了雙眼,臉上結上了一層淡藍色的霜花,看著更加不似活人了。 祁景艱難的拿手揩了揩,把江隱的頭按進了自己的懷里。 與他滿足的嘆息同時響起來的,是李團結的冷嘲熱諷:“好一對苦命鴛鴦。” 祁景:“……” “生同寢死同xue,小兩口雙雙下地獄,你們也算得償所愿了。到了地下請閻王爺幫你們結個陰婚,我也好討杯喜酒喝。” 祁景頭都大了:“你在說什么屁話?有時間陰陽怪氣,不如幫我想想怎么辦吧。” 李團結笑吟吟道:“你作死,倒要我幫你擦屁股?是我按著你的頭往棺材里塞的?” 祁景道:“那你就行行好,閉上嘴,好歹讓我在死前清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