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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170節

    江逾青輕嘆了口氣:“這是詛咒,是我們江家逃不掉的詛咒。你阿白叔叔離家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逃開窮奇的報復,但最后……”

    江逾黛低下了頭,他那張小小的臉埋沒在黑暗中。

    祁景一直跟在江隱身邊,他已經沉默了很久,好像啞巴了一樣,這時卻忽然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騙人。”

    江逾白不是因為這個離開的。

    他們剛到這里的時候,江隱知道這是他的故鄉,還緊張了一陣,雖然不說出口,但去哪都要跟著,小尾巴似的。

    江逾白都被他逗樂了:“你是小狗嗎?還是我同心鐲的法力沒給你解?”

    江隱不吭聲。過了一會,他問:“你要回去嗎?”

    “哪兒?”

    “江家。”

    江逾白笑了,揉了把他的頭:“腦袋這么小,想的事倒挺多。我為什么要回去?你當我出來這么多年是干什么來了。”

    江隱說:“不知道。”

    江逾白噎了一下:“這些事和你說還早……呃,就是有一伙很壞的人,在搶這些破爛磚頭,來復活幾個更壞的大妖怪,我呢,就是要搶在他們之前找到。”

    江隱還是在意:“那你為什么走,又為什么回來?”

    江逾白笑:“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在唱戲外說這么多話。這個嘛……有句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家里人合不來,就散了。”

    “說起來也挺好笑的,我覺得自己走的是正道,說不定在他們眼里,他們走的也是正道,這又怎么說得清呢。”

    “至于回來呢,也是因為家里人,窮奇墓這兩年總是不安生,我就幫個小忙,加固一下。”

    他輕嘆道:“希望這之后,鎮上能安寧一段時間吧。”

    江隱抿了抿唇:“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婆婆mama的了?”江逾白捏他的臉,“都是大小伙子了,羞不羞!”

    江隱任由臉頰被他掐的變形,抬起一雙墨畫般的眼睛看著他。

    沒有什么祈求的意味,很認真的樣子,黑是黑白是白的,江逾白先受不了了,舉手投降:“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但是,”他面容一肅,“你不能跟我去。我還要你不能和人說你是我徒弟,最好和我一點不沾邊才好。”

    “為什么?”

    江逾白笑了下,說不出什么意味:“直覺吧。雖然沒什么道理..但我是你師父,你就得聽我的話,是不是?”

    江隱沉默半晌,還是點了下頭。

    那兩人終于走了,門口只有守夜的門人,江隱繞了個道,翻墻爬了進去,一排排畫像和牌位靜靜立著,靈燈忽明忽滅,香煙裊裊,陰氣森森。

    停在中間的是一副漆黑的棺材。

    江隱走上前,那棺還沒有上釘,一人躺在里面,面容凹陷,像是被吸干了精氣,卻格外平靜。

    他慢慢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人冰涼的手。

    咔噠一聲,兩只手腕上的同心鐲解開了,輕輕掉在了地上。

    江隱并沒有去管那鐲子,任由它們滾到了黑暗的角落里,只定定的凝視著江逾白發青的面頰。

    半天前還和他神氣活現的說著話的人,現在已經陰陽永隔了。

    如果那時候追上去好了。如果拼命的喊他,不要讓他去,也許現在還能一起在小巷里躲雨聽戲,抱著一臺破收音機。

    生死是多么輕易的事情,說書人也道不出萬分之一。

    他抬起頭,看了看這莊嚴的靈堂,江家列祖列宗的畫像,不知為什么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面目可憎。

    江隱輕聲道:“你不喜歡,我帶你走。”

    他將江逾白背了起來,誰也不知道這樣一個瘦弱的少年是如何背起一個成年男子的,他站的卻穩極了。

    守夜人的口鼻中鉆入了看不見的黑氣,鬼魂將他們的意識奪走了,卻不至死,只是昏迷的七倒八歪。

    江隱背著江逾白,走了很長很長的路,等到他回頭的時候,江家宅院的燈光已經渺茫如豆燭。

    一點一點的挖,先是用石頭,后來是用樹枝,折了后就用手,再這樣輪換,直到雙手都被染紅了,才挖好一個坑,將人放了進去。

    江隱的手已經沒力了,只能很慢的將土填回去,一捧捧,將那熟悉的人影掩蓋住了。

    土坑被填滿,壓實,沒有立碑,只有跪下去,擲地有聲的三個響頭。

    “你放心。”他低聲道,“你不讓我做的事,我不會做,你沒有完成的事,我替你完成。”

    “師父,你教我成人,授我武藝,引我向善,此恩我尚來不及報答。我是個不會說話的人,你們對我好,我都知道。”

    他頭一次這樣剖白自己,卻是在江逾白的墓前了。

    “你說人世間聚散如浮萍,但相逢必有因果,從此后,我就是你的因果。害你的,是人,是妖……都不重要,我只要血債血償。”

    “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苦痛的,快樂的,我都會牢牢記住。謝謝你,讓我能感受到這些,我很開心。”

    天邊泄出一縷微光,朝陽的光芒沖破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雨卻又頂著太陽下起來了。

    江隱在這黎明中,站了起來,用發麻打顫的雙腿,趔趄的,緩慢的向遠處走去了。

    雨越下越大,逐漸模糊了他的眼睛,直到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呀”,一柄小小的花紙傘翻到在他眼前。

    他失去了所有意識,耳邊只有連綿不斷的雨聲。

    第221章 第二百二十一夜

    祁景醒來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在驚雷閃電,瓢潑大雨之中,但睜開眼睛,只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天花板。

    他想要坐起來,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從軀干到手指尖,每一寸都是麻木的,絲絲縷縷的痛從骨頭縫里鉆出來,螞蟻一樣在他身上爬來爬去。

    “啊……”他吐出一個字來,聲音干啞的可怕,像被火燎傷了。

    一個人的臉出現在了他眼前,這人長相平凡,一側面頰上卻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那邊眼睛是渾濁的灰色,好像瞎了一樣。

    祁景看了他一會,連驚訝都沒有力氣了:“……孔寅?”

    “是你救了我?”

    孔寅微微點頭。

    祁景看著他:“……其他人呢?”

    孔寅道:“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小鎮已經被劈成了一個天坑,上面的人,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他說的委婉,實際上應該是絕無活路。

    祁景看了他一會,確認沒有任何回轉余地了,才將視線移開。孔寅清晰的看到,這個年輕人眼睛里的光熄滅了。

    那張有點不馴順的,英俊的臉頰顫動著,眼眶紅了,胸膛也有點急促的起伏著。

    “你出去。”祁景說。

    他的聲音也抖得厲害,可以聽到從胸膛中極力壓抑的抽吸,在這種全身癱瘓般動不了的狀態下,只能用力的閉上了眼睛。

    孔寅沒說什么,沉默的走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聽到了里面傳來了很低很低的抽噎。孔寅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想抽煙。

    不知過了多久,他估計祁景發泄的差不多了,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祁景除了眼眶還有點紅,其他看起來沒什么異樣,臉上沒有淚痕。

    他問:“羅盤是你的?”

    孔寅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你還挺聰明。怎么想到的?”

    祁景說:“你找到我后的第一時間就摸我懷里有沒有東西。”

    他說的慢而嘶啞,孔寅給他弄了點水,又聽他說:“羅盤是我從江隱那里找到的。”

    孔寅道:“我掉在了祠堂里,被他撿到了。”

    祁景咳嗽了一聲,他終于知道那個總是若有若無的身影是誰了,將唐驚夢帶來救場的是他。孔寅一直在跟著他們。

    “你到底是誰?”

    孔寅沉吟了一下:“不知你聽沒聽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說書人。”

    對上祁景有點疑惑的目光,他繼續道:“不是那種茶樓里講故事的說書先生,我們講的,是天下的故事。從很久以前開始,說書人就在以自己的手和眼記錄著世間大事,所記事無巨細,代代相傳。”

    祁景恍然道:“你不是為白凈做事的。你來這里,是為了親眼見證……這一切。”

    而這里將要發生什么事情的預兆,恐怕就是這羅盤指引的。

    孔寅點了點頭。

    祁景說:“這世上每時每刻都發生了著這么多事情,你不可能用一雙眼睛就看完,所以……你不是一個人。”

    “你們是一個組織。”

    孔寅沒有說話,祁景知道他默認了。

    “你們站在哪一邊?”

    孔寅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說書人不會站在任何一邊,我們有自己的一套規矩,要想公正客觀的記錄下歷史,必須當一個局外人。說書人游離于塵世之外,一般不參與紛爭,但……”

    “你破戒了。”

    孔寅點頭:“因為我知道你是至關重要的人,絕不能死在這里。既然上天將我送到你身邊,要我在這一刻扮演這樣的角色,我就應該救你。”

    祁景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來。這笑來的不合時宜,和他凄慘悲苦的境遇及其不符,卻真心實意。

    “不是上天送你來的。”他緩緩的說,“是江隱。”

    他想起江隱將羅盤塞到他懷里的那一刻,想到他在電閃雷鳴里濕漉漉的臉頰,用力凝視著他的目光,想到他說的那句“保重。”

    江隱并沒有想讓他死。

    他將羅盤留下,實際是將生的希望留給了他。

    孔寅皺眉:“你是說,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祁景說:“他知道,所以才會把羅盤留下,也把食夢貘的最后一根羽毛留下。這根羽毛是唯一得救命稻草,他要是想讓我死,為什么不自己拿走?”

    他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