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90節
后視鏡里,江隱的神情并無變化,但祁景就是能感覺出他開始覺得疲憊了。 他探過頭去:“這樣不行,得像個辦法破陣,再這么開下去,你身體要受不了了。” “多長時間了?”江隱問。 祁景不太確定具體的時間,畢竟天一直灰蒙蒙的,他看了下手機,雖然沒有任何信號,但時間還是能顯示出來的。 “三個多小時了。” “好。” 祁景問:“好什么?” 江隱道:“快到子時了,要是布陣者不趁這時候干點什么,他就是真的想要最笨的方法耗死我們了。” 祁景頓悟:“你是說……” 江隱:“把陳厝和小白都叫醒吧。” 祁景會意,把兩個睡過去的人搖醒了,經他一指,兩人都悚然色變,陳厝臉色第一次這么難看,罵了句娘:“……我也不要什么自行車……就一次!就一次,我們不走這狗屎運不行嗎!” 祁景也不是沒有罵娘的心:“我們可真是他媽的天選之子。” 陳厝:“你媽的。” 瞿清白啥都不想說了,他用力抹了把臉,剛整理了下心情,忽然眼前什么東西閃過,他指著前面:“你們看到了嗎!剛才那個……那個路牌!” 祁景和陳厝都沒注意,只有江隱回應了他:“這是我們在這條路上走的三個小時里,看到過唯一的路牌。” 陳厝問:“上面寫了什么?” 瞿清白努力回想了下:“就和所有路牌一樣,一個箭頭,前方兩千米,烏……烏平鎮!” 陳厝奇怪道:“這是什么地方,怎么聽都沒聽說過?”他又問,“你們聽說過嗎?” 瞿清白搖頭:“相傳齊流木的家鄉在江西一個叫青縣的地方,和這個烏平鎮八竿子打不著邊。我猜這個烏平鎮應該在邊緣地區與臨省接壤的地方,我們畢竟還剛到沒多久。” 江隱忽然說:“路牌又出現了。” 這回,所有人都及時的瞪大眼睛看了過去,在一閃而過的燈光下,他們清晰的看到了雨幕中被沖刷的格外干凈的三個字——烏平鎮。 還有一公里。 瞿清白咽了口吐沫:“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下一個路牌出現了,五百米。 好像被宣告死亡倒計時一樣,所有人的心都被不斷出現的路牌高高提了起來,陳厝道:“要不……停車吧!停在這里會怎樣?” 江隱忽然松開了方向盤。 在那一秒,祁景撲過去搶方向盤,陳厝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而瞿清白嗓子里一聲尖叫還沒沖出來,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雞一樣戛然而止了。 車并沒有出現他們想象中人仰馬翻的場景,而是一如既往,迅速,平穩的向前駛去,像有人在踩滿了油門飚速。 江隱說:“停不下來了。” 瞿清白幾乎是瞬間抓狂了:“停不下來了,停不下來……你怎么還能這么淡定,想想辦法啊!” 陳厝揪緊了胸前的衣衫,好像他突發心絞痛了一樣。 最后的幾百米都變得格外漫長又短暫,四雙眼睛緊緊盯著模糊的車窗,想看清楚路程的盡頭是什么—— 是一座平靜的小鎮?還是另一個厄運? 刷刷的雨幕中,一幢像大門一樣的建筑的影子漸漸浮現了出來,那是一個檐牙斜飛的牌樓式建筑,陳厝愣了下:“這小鎮還挺古色古香的啊……” 祁景忽然道:“不對。” 瞿清白疑惑:“哪里不對?咱們還有路走,沒掉下懸崖去,不好嗎?” 祁景差點沒站起來,他的手把椅背捏的死死的,從牙關里擠出兩個字來:“不好!” “仔細看,看那牌樓上的字!” 兩人齊齊望去,等他們看清了,最后的血色也從那兩張臉上褪去了,仿佛被雨水沖刷后的玻璃一樣空白。 “是……是在逗我吧……”瞿清白嗓子抖的風燭殘年,“鬼門關?” 陳厝無言的和祁景一起捏住了座椅,沒有個東西抓著,他怕他忍不住喊救命。 江隱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要是真開進去了,你……我們就完了。” 祁景道:“你打算怎么辦?” 江隱說:“我沒法停下車,但是我轉的動方向盤。” 鬼門關三個龍鳳鳳舞的大字在他們的視野里不斷放大,風急雨驟,那座看起來破破爛爛吹口氣就倒的牌樓還是穩穩立在風雨中,對他們張開了歡迎的雙臂。 祁景眼前已經浮現出兩個黑白無常把他架進去的場景了,活靈活現。 陳厝把背靠到后面,緊緊貼著椅背:“不管了,開開開,往世界盡頭開,開哪里都好,我可不想這么早就進鬼門關!” 瞿清白用緊的太監一般的嗓音:“附議!” 不用多說,只是后視鏡里的一個對視,江隱就看出了祁景眼里的肯定。 他一直覺得祁景是個硬茬子,比他的同伴冷靜和沉著許多,但又好像不怕死一樣,有種初生牛犢般的無畏,每次沖動下的冒險行事,都有他領著頭。 此時,他看著那雙眼睛,那里閃爍著的全然的信任和真誠。 還有…… 江隱移開目光,喝了聲:“坐穩了!” 所有人都把身體盡量的靠近了椅背,江隱猛的打轉方向盤,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原本已經要一頭沖進鬼門關的車被硬生生改了方向,向那無盡的黑暗里沖去! 瞿清白自我安慰:“沒關系,說不定底下是路,只是我們看不清……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所有人的心隨著身體重重一沉,祁景意識到了,這里沒有路。 激烈的碰撞中,他恍然瞥到了外面翻天覆地的黃泥浪濤,他生出一個最不妙的猜測來。 “我們遇到泥石流了!”他努力維持著撞擊中的平衡,“我們很可能已經開上了山路,但是一直看不到,雨下的太大,又引發了泥石流!” 哐!!! 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車身砸上了什么東西,墜落的勢頭停止了。 陳厝已經滿臉磕的滿臉是血了,他身上小rou芽般的藤蔓蠢蠢欲動,想要修復這并不十分嚴重的創傷:“怎么回事?” 江隱也略顯狼狽的被擠在前座的角落里:“應該是卡在石頭上了。這車不能再待了,趁著還沒繼續往下掉,快出去!” 瞿清白搞不定扭曲變形的車門:“推不開!” 一只手從他身后伸過去,五指像鐵鉗和扳手一般,只一下,就把整扇車門卸掉了。 祁景在心里對李團結說:“謝了。” 他見陳厝因為受傷身上已經有藤蔓開始冒出來了,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你先出去,找個地方用藤蔓固定住,然后再拉我們上來!” 陳厝臉色隱隱蒼白:“我試試!” 他剛一探頭,差點沒被嚇回來,接近九十度的直角山路,車將將停在中段,在他們的兩邊,污濁的,黃色的洪水正源源不斷的從山上奔流而下,把原本豐厚肥沃的山坡沖刷出了貧瘠干瘦的肋骨,把原本平靜的小鎮變成了人間地獄。 陳厝縮回來,猛吸了一口氣:“我就不明白了,大冬天的,哪來的暴雨和泥石流?你說說我們到底造了什么孽?” 祁景拍拍他的肩膀,無言的安慰。 陳厝短暫的做個個心理建設,終于爬了出去,他們所在的地方確實是兩塊大石頭的中間,隨著他的移動,車都在輕輕的晃悠,黃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的砸在身上,眼前模模糊糊的,陳厝差點沒因為手滑掉下去,還好延展開的藤蔓給了他最有力的支撐。 他好不容易在打滑的石頭上穩住身形,對車里大聲道:“把手遞給我!” 祁景一扶瞿清白,把他送了上去,等瞿清白安置好了,也沒急著自己出去,而是對前座道:“能出來嗎?” 江隱說:“我被卡住了。你先出去。” 祁景沒理他,艱難的把手穿過座椅間的縫隙:“哪卡住了?” 江隱知道勸不動他:“手。” “哪只手?” “左手。” 祁景摸索著,好像是有什么擋著呢,他這個姿勢特別不好使勁,只能用吃奶的力氣往上抬,沒想過自己今時不同往日,只聽喀拉一聲脆響,整個儀表盤都被他摳出來了。 江隱的手終于能出來了,祁景定睛一看,他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個黑色的包。 怪不得,祁景想,原來是舍不得放手這個。屬于白澤的折煞弓還在里面呢。 祁景讓他快走,江隱卻搖頭:“你先。” 祁景立刻警覺起來:“為什么我先?” 江隱看了他一眼,兩人臉上都被泥和水濺的濕漉漉的,更顯得兩雙眼睛格外的亮,沒有一絲雜質:“你的話真多。” “我走了,你就走不了了,你走了,我更好脫身。” 祁景猶豫了一下,隨后放開手:“好,我信你。” 他先從后座出去了,陳厝有些吃力的用藤蔓纏著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勉勉強強的落腳處。 甫一站穩,他就把手朝車里的江隱遞了過去,江隱卻搖了搖頭。 此時車在泥石流和風雨的沖擊下已經搖搖欲墜,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好像走在鋼絲上的舞娘,讓所有人的心都繃緊在了那一根弦上。 江隱就像一個表演雜技的,他把兩只手扒在車頂,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態,輕巧,平穩的從車窗里鉆了出去,爬上了車頂,而完全沒有破壞整輛車岌岌可危的平衡。 直到他終于從車頂跳了過來,冰涼的臉頰撞到了祁景耳畔的時候,那一口氣才長呼出來。 祁景趕緊摟進了他,不是占便宜,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這石頭太擠太滑了,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那才是真正的涼透了。 但是這個擁抱實在是太短暫了。 在江隱跳過來的這個瞬間,黑色包開了一些的拉鏈被拉扯了下,黑包只是稍微張了下口,就有什么東西順著開口無聲無息的滑出來了。 一塊古老的,破舊的畫像磚。 江隱以鷹隼一樣的敏銳力及時發現了,但是他來不及阻止畫像磚的墜落,就在那一秒鐘,也許不到一秒,他就掙開了祁景,伸長了胳膊去夠它。 手指和胳膊延展出最長的線,江隱終于把畫像磚握在了手里,卻也失去了平衡。 他像斷了線的紙鳶一樣向前撲去,祁景來不及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