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那個基佬好像暗戀我 第39節
江隱跌坐在地,他低著頭,唇角帶著血絲。 祁景簡直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好,這個親吻太突兀了,他感到憤怒,他驚疑不定,無法理解,還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也許這就是他們口中說過的“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睡我”? 雒驥和瞿清白也驚呆了。可是在那樣瞬息萬變的環境里,沒有任何情緒是能持久,或者爆發出來的。 他們必須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無論悲痛,憤怒,恐懼……一切,都要等有命逃出去再說。 雒驥忽然說:“看!” 祁景回過頭,正見陳厝雙眼看著石門的方向,一只手臂抬起,直直的指向那里。 他也許還有意識,他在幫他們! 雒驥道:“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 祁景剛抬起腿,回頭看江隱也不知魔怔了還是怎么,坐在地上不動彈。他狠狠咬牙,一把拉起江隱,拖著他跌跌撞撞的往門邊跑去。 雒驥隨后跟上,瞿清白回頭看了一眼,陳厝還站在原地不動。 他有點著急,沖他喊道:“走啊!” 陳厝緩慢的搖了搖頭。 瞿清白忽然明白了,也許只有陳厝在這里,這些怪樹才不會作亂。一旦他離開,一切又會恢復原狀。 瞿清白咬牙道:“不行!你跟我走!” 他跑過去,也不管陳厝身上是怎樣可怖的血紅,一把抓過他的胳膊,拉著他向外跑去。他不知道陳厝現在意識請不清醒,會不會傷害他,可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這鬼地方。 陳厝全身木僵,被他拽著,就像掛在他身上的一個物品一樣,和他行動高度一致,果然,在他離開的地方,怪物般的扭曲枝干故態復萌,蛇一樣蜿蜒著跟了過來。 他們跑的速度都很快,耳旁都是嗚嗚的風聲,不怪他們拼命,后面有死神窮追不舍。 躍過了水銀,沖出大門,枝干紛紛從門縫里擠出來,厚重的石門分離崩析,墓道在擠壓下塌方,比之山洪泥石流也不遑多讓,身后重回猖狂的怪物緊咬不放,他們奪命狂奔,不敢有一絲停留。 雒驥一馬當先,張道陵墓外的通道故布疑陣,復雜多變,他知道哪里是出口,所幸外面的道路還和他記憶中一樣。 奇拐八繞,跑到一個石階處,道路已經變得很狹窄,雒驥跳上石階,雙手向上一頂,就聽一陣刺耳的磚石摩擦聲,他已經探出身去:“跟我來!” 上面是個地門,只容一人通過大小,祁景緊隨其后,攔腰托起江隱,送了出去。 瞿清白把木呆呆的陳厝往那邊一推,陳厝踉蹌了兩步,祁景在電光火石間,看到他身上可怖的紅褪去了不少,好像顏料被水沖掉的斑駁。 他一拎陳厝的衣領,也把他送了出去。 瞿清白兩手扒住地門,用力一撐,祁景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跟著跳了上去。這時,蟒蛇般的枝干已經近在眼前,祁景用力搬起堵住地門的磚,狠狠拍在了那些枝條了。 哐啷一聲,地門被關上了。底下的枝干砰砰砰的撞在地門上,地門被頂的不住震動,好像隨時會被撞碎。 瞿清白爬起來,他們是在一個陰暗狹窄的站都站不直的地方,他想到雒驥說通道是在龍神像下發現的,摸索了一圈,果然有門道。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出去,頂著滿眼刺目的光亮,扯了快祭壇布,胡亂拿了幾個木魚經幡的法器,又爬回去,一股腦的堆在那地門上。 江隱膝行過來,一劍插在了上面。 不知他這一劍用了多大的力氣,也不知這把劍有多鋒利,把壇布,經幡,連同地門都一起洞穿了。張道陵劍半截沒入地面,鎮壓邪穢,大放光芒。 江隱松開了手,劍猶錚錚作響,底下的撞擊聲終于沒了,怪樹鎩羽而歸。 幾人一起看著那不斷顫動的劍,都魂魄出竅一般。 過了半晌,瞿清白才小小聲問了一句:“行了嗎?” 江隱道:“行了。” 沉默只有一瞬,雒驥聽他這話,全身都要軟倒,他往后一躺,大笑出聲:“我們逃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們終于出來了!” 祁景也被他帶的笑了起來,還有什么能比死里逃生更讓人喜悅呢!只要還活著……只要還活著! 陳厝皮膚上的紅色已經全部褪去,他這次沒暈,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了意識。他和瞿清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狂喜之色。 他們也笑,可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陳厝低下了頭,把臉埋入手臂中,整個人都在顫抖,越來越劇烈。從他手臂中泄露出細小的,野獸般的嗚咽和嚎啕,他這時才能痛哭出聲,為陳瑯,為自己。 瞿清白在他旁邊,怔怔的流著淚。 祁景心里也難受,他過去,把陳厝的頭按在他肩上,以無聲的,有力的方式安慰著他。 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但這群孩子還是沒能這么快的適應生離死別。況且,以后的路有多難走,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雒驥看慣了這樣的場景,早就麻木了,他在心底嘆了口氣,轉頭看去,就見江隱背對著他們跪在地上,并沒有加入他們的悲痛。 雒驥探過頭,就見他咬破了手指,用鮮紅的血代替朱砂,在地門旁一筆一劃的寫上“安魂”。 他以前對江隱這種習慣嗤之以鼻,覺得特像打卡或者集郵,人死都死了,這樣還有什么用呢?恐怕比起超度死人,更多的是為自己心安。 他已經壞到骨子里去了,刨了人家多少墳,還能求善終不成?江隱和他是一樣的人,又何必惺惺作態。 可今天,他只長長的嘆了口氣,隨著江隱的筆畫,在心底默念了聲—— 安息。 第62章 第六十二夜 等到陳厝差不多平靜下來,江隱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還不到能傷心的時候。” 陳厝抬起頭來,眼睛濕潤通紅,他呆呆的看著前方,他知道江隱說的對,可有一瞬間,他真想就這樣窩在角落,無休無止的悲痛下去。 外面的兇險,比之墓中也不少半分。 祁景把他半托半攙了起來,陳厝吸了下鼻子,抹了把臉,第一個從那神像底下的門鉆了出去。 一出去,龍神像明明破舊不堪,那光芒卻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們竟然就在主殿中,神像威嚴,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們。 單看這破舊的小廟宇和單薄貧瘠的供奉,又有誰會想到下面有那樣龐大的地下墓葬呢。 陳厝啞聲道:“陳真靈肯定還在找我們,他不能沒了我這個血引。” 雒驥撓了撓頭:“他還想著什么反轉大陣呢,這一聽就是扯淡的,太異想天開了。你們那個三清丹什么,不也是假的,梼杌根本就沒有尸首。” 瞿清白用肘輕輕給了他一下,雒驥這才意識到自己戳到了陳厝的痛處,不吱聲了。 如果陳家人真的逃不過早衰的命運,又沒有一個解決的方法,那陳厝……他看了眼眼前這張滿含悲傷與憔悴,年輕俊美的臉蛋,心里又是一聲長嘆。 他真覺得,這幾天加起來嘆的氣比他這輩子都多。 祁景有意轉移話題,他也是真才想起來,問江隱:“你那塊畫像磚找到了嗎?” 他態度有點不自然,江隱卻神色如常的點了點頭。 祁景反而疑惑了起來:“你怎么找到的?” 雒驥冷笑了一聲:“真是小乳臭未干的屁孩,我早就說過了,你真以為他胃口那么小啊?你自己問問他,他要的是磚頭嗎?” 祁景皺緊了眉頭,看向江隱,就聽雒驥道:“他那手快得很,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梼杌墓的大印就已經被他搞到手了!” 祁景大驚,他回想起來,他拿到張道陵大印的時候,上面一只長毛獠牙的野獸,倒很像傳說中的梼杌。最后一次接觸到,應該是他把大印嵌在了祭臺的凹槽里,他還和江隱躲在下面說話……難道就在那個時候,江隱就已經拿到大印了嗎? 他忽然就打了個寒顫。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人好生厲害,本事太大,又深藏不露,悄無聲息,已經到了讓人覺得恐怖的地步。 祁景對這個人的感情太復雜了,復雜到他已經分辨不清了。他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定義,雖然草率,卻不無道理—— 江隱救過他的命,為人值得結交,這就夠了。祁景把他當過命的朋友,要怎么做,他跟著走就是。 江隱說:“你們現在到底比較關心我的畫像磚,還是自己的性命?陳真靈的事不了,我們就永無寧日。” 雒驥嘟囔了一聲:“就會轉移話題。” 祁景說:“我們得去揭發陳真靈的陰謀,還有……”他微微沉吟,“第一代守墓人陳山老爺子還被他關著,我們得去救他。” 陳厝找回了些精神:“我應該知道他被關在哪里。陳真靈總是不讓我去云臺觀東邊的院子,我原本以為那是什么道教圣地,現在想來很可能老爺子就被關在那里。” “走吧。” 幾個人重新打起精神,在陳厝的帶領下出了主殿,在雜草叢生的院子里穿行一會,終于到了地方。這是個很小的院子,年久失修,落漆斑駁,根本看不出有人住過的樣子。 陳厝輕輕推了下木門,上面的鎖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原來那鎖早就被破壞了,門竟然是虛掩著的。 他們對視一眼,都覺得事情不對。 門縫透過的天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屋子,更襯出了家具房梁的貧瘠。推開吱呀呀的木門進屋,里面果然有桌有床,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角落里一張灰撲撲的白布蓋著什么東西,瞿清白掀開那白布,底下一個已經壞掉的輪椅。 陳厝恨得直咬牙:“陳真靈還他媽是不是人?要弄死我和陳瑯不夠,還把自己老爸關在這樣的地方?他也不怕遭天譴!” 瞿清白說:“他一個修鬼道的,還怕什么。每天都掰著手指頭數日子過,精神狀態恐怕早就不正常了。” 雒驥說:“第一代守墓人都是剛正不阿的,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先家國后個人的思想非常強烈,陳山自己就心甘情愿的背著這個詛咒。要是他知道他兒子想干什么,沒有不打死他的道理。” 祁景覺得不對勁:“門鎖被破壞了,陳山老爺子也不知去向,是誰放走了他?” 他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陳山要靠輪椅才能行動的話,自己也走不出去啊?是誰把他轉移了地方? 瞿清白思考了一會,忽然恍然大悟道:“會不會,會不會是……” 他還沒說完,江隱忽然沖向門邊,他這個舉動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就見他一腳踹開房門,外面傳來哎呦一聲,隨后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門框脫落,江隱已經拎著一個人進來了。 那是個小道士裝束的人,衣服上一片菜湯米飯。 祁景說:“這是給陳山送飯的人!” 江隱把那小道士摜在地上,小道士哆哆嗦嗦:“你們干什么……” 祁景問:“這屋里住的人是不是陳山?” 小道士眼光一飄:“你們說什么,我也不知道……” 陳厝罵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天天送飯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你是被人戳瞎了眼睛還是毒啞了喉嚨,狗屎糊眼睛上了你不知道?” 小道士叫道:“我就是過來送個飯!” 雒驥哼笑了一聲,二話不說就掏槍抵上他額頭:“爺爺我可沒他們那么好說話,你要是再不老實點,我一槍崩了你!” 祁景知道他那槍里根本啥都沒有了,除了那被嚇得快尿褲子的小道士,在場的人都有點想笑。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院子門口出現了一堆人,為首一人正是陳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