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商販養家科舉日常 第38節
跟著紀鳴岐又走了一段后黃寄北才反應了過來,剛才那是雨丫頭呀,不過三年的時間她已然脫胎換骨,險些都認不出來了。 這邊紀寧雨也出了神,取來披風的丫鬟一連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開懷。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過去與現在的影像在她眼前交替出現,饒是已經修煉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差點繃不住,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要噴涌而出,是久別重逢的喜悅,是年少心底的隱約情誼,還是如親人般的感情,紀寧雨一時竟分不清楚。 只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那人已經消失在了垂花門外,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垂花門是內宅與前院的分界線,他作為外男是萬萬不能跨越的。黃寄北跟在紀鳴岐后面往書房方向走去,想著剛才的照面竟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紀寧雨抬眼的那一幕像是電影一般在他腦海里重復播放。 太陽漸漸升到了高處,驅散了薄霧,曬干了朝露,杏花和海棠在春風中肆意綻放。 第53章 姐妹 到了書房后黃寄北快速的整理好了情緒, 兩人先是一番敘舊,在得知黃寄北和郭樂風在明年春闈前都將待在京城后便約好了一起溫書。 接著兩人又是對鄉試題目的一番討論,紀鳴岐對江寧省的考生攤上他父親做主管考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他父親出的那些題目他也看了,真的是太變態了! 講完鄉試后兩人又講了各自的溫書計劃,兩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般,一不小心天就黑了, 黃寄北這才想起還有些事沒辦。 “紀兄,此次登門拜訪我還受了高家夫婦的囑托, 幫他們給紀大小姐帶了封家書和一些小玩意,還要勞煩紀兄幫忙轉交。” “不麻煩,都是順手的事,看到這些小雨她也能開心點。”紀鳴岐接過信件后收在了懷里。 “對了,黃兄,你今年十八了吧, 可曾定親了?”紀鳴岐狀若無意地問道。 黃寄北感覺很奇怪, 紀兄怎么突然關心起自己的婚事了, 便反問道:“我目前還沒這方面的打算, 紀兄可還大我一歲呢,不知紀兄可有定親?” “我的親事幾年前便定下來了,只等明天春闈后便去上門提親了。”紀鳴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便先恭喜紀兄了!聽高家夫婦說令妹也已經定親了是嗎?”黃寄北問道。 “是呀,總感覺她回來還沒多久,這就要嫁人了, 我是真舍不得。”紀鳴岐感慨地說道。 “可是顧太傅家孫子顧硯舟?我和他剛好是同一屆鄉試的, 和他也算是有幾次往來。”黃寄北想起了參加鄉試時聽到的傳聞。 “是呀, 這是祖父和顧太傅十幾年前就定下的婚事,等小雨及笄后顧家就要來下定了。” 說起這事紀鳴岐就頭大, 母親和煙兒為了顧家的婚事沒少遷怒小雨,但這又關小雨什么事呢,顧太傅那人是再注重血統不過的老頑固了。 黃寄北此次出門沒想到會在紀府待這么久,想來家中人要擔心了,便婉拒了紀鳴岐的留飯,頂著夜色往家中趕去。 送走了黃寄北,紀鳴岐便按照好友的囑托,來到了紀寧雨的閨房,將高冬青夫婦的書信以及帶來的物品轉交給了紀寧雨。 而紀寧雨這邊正想事情想得出神,紀鳴岐進門的時候她都沒有發覺,紀鳴岐連叫了幾聲她才反映了過來。就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一樣,紀寧雨的臉竟有些發紅。如果她剛才那副樣子被紀寧煙看到了,肯定要被她胡亂猜測了。 看到了紀鳴岐轉交的信件和禮物后,紀寧雨一下子開心起來,擺弄著高家夫婦送的小禮物愛不釋手。正歡喜著,一道聲音從樓梯口傳了過來。 “哥哥真是偏心,出門一趟竟只給雨meimei帶了禮物,原是我不配了。” 紀寧雨和紀寧煙是住在同一座繡樓的,紀寧雨住樓下,紀寧煙住樓上,是以紀鳴岐才剛一進來紀寧煙就知道了,擔心她這哥哥又偷偷的給紀寧雨補貼什么好東西,她立刻趕了下來。 只見她肌膚微豐,合中身材,也算姿容秀麗,但和紀寧雨一比起來就不夠看了。 紀夫人出自蘭陵楚氏,后來父親高升遷居京城,閨名惜月,年輕的時候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紀如晦是探花郎出身,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紀鳴岐更是芝蘭玉樹般的人物。 在身世被曝光前,容貌是紀寧煙唯一的缺憾,沒能繼承父母的姣好相貌讓她很是不甘,是以等紀寧雨回府后,她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危機。 紀寧雨和楚惜月真的是太像了,看著紀寧雨一年年出落的越發美麗,她就越討厭她,是以只要是紀寧雨有的,她都要搶過來。 就說這繡樓,紀府家大業大,按理說兩位小姐應該有單獨的院子的,可紀寧煙非要和紀寧雨擠在一起,還要住樓上壓她一頭。她不服氣,為什么都是同一天生的紀寧雨就是大小姐,她反而成了二小姐,都是因為祖父和爹爹偏心,就連哥哥,現在也越發偏向那個后來的紀寧雨了。 紀鳴岐知道這二meimei是吃味了,無奈地解釋道: “煙兒,這是高家夫婦托我轉交給小雨的,之前高家夫婦也不是沒給你送過,不是都被你扔掉了嗎?這回人家不送了你倒是惦記起來了。” 紀寧煙聽了紀鳴岐的解釋心里好受了些,自顧自的做到了椅子上,意有所指地說道: “我怎么會惦記那些鄉下人的東西,既然是送給雨meimei的,那meimei你就收好吧,這人呀,就得分得清自己配什么,不要惦記自己不該得的東西。” 是的,沒有長輩在的時候紀寧煙一直堅持喊紀寧雨meimei,而不是jiejie,對于紀府嫡長女的身份,她一直耿耿于懷。 “煙兒,你怎么說話呢,好好的大家閨秀別的不學,凈學些陰陽怪氣的!”紀鳴岐對于紀寧煙今天的所作所為著實有些生氣了,他這個meimei以前不是這樣的。 “哥哥,你可冤枉meimei我了,我作為小雨的jiejie,說這些話也是為她好,所謂德不配位必有殃災,人呀,還是認清自己為好。”紀寧煙瞅了瞅桌上的東西,確認沒什么值錢的后便離開了。 紀鳴岐對紀寧煙也是沒辦法,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這個meimei就變得如同刺猬一般,他想起了前些日子紀如晦對他說的打算,安慰著紀寧雨說道: “小雨,煙兒的話你不必往心里去,她打小就愛慕顧硯舟,心中難免有些不平,不過今后你不用擔心了,爹爹已經給寧煙挑了一個好夫婿,這個人你也認識的,黃家二郎,黃寄北,他今年春天剛中了舉,爹爹很是看好他。今后你們姐妹倆各得其所,想必她的心結也就放下了。” 紀寧雨愣住了,連紀鳴岐離開都忘了送。 這晚,紀寧雨失眠了,高家夫婦的信件明顯是黃寄北代筆的,她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了,這會兒睡不著,她又坐起身來,披了件外衣,點上蠟燭看了起來。 得知高家夫婦為了她來到了京城,她是又驚又喜,回味過來又是滿滿的愧疚。 同時,今天紀鳴岐的話也讓她很是在意。她發現自己竟是不甘心的,為什么紀寧煙可以嫁給小北哥,都是紀家的女兒,為什么不是她呢?如果她能嫁給小北哥,到時候再把高冬青夫婦接過來一起生活,那她不是就又能回到以前自在的日子了嗎。 她被這個想法深深的誘惑了。少女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是以一整晚的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次日清晨,紀寧雨打起精神,去隔壁房間看望謝婆婆。 昨天紀鳴岐送信過來的時候謝婆婆已經睡下了,是以紀寧雨在發現信封中還有一份給謝婆婆的信后就沒有立刻給到她。老人家睡眠少,若是被吵醒了可能一晚上就再也睡不著了。 喝著紀寧雨給她端來的銀耳百合蓮子羹,謝婆婆聽著紀寧雨給她讀完了信。 “二郎是個爭氣的,我老婆子也算是個有福氣的,人老了還一個個的搶著要。” 讀完黃寄北寫給謝婆婆的信,紀寧雨也贊同謝婆婆出府跟著黃寄北養老。 “婆婆,這幾年辛苦你了,我如今也在這家站住腳了,有父親和哥哥護著,再上面還有祖母,實在是不忍心婆婆您為我cao心了。” “不急,婆婆我總要看著你出嫁才安心的,如今高家夫婦也在京城安定了下來,有我在,還能多替你們傳遞些消息。”謝婆婆拍了拍紀寧雨的手背說道。 紀寧雨放下信件,趴在謝婆婆腿上,滿眼都是依戀。 “婆婆,我實在是不孝,連累父母人到中年無子承歡膝下,還要拋家舍業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討生活,還好有小北哥幫忙,他們才不至于多受苦,這些年我跟著婆婆你學手藝做首飾也攢了不少錢,請幫我帶給阿爹和阿娘吧!” 紀寧雨越說越難受,到最后竟哭了起來。 這些年她的手藝越發精進了,但紀府可不缺她這點銀子,這簪娘的活計當做興趣愛好還能得到貴族女子圈內的一聲夸贊,若是被人知道她用手藝換錢可以要被嘲笑的,是以她都是打著謝婆婆的名義讓丫鬟拿去銀樓售賣的。換回來的銀錢一次比一次多,她鎖在深閨也用不到。 謝婆婆把紀寧雨攬進了懷里,拍著她的后背說道: “好孩子,不哭,咱們要歡歡喜喜漂漂亮亮的去見他們,當著他們的面可不能再哭的。” 紀寧雨埋在謝婆婆的懷里哭的更兇了。 在外人看來,紀寧雨這般姿態未免有點不識好歹,她麻雀變鳳凰,一步登天,如今的日子是掉進了富貴窩里了,還能有什么不滿的。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大家都以身份和金錢為尊。 但紀寧雨并不是個十分看中身外之物的人,在她看來,以前的日子就很好,吃穿夠用就行,再多賺點錢,日子好了會更開心,可再多了對于幸福感的提升就很有限了。 除了謝婆婆,沒有人懂她被強行帶進一個完全陌生環境的倉皇無助,這些年她按照家族的要求去學習,去改變,她也順利蛻變成了他人想看到的模樣,成了別人眼中尊貴的名門淑女,那是她以前要墊腳仰望的存在,但她似乎并沒有比以前幸福。 對于未來,她惶惶不安,紀府雖說規矩多,但里面畢竟都是她的親人,若是以后嫁進了禮法森嚴的顧家,境遇可能比在紀府還要艱難。 她表面偽裝的很好,或許能騙騙外人,實際上只是只紙老虎罷了,可難道以后在夫婿面前也要偽裝一輩子嗎。 其實她很羨慕紀寧煙,那么的張揚和肆無忌憚,即使被發現不是紀家的親骨rou,仍然是那么的驕傲,紀夫人他們給了她足夠的底氣。 紀寧雨想要出門沒那么容易,只是她是在是太過思念高家夫婦了,便去求了紀鳴岐,紀鳴岐很爽快的答應了。 “小雨,你再等等,哥哥這邊安排好了就通知你。” “多謝哥哥了。”紀寧雨得到了紀鳴岐的承諾這才回了繡樓。 想著不久后就能見到高家夫婦了,還能見到黃寄北和小桃,紀寧雨每天的生活變得有盼頭起來,一會兒想著要說些什么,一會兒想著要帶點什么,帶多了會不會不好……真是一些甜蜜的煩惱。 次日休沐,紀如晦休息在家,紀鳴岐便找到了他,和他說了要和黃寄北一起溫書的事,順便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回復給了紀如晦,也報備了要帶紀寧雨出去見高家夫婦的事。 “爹,我問過黃兄了,他并未定過親。” “那就好辦了,等他下次上門的時候,我親自和他說,有你的這層關系在,想來他也不會拒絕的。”紀如晦捋著小胡子說道。 “爹,其實我覺得黃兄和煙兒的性格并不是很相配,不如再考慮一下吧。”紀鳴岐委婉的說道。 “夫妻之間都是要磨合的,我和你娘這么多年不久磨合的挺好的,我這也是為了煙兒著想,她這身份在京城的確尷尬,想要找戶好人家不容易,這黃家娶了煙兒,不說我們紀府,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會善待她的。” 紀鳴岐還是為他的好友感到可惜,他知道自己這位好友不是看中門第的人,但父命難為,也只好恭敬的回道: “孩兒懂了,還是爹爹思慮周全。” 紀如晦這邊自覺辦成了一件事,心情都好了起來,端著茶壺在庭院中悠閑的踱著步。 正房外,一名中年美婦人正朝著庭院走來。 她推開荷葉紋飾的使君子紗簾,緩緩走進庭院。此時太陽剛剛升起,空氣中滲入淡淡的暖意。她身上衣衫華美,一襲紫色寬袍披在身上,猶如紫藤花般色彩斑斕,衣衫上配有飄逸的金絲鑲縷,一頭秀發梳做雙刀髻,金釵和珍珠點綴其間。 來的正是紀府的當家主母楚惜月。 第54章 談婚 紀如晦看到自己夫人回來了, 迫不及待的想和她分享。 “惜月,你來的正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紀如晦擊掌說道。 對于自家夫君的性格, 楚惜月是再清楚不過了,八成是又遇上什么好苗子了。是以她并不意外,踱步到院中的香樟樹下,在躺椅上坐下后不急不緩的說道: “哦, 夫君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嗎?莫不是又收了一位得意門生?” “哈哈,你猜對了一半, 我去江寧省主持鄉試的時候是遇到了一個好苗子,不過這個人已經被周山長提前收入門中了,是我們鳴岐的師弟,不過這徒弟沒收成,到讓我尋得了一個好女婿。”紀如晦得意地說道。 楚氏聽了這話隱隱感覺不太妙,京城那么多世家大族家的兒郎可供挑選, 夫君為何要選一個外省的舉子, 但想著還是打聽清楚為好, 江寧省也是有幾戶大家族的, 便暫且按下怒火詢問道: “這位學子是江寧人氏?不知家中哪位長輩在朝為官,官居幾品呀?” 紀如晦對夫人的不滿絲毫沒有察覺,洋洋自得的說道: “這位學子姓黃,是江寧省蒼梧縣人士,這蒼梧縣你也待過的, 最是民風淳樸不過了。” 一聽這話楚氏立馬就坐不住了, 又是蒼梧縣, 這蒼梧縣怎么這么陰魂不散啊,什么民風淳樸?那就是窮鄉僻壤!當初在那的三年是她這輩子最為屈辱的日子, 夫君居然想給煙兒找一個鄉下來的窮舉人做夫婿,她絕對不允許! 楚惜月以帕捂面,須臾,拿下帕子滿臉淚痕的對著紀如晦哭訴道: “夫君,煙兒雖說不是我們倆親生的,但也陪伴了我們快十五年了,給我們帶來了數不清的美好時光,你為何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夫君對煙兒的婚事未免也太不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