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嬌氣包meimei 第36節
瓏悅客棧有專為大家族開設的特大雅間,俞進士家人口簡單,不似鎮上的大戶人家有一溜的庶子庶女,滿打滿算攏共也就二十余口人,故而去了一間可容納三十人的雅間。 進到雅間,村長說什么也不愿坐于主位。而俞沐雖位居高位,現今卻是回家省親,身為晚輩,哪有坐主位的道理?最后只得將主位留給尚未下山歸來的俞禾。 女眷們圍坐于一旁的圓木桌旁,安安靜靜的坐著。 是乃正襟危坐,很安靜。 細看,一個個正豎著耳朵認真聽主桌上的對話。男人們尚未歸來,那一桌卻并不冷清。俞麻高興俞沐的歸來,快稀罕死這個長孫,哪里還肯顧及什么禮制? 她就要和長孫坐一塊兒,就要多看看他!于是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心疼他幾年來獨自在外沒個人照應。 “我的乖孫,這么些年受了不少苦吧?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照應著,哎喲,想想我都心疼!” 說罷小心翼翼向長孫看去,就盼他能道出個令自己驚喜的消息,好比:他已同皇城哪位高官家結成姻親,育有幾個孩兒等。再不濟……再不濟定了親也成啊! 哎喲喂!她終于要當上官家老太太了,威風! 然,俞沐僅淡淡回應:“不苦。” 淡定自若,再無后話,看得俞麻一陣失望。 俞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頭向惜悅瞪過去,眼中警告味濃重。 可惜悅已今非昔比,再不是那個會回瞪的奶娃娃,面對阿奶的無端瞪視,她回以一抹甜笑。 笑靨甜滋滋,很是醉人。 惜悅不忘再挑挑眉頭,喲嘿,盡管瞪,她不在意,你說氣人不? 面對這般挑釁,俞麻恨得牙癢癢,卻是不敢發作。 俞麻的小心思大家又豈會看不出?黎皖姝見狀當即拉下臉。婆母這才安生幾個年頭,沐哥兒一回來便又現出原形。她可得看緊點,莫要讓幾個孩子的終身大事被婆母攪黃咯! 抬眸向七姐兒的方向看去,卻見姐妹幾人三不五時便抬眸偷偷向長兄看去,只看上一眼又立刻垂眸。明知長兄不會于此時回頭,卻仍忍不住驚慌,像極了無措的小鹿。 黎皖姝搖頭失笑,頗有些無奈。倒是不難理解姐妹們的行為,往年最為疼寵她們,她們最為敬重的長兄突然以大將軍的身份歸來,許多年不見,心中自有雀躍和不安。 姐妹們心中惴惴,總有不真實感。也不知如今的阿兄是否還是當年的阿兄?是否還會像往年那般教導她們?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山上的俞逞終于領著父親及孩子們急沖沖下山。 方才共有兩波人去尋他,一伙說祈將軍殺到家里去了,嚇得他二話不說便要沖下山。方才踏出私塾便見另一伙人,他們身穿盔甲,畢恭畢敬向他請安,并道出沐哥兒身份。得知此事,他哪里還等得了,只想著快些下山。 俞禾上了歲數,又走的山路,腳程自是快不得,俞逞則因得知心心念念的長子歸來,開心激動之余又忍不住緊張心慌,這使得他一陣陣腿軟,好幾次險些摔下,幸得小輩們的攙扶,真真狼狽至極,這一趟著實費了不少時間。 當得見俞沐,幾個大男子即刻便紅了眼眶,俞禾直接老淚縱橫。 俞沐親身上前攙扶,將俞禾迎上主位,而后恭敬的給兩位遲來的長輩行晚輩禮。 待俞沐禮畢,老三俞脩迫不及待上前高喊一聲:“大哥!” 激動得顫抖,連聲音也拔高幾分。如今俞脩已是大小伙子了,看起來卻同幾年前一樣爽朗愛笑。他萬萬沒想到長兄還活著,且還當上了大將軍! 他的大哥,好生威風! 俞沐拍拍三弟的臂膀:“過些時候考教你。” 俞脩再不像小時候那般,聽聞長兄說起考教便要想方設法躲起來。他雙目放著光,神采奕奕自信滿滿的點頭:“行,大哥盡管放馬過來!” 俞沐免不了要對小輩們一番關切,因著兩位叔叔出海尚未歸來,也并不著急開膳。 俞逞一家因建有私塾,幾年下來著實攢下不少銀錢,已然成為整個沿淮鎮出了名的富戶。 早幾年瓏悅客棧剛開業時,在俞麻的授意下,二房三房的阿英阿淑不得不在瓏悅客棧打下手賺銀錢。后來還是俞逞覺查不妥,做主讓女眷們專心持家。俞麻不敢違逆長子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允下。 然,家境雖好,老二老三仍然堅持每日出海捕撈,老四早年有秀才之名,但幾年下來仍未考中進士,如今便在私塾擔任夫子。 至于俞逞次子俞申則在幾年前考上進士,因著戰亂,直待新帝上位后宣布恢復科舉,這才上皇都趕考。如今俞申正在皇城中備考,再過三日便是考期。 又過了一刻鐘老二老三方才傻愣愣出現,他們突然被人喊回來,說是家里出了大事,可把他們嚇壞了。直待回村,聽聞村人的恭賀聲方才后知后覺發生何事。 猛的得見位居高位的侄兒,他們一時間竟有些畏懼,畏畏縮縮的手腳都不知該如何安放。 大侄兒看上去氣勢凜然,威嚴之勢不容忽視,好在待他們仍然和氣,兩個大男人這才悄悄放下那顆焦灼不安的心。 一餐下來其樂融融,除了中途俞沐親自剝好一碟蝦,眾目睽睽下命人送給惜悅享用,故而惜悅再次收到來自阿奶的憤怒之眼。 惜悅也不讓阿奶失望,當既吃得美滋滋,感覺仿佛在吃絕世美味,你說氣人不? 待到接近尾聲時,俞沐方才不疾不徐說道:“我此行是為省親,五日后啟程回皇都,幾位叔叔可愿一同前去?” 言罷,目光淡淡掃過幾位叔叔。其他人不在問候之列,自然是要隨他同去的,但幾位叔叔若另有打算,他自然尊重。 “去!當然一道兒去,一家人自然是在一起要好些。” 回答的是俞麻,在她的思想里,這是理所當然之事。 俞沐再次掃過幾位叔叔,見三叔面上現有為難之色,便道:“不急,慢慢考慮。若想留下照看祖宅也無妨,待到日后我們也會衣錦還鄉榮歸故里。” 橫豎哪種情況他皆已有所準備。 卻不知,開口反對的反是俞禾,他擰眉長嘆一聲,放下筷子,頗有些語重心長,道:“我不去。” 第40章 親事 “老頭子你想啥呢!”聽罷老伴的話, 俞麻當眾剮他一眼,黑黝黝皺巴巴的老手往他手臂上擰了一下。怕沐哥兒真把老頭子留下,急呼呼轉首抓緊俞沐的臂膀:“沐哥兒甭聽你爺的, 咱們都去!” “阿爺可是顧慮黃靈山和鏨山?” 見阿爺沉默不語, 俞沐知道自己猜對了。 因著有兩座山陪伴,阿爺的后半輩子才多了些指望。且山上作物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碩果累累, 滿滿全是成就,阿爺自是舍不得棄山而去。除兩座山外, 阿爺更擔心自己農人的身份上不得臺面,會給孫子平添笑話。 此乃阿爺心病。 只阿爺不知,他如今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完全可以只手遮天。皇城那些老妖怪,哪一個也不敢在他面前蹦跶。 而他的人, 誰也休想欺壓,否則他只會百倍千倍還回去。 正因了解阿爺為人, 故而俞沐早有準備, 只見他輕嘆一聲, 頗有幾分為難, 道:“皇城那邊也買有一座山和些許莊子,更有良田千畝,只收成并不如何, 我就盼著阿爺能去幫襯一二, 也好了了我一樁心事。” 皇城位北, 地處平原,鮮少見得山脈, 買下的那座山遠在城郊之外,距離甚遠。倒是莊子和良田遍布各地, 且哪是俞沐口中的‘些許’,待阿爺去到皇城,可有的忙活。 俞禾有心病,但他同樣見不得孫子為難。可只要一想想自己這大老粗的樣兒,真怕會給孫兒丟面子。他也做不來清閑人,更做不來官家老太爺,就不是享福的命! 人一旦上了年紀最不喜歡到處跑,自己的根在這邊呢,俞禾是真不想去。 可是……可是他的孫子需要他。 若真去了,在他入土之前還回得來嗎? 俞禾這般糾結著,看得一旁的村長替他著急。 年少時村長與俞禾便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這么多年來村長也是唯一一個俞禾愿意去深交的人,村長又豈會不知俞禾的心病,這便勸慰起來: “禾老弟你還想啥呢!麻婆子說的對,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才好!你也別凈想那些有的沒的,有這身好本事理應去幫襯孫子,還想窩在這兒干啥呢?只有家宅安寧才能少些后顧之憂,沐哥兒也才好專心朝堂呀!” 有了村長這番話,俞禾明顯有所松動。見此,俞沐又道:“阿爺不必憂心過多,這邊我會派人按照您的要求照看兩座山。相信我,十年內,我必帶阿爺歸鄉。” 此話一出,驚訝了在座所有人。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大好前程就在眼前,怎的許下十年的諾言?十年后他又有何打算? 縱是俞逞和黎皖姝也看不懂長子。可觀他認真嚴肅的模樣,卻不像僅為安撫老爺子。 罷了,橫豎沐哥兒是個有主意的,做事從來讓人省心,此次也不例外,信他便是。 俞禾思想簡單,不似他人那般會深思熟慮,相較于其他人的震驚,聽罷長孫允諾,他反而大松口氣,只想著將來能落葉歸根便好。于是說道:“那行,回頭我研究研究北地適宜哪些糧食和果蔬。” 想到良田千畝,心中免不了雀躍。俞禾也曾羨慕過那些擁有諸多良田的地主,也曾幻想過自己擁有良田百畝,并在心中一一去規劃,卻沒想到自己終有一天也能成為那被艷羨的對象。 俞禾見識淺薄,又對北地不熟,從來也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一趟還真得下些功夫。也正因為思想簡單,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長孫已然位居高位,且還是身處皇城那樣的地界,身邊能用的能人自是不少,比他更善于種田之道的人才比比皆是。 而俞沐之所以明知阿爺的顧慮仍做這般決定,實在是希望可以治一治阿爺的心病。去過大地方再回來,眼界開闊后,境界自然不一般。 此事便再無二話,俞麻懸著的心終于落定。可她開心不了幾時便聽俞沐開口宣布:“還有一事需知會大家,我已為竺兒相了一門親事,待到皇城,尋到良辰吉日對方便會上門求親。” 此話一出,無疑又引來陣陣錯愕。俞沐轉身看向母親,道:“嫁妝已備好,母親過去無需再cao勞。” 說罷,幽深的眸子掃過低垂頭顱的俞竺,她眼臉半遮,看不出其思緒。俞沐唇角微揚,高興于他的meimei將嫁與良人,而不是前生那個浪蕩子弟。往后余生,她只會活于蜜罐中。 視線一一掃過其他meimei,讓得她們僵了背脊,這般反應看得俞沐發出一聲淺笑。丫頭們早褪去稚嫩,如今的花容月貌縱是在皇城之地也是極其罕見的。她們均年歲已至,也是時候尋戶好人家了。 視線最后落在惜悅臉上,她并無多大反應,此時正略略歪著腦袋,目光落在遠處沒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俞沐饒有興味的看著,他知道他的小丫頭向來聰慧,想來已洞察所有。 惜悅回想阿兄回來后的一樁樁一件件,確實已覺察不對。關于阿姐突來的親事,在她馬上要悟出所以然時,猛的被一道熾熱視線打斷,心頭咯噔一下便立刻回看過去。 視線的主人果然是阿兄。 那道毫不掩飾的狂熱視線好似在說……好似在說…… 下一個便是你了。 思及此,惜悅迅速回頭,慌亂的隨便夾上一只蟶子rou往嘴里塞,耳朵尖已然泛紅。 她覺得阿兄是在用眼神耍流氓。 阿兄怎會變得如此。 關于大姑娘定親一事,在座覺察出不對的可不止惜悅一人,俞麻也后知后覺的發現了什么。 她想起家中幾近被踩爛的門檻,幾年來多少富貴人家前來求親,長子和長媳愣是不肯松口,任由竺丫頭年歲一年年往上漲。 她還想起沐哥兒失蹤后,逞兒異于常人的反應,他并無太多傷懷,且異常關心戰事。長媳雖難過了有一段時日,卻是很快恢復如常,最主要他們堅決不為沐哥兒立墓碑。 樁樁件件正說明長孫早有謀劃,且逞兒夫妻二人對此了然于心。 以往看不透的事,今終于解惑。可俞麻寧愿一切并不如自己所想。至少她便不用面對現實,還可以繼續欺騙自己:她的乖長孫最是敬重自己。 自從長子限制她不可踏入西跨院起,她在家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如今僅有掌權虛職。幾個媳婦時常在大事上直接略過她,轉而找長子‘求教’。而這也僅是表面功夫,長子哪成真管過后宅之事,說白了還不是長媳在拿主意。 猛然間,俞麻意識到這個家中她僅余一席之地,卻再沒有半個體己人。若去了皇城,是不是隨便派幾個下人侍候著,便不會再有人理她? 那不行! 俞麻陷入沉思,她要快些為自己找條后路。女兒們皆已出嫁,自不能將她們一并帶去,可偌大的家宅沒個自己人哪成? 回頭她得給幾個女兒去信,待她在皇城穩定后,便尋機將她們接去。她的乖孫如今可是皇上最寵信的大將軍,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家親姑姑啊,幫襯一二總可以吧? 對,到時候她還可以親自為沐哥兒相看一個稱心的孫媳婦,那么孫媳婦便是自己人。若娶回來一個官家千金,長媳自不敢為難,萬事只當順著孫媳婦,那她還是有好日子的嘛! 俞麻在心中七拐八彎的為自己規劃好了未來,并為此喜在心頭,而這諸多想法不過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農村婦人的自我滿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