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學(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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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次開學考的成績......” 按照慣例,全國高三幾乎都會提前一個月開學,淮一自然也不例外。 祁星宇似乎是認為自己找到了惹毛父母的好辦法,暑假天天偷跑出家門,拉上身為“女朋友”的她滿城跑。 二人今天去郊外看豬圈,明天去書店買漫畫,后天去江邊喂魚,這樣的后果就是... “喂,你有在聽嗎?” 眼前是墻又好像不是墻,她閉上眼睛搖搖腦袋,想把那小子從自己腦子里趕出去。 “喂!” 聽到一聲怒呵,程尹終于回了神。 她先是看到了墻上大大的一個“勤”字,然后才把莫俊義黑不溜秋的臉收入眼底。 后者愁眉蹙額地看著她,一手拿著她開學考的歷史試卷,一手拿著紅筆,筆尖指著某處空白。 程尹心虛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隨即飄到了題干處,卻不知莫俊義何時將其畫得亂七八糟,看樣子竟不知自顧自地講了多久。 “程尹你,”莫俊義放下試卷和筆,凝視程尹片刻后道,“是在小看歷史嗎?” 看到女孩一臉茫然,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再次開口:“還是說,你是在小看文科?” 周五下午六點,夏日末尾的太陽已全然沒了脾氣,窗外天空呈現出柔和浪漫的紫粉色 與校門外的人如潮涌不同,文科任課教師辦公室幾近空空。除她們之外的第三人,某個男老師已經走到了后門。 那老師完全不顧莫俊義還在和同學談話,一言不發地把燈和電扇都給關了,然后面無表情地離去。教室中霎時間只剩下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 恍惚間,程尹好像回到了開學考試的那個下午。 面對一籌莫展的題目,周圍的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而她只是靜靜地握著筆,對同學們即便滿面愁容卻還是寫滿一整頁的行為感到不解,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 “就算不擅長也要學理科,學理科才有出路。” “文科不是誰都能學的嗎?不聰明的小孩才學文科。” “文科不是背背書就好了嗎?這你都學不好。” 面對那位男老師絲毫不加掩飾的冷暴力,莫俊義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他撐著下巴,一股腦兒地倒出了奇奇怪怪的幾句話。 莫俊義是去年才來到淮一教書的老師,在學生中的風評非常好,但在老師之中卻大相徑庭。 聽說,莫俊義讀的是京城師范大學,算得上頂級文科院校。但是淮一自幾年前起,就沒收過研究生以下學歷的老師,所以學校里都在傳他是走了后門才進來的。 學生倒是無所謂,對于老師來說就并非如此了。 淮一頗有學風清正的美名,這也體現在了嚴格的教師選拔上。年輕老師也就罷了,那些資歷頗豐的老教師最是看不起莫俊義這種有走后門嫌疑的年輕人。 不過其他老師怎么想,她管不著。在她看來,莫俊義大約算得上認真負責的老師。 “你是不是也這么想?” 譬如此時此刻的他,即便穿著T恤牛仔褲,即便頂著張稚嫩的臉,卻還是釋放出了最純正的教師威壓—— 說的每句話都讓人無處遁形。 “我聽說你原本是打算選理科的,我也看過你高一的成績了,確實是理科比較好。” 他從抽屜里拿出張程尹高一時期的成績單,上面標紅的幾乎都是歷史或者政治。 程尹看著那張綜合成績分析單,突然想到了母親那無所謂的臉。 去年期末考試前夕,她撞破了母親和宋盛華的jian情,但卻沒有第一時間戳穿她們。她仍舊對宋盛華和顏悅色,仍舊準時地上小提琴課,仍舊日復一日地替他們“打掩護”。 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呢? 大約就是把成績分析單遞給父母的晚上吧。 父親從中考成績開始分析,一直分析到了高一最后一次月考,而后做了選理科的建議。但到了母親卻只是一句“隨你喜歡”,便繼續低頭看向手機。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手機的另一頭是那宋盛華。 窗戶雖然敞開著,但那似有似無的風于散熱解暑毫無用處。打掃衛生的阿婆從走廊經過,為地面刷上層光溜溜的水漬。某個男孩在阿婆殺人的目光下踏上了走廊,最后停在了辦公室門口。 莫俊義見程尹再次神游,抬手在其面前打了個響指。 噠 女孩忽地從回憶中抽離,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里,除了慌亂還有不易察覺的悲傷。 莫俊義張了張嘴,本想說幾句重話,卻又因此而閉上。他轉而把程尹的月考試卷抽了出來,點了點答題卡的某處空白,接著道:“我不管你為什么要選文科,但你既然選了,那就好好學,心懷敬畏地學。” 他對程尹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告訴她,考試有正確答案但是人的思想沒有,所以在文科考試里留有空白,便是對文科最大的不尊重。 “理科教會我們生存,文科使我們懂得浪漫,這樣的話我并不認同。在我看來,學習文科對人類來說并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固本榮枝的過程。” 放學后的散場音樂準時響起,悠揚綿長的旋律經廣播喇叭環繞整個校園。 在墻壁外側,在長長的走廊內,男孩主動接過了拖把,用十分生疏的動作,將自己踩出來腳印悉數擦去。 在墻壁內側,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莫俊義對上了程尹的雙眼,徐徐吐出了足以影響后者一生的話。 “文科決定的是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最基本的架構,是大地一樣的存在。試問,沒有廣袤土地,何以構筑高樓?” 在最后一個字音落地的瞬間,程尹周遭環境急速變換。 從緊俏時裝到麻布粗衣,從麻布粗衣到樹葉獸皮,從山珍海味到稻谷麥穗,從稻谷麥穗到生rou野植,從高樓大廈到土屋瓦房,從土屋瓦房到天然洞xue,從秒二十米的汽車到三步兩米的馬車,從三步兩米的馬車到一步半米的雙腿......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祖先對這個世界產生的第一個疑問,不是蘋果為何會落在地上,不是天空為何會日夜更替,而是人為何看不見自己的臉。 在程尹神游天外的時間里,走廊上的男孩扒在門框偷瞄,竟意外與莫俊義對視。 莫俊義同時發現了祁星宇的存在,卻不知后者在外頭等了多久。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自己一番話對程尹能有如此影響力,所以看著她再次失去焦點的雙眼,只覺得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什么眼神?” “......” “你在心里罵我啰嗦。” 莫俊義莫名其妙擺出個老師架子,語氣平淡疏離,怪起人來沒有任何道理。 “我沒有。”程尹有些委屈。 話音剛落,莫俊義忽然指向她的鼻子,嚇得她有些結巴:“我、我真的沒有罵老師您。” “......” “對、對不起。” 她想不明白莫俊義犯了什么病,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總是對的。 莫俊義看著突然鞠躬九十度的程尹,差點當場笑出聲。他強忍著笑意,后清了清嗓子道:“你鼻子上有臟東西,走之前記得擦一下。” 實在沒想到是這么個展開,程尹胡亂用袖子摸了摸臉,又下意識地鞠了個躬,這才迅速轉身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她自然而然地走向前門,卻不知祁星宇在后門恭候多時。 程尹轉頭就要走,祁星宇迅速跑過辦公室的數扇窗戶,在某人的注視下拉住了女孩的袖子。 “欸,程尹!”祁星宇慌忙追上程尹,“咱們不是還要一起去淮城首家貓咖嗎?” “今天不去了。” “我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你現在跟我說不去了???” 這話倒是說得好聽。 程尹回頭觀察祁星宇身上的汗,猜測他無非是在cao場上打了一小時的球,也不算白白浪費了時間,便狠下心來別開了他的手。 祁星宇站在辦公室前門,朝著程尹無情離去的背影,高聲喊道:“那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我要回去學習!” 女孩的聲音不大,卻在空空如也的教學樓暢通無阻,同時鉆入了祁星宇和莫俊義的耳朵里。 噗嗤 祁星宇皺眉看向捂嘴偷笑的莫俊義,卻又在后者回看自己時立馬收回了眼里的埋怨。不情不愿地點頭示好,這才追著程尹跑沒了影兒。 聽著運動鞋在濕潤瓷磚上發出的刺耳摩擦聲,莫俊義終于抑制不住地放聲大笑。 他仰靠在椅子上,捂著有些酸痛的肚子,心里是久違的舒爽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