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76)
“又生氣了?” “叁千萬買你一塊散步還不值?” 女人在前面氣鼓鼓地走,男人在后頭不緊不慢地跟。外人看來儼然就是剛吵架的情侶一對。偏偏當事人不知情趣。 “別跟來!我討厭你!”亞實說完發覺太像撒嬌,又補充,“太瞧不起人了!!” 糸師冴很自然地捕捉到了,他拿出性格里自帶的理性與她隔空談判。 他商人般的:“欸,你氣什么?一,我沒有逼你,都是成年人,我又沒法拿繩子綁住你,你大可以走掉。” “二,叁千萬呢,你享受了好處,那么至少給人來點慰問,應該不算過分吧?更何況……” 糸師冴一臉大方樣子,“我只是讓你陪著散散步,這也算侮辱你?” 說的什么玩意兒?她不是陪他散步了嗎,還要她如何?真就必須諂媚笑著去舔他手嗎? 亞實停住,背對著他反問:“‘只是散步’?那你還想干什么?” “那可太多了。”糸師冴撈過她的小手握著,牽她一起走,“這是第一步。” 這人怎么總跟她耍無賴!亞實推搡他,嘴里冒出一些端著的話想讓他正經點。 “放手放手!虧我來之前還想改觀!見你拉來投資本來想好好謝你的,結果剛有點前輩樣子就被你破壞掉了!” 結果糸師冴壓根不買賬:“前輩?我才不要做你前輩。一點賺頭沒有,還把我叫老了。” 賺頭,賺頭指的什么?以前經常出入商業場合的亞實怎會不懂?亞實癟癟嘴,眼睛一下子紅了。 那時候她剛出社會,不是不清楚那些個人精們話里有話,她是只能裝無知糊弄過去,后來才漸漸學著自保。現在呢?也要跟對付那些臭蟲肥豬們一樣對他以眼還眼嗎? “……我還以為你不一樣。”亞實用力抹了抹臉,“你跟那些愛拿工作占人便宜的老流氓是一伙兒的。” “哎呦,我不說了。”糸師冴的狡猾收斂起來,露出些許手忙腳亂,“又哭了呀,怎么搞的,你看我這嘴!我再不這么說話了,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糸師冴想把人圈在懷里安慰,但他的女孩左杵右杵就是不讓。小小的臉,抬著瘦瘦的手背蹭眼淚,給臉蹭的紅紅的。但不讓他碰,手帕都不用他的,委屈極了。 她話里透露出來的東西,令糸師冴心里很不是滋味,這丫頭,在一個人的時候,她是怎樣維護自己的呢?會像小動物一樣齜出尖牙嚇唬人嗎?還是猶猶豫豫中就默默承受下來了呢? 抬眼間,糸師冴發現他們已走到河邊,隅田川真溫柔啊,無聲無息地跟著他們。 “你總不能讓我一頭跳進河里才算解氣吧?”糸師冴逗她。 亞實脾氣立刻就醒過來,嚷嚷著讓他跳,你不跳我看不起你之類的。倏地,也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很容易就會露出脆弱面。她不由自主地就變得對他有心機起來,眼淚一會掉一會收的,不知故意還是無意引來他的心疼或在意。反應過來,不知道誰被誰牽著鼻子走了。 但成年人嘛,只要明面說開了,暗地里的東西可以在肚子里生根發芽。良辰美景呢,別浪費了。他們在夜風徐徐的河堤上坐下。 坐在河堤上的年輕情侶很多,但兩人都沒想很多那方面的。也許是河邊的秋風比CBD高樓林立里的風,來的溫柔得多。吹著吹著,心防卸下,猜忌忽略,愈來愈放松。一人躺下變成二人躺下,亞實呈大字型,糸師冴手臂墊在腦。 反正躺平下來,什么過失什么忌諱凡是東想西想的也都放平了。 “吶,你說,什么是自由啊?” 亞實不著邊際地冒出這個話題。 “我要是知道,就不會活得這么辛苦了。” 這話是真的。他千辛萬苦為的就是這簡單兩字,卻如此難以捉摸,所以糸師冴才會想借亞實的力量去表達去找尋。 “我也不知道。但是片子得出,咋辦?” 小滿問的關于自由的問題,亞實驟然發現自己對此也是一知半解。可她是表達者,是輸出觀點的人。若觀點無法觸動他人,短片將毫無意義,銷量和效益就更甭提了。 “那是你的事。我負責給錢,你負責辦事,出的不好,你就得擔起全責。” 糸師冴一直是直來直去的人。不過是出于照顧和私人情感上的偏愛,才對亞實放的寬松。但在原則性的是非標準上,糸師冴從不會讓步。 亞實自知理虧,也不分辯。兩人靜靜躺著。 糸師冴想起什么,也問她: “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吧?” 她點點頭,知道。 “你把我給你推薦的酒送給別的男人,我很受傷,這你知道嗎?” 她點頭,又搖頭。半晌,手腳開始不安地亂動,“……我要起來了。” “你不許動!”糸師冴手臂一橫又給她壓回去。 “你說你不想曖昧了,那你就沒什么表示?” 亞實僵了陣子,氣惱了,“我表示了呀,是你跟我插科打諢……” “我說的是。”糸師冴示意她冷靜,“你的‘不想曖昧’,是在設下考驗,看同等條件下誰率先示弱,或者用行動感動你,然后你就放棄曖昧關系,死心塌地跟那一人,是嗎?” 糸師冴發現亞實呆住了,但這不會影響他的發問。他得讓她清楚,同時也讓自己清楚。不然他怕到最后,不僅要失去一個可能作為情侶的亞實,還要失去一個作為戰友的亞實。 “還是說,你只是在尋找真正的愛,才不想陷入曖昧關系?” “你什么意思?你在逼問我?”亞實努力做出壓迫感,但神情透露的慌張出賣了她。 “并不。”糸師冴冷靜道,“我只是詢問你的態度。如果你說,你是在考驗我,那我不會繼續煩你。因為我做不到像內斯那樣不顧面子來舔你,也不喜歡被與人作比較。多一個少一個追求者,對你而言應該不過爾爾。” “但如果你說。”他的表情變得尤其認真,“你只是想要真愛,那我也會拿出相應的態度,不會再是玩玩而已,而是更誠懇的追求你。” “如果這樣,我不認為,我會輸給他們任何一個。” 亞實瞳孔微微顫抖,他、糸師冴,一瞬間視線就穿透了她。他在說什么?什么考驗?什么真愛?她要怎么回答?心里面真的有答案嗎?她該怎么回答? 這時,斯卡布羅集市響起,亞實的手機鈴聲。 她如獲救般的起身打開手機,但發現來電人是—— “凱撒?” 糸師冴也坐起來。他看著亞實猶猶豫豫要不要在他身邊接,糸師冴當然明白亞實在意的是什么,輾轉不安之際,他奪過亞實手機,劃過了接聽鍵。 那邊聲音急切的傳來,的確是凱撒,但完全不像在人前的他。他在電話里吞吞吐吐,幾乎是語無倫次地表達了對手機主人的想念,說了一通后,不知是看對面沒有響應,還是什么因素作怪,他又開始隱晦地倒起苦水,出賣起了自己最近的脆弱和不安。 直至糸師冴一聲哼笑后,雙方陷入靜止狀態。 亞實彼時才從對通話內容的呆愣中反應過來,她躍起身要去搶回手機,可已經晚了。 糸師冴已經對著訊號那頭說。因為混得不好所以要找女人來求安慰了么?果真是喪家犬。前面干什么去了?她憑什么就得聯系你?要換做他,就是狀態爛到死,他也不會要一個女人去幫他承擔什么。 最后是在凱撒暴怒前和亞實揚手要扇他巴掌前,糸師冴掛掉電話。 他扼住亞實的手腕,眼神堅定到令人感覺這不是一場惡作劇: “既然你回答不出我的問題,那就別怪我逼你下決定。” 他笑,笑得像勢在必得。 “你要做好準備,我會讓局面變得更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