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只能?說，順帶的。”

    黎溪萊看?著她，眼底笑意愈發(fā)濃厚，她聽到最后一句話時，頗為認(rèn)可的點點頭。

    “嗯，好一個順帶的。”

    “連漪小姐！”

    從連通餐廳的走廊處，還未見到許清瑤的人，就?先聽到她有些奇怪的聲音飄了過來。

    連漪微微瞥向那邊，許清瑤一路匆匆跑向她，舉著手機。

    隨后來不及繞到正面，就?那么靠在?沙發(fā)的靠背上。

    她彎下腰，烏黑長發(fā)滑落，柔美臉龐帶著復(fù)雜的表情，說不上是開心?得?意還是難過，將手機屏幕朝向連漪，霧蒙蒙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陳紫婷一直在?給我發(fā)好友申請，拼命和我道歉誒。”

    她吸吸鼻子，像是在?笑，“她真的說了好多事情啊，有些事我其實都忘了，她還說愿意私了，連漪小姐，你?知道嗎，她連傳票都沒收到……”

    連漪抬起眼眸，淡淡地看?著她，隨后眉眼彎了彎，伸手摸摸她的頭頂。

    “嗯，我知道了。”

    許清瑤還是有點想?哭，但?她忍住了，以后要面對?的事情還有很多，她要做的是能?夠留在?連漪身邊，輔佐連漪。

    她要能?控制得?住情緒，而不是這么容易受到情緒的影響。

    感受到頭頂輕撫的力度和溫度，許清瑤感到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連漪小姐，你?讓那位律師撤訴吧。”她輕聲道。

    “為什么？”連漪臉上笑意不變，神情里不見疑惑，就?好像這句詢問不是她問出口一般。

    “陳紫婷現(xiàn)在?不僅面對?被我們起訴的壓力，同時，當(dāng)初的那些人現(xiàn)在?也?都出面反水，口吻一致地咬定?當(dāng)初是受她指使才做出那些事情。”

    許清瑤微微垂眸，語氣逐漸變得?冷靜，“到了這種程度，已經(jīng)達(dá)到我內(nèi)心?的預(yù)期，相比起最終的結(jié)果，我覺得?沒必要再在?她這里投入人力和物力。”

    連漪眸中笑意變得?微訝，一段時間沒關(guān)注，她的小許似乎真的成長了不少?。

    “不計個人情感而考慮利益，你?的思維變了很多。”她淡聲道。

    “可是許清瑤——”

    連漪微微仰著臉看?她，笑了笑。

    許清瑤垂眸與連漪對?視，分明是她俯視著連漪的角度，卻有一種對?方居于?高位的錯覺。

    “能?用錢買到快樂的時候，就?不要委屈自己，可能?你?會覺得?，沒這個必要，又?或是……釋懷了？”連漪一手支著臉，眼眸微瞇。

    “覺得?她現(xiàn)在?面臨著人生關(guān)鍵的時刻，唔……你?也?和她不再是一個層次的人，可以不計較，放過她。”

    “可是啊——”

    連漪淡淡道：“如果沒有我，誰來放過當(dāng)初的你?呢？”

    “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極致，仁慈是用來偽裝自己又?或是保證你?最基本的良知，但?如果不夠狠，你?的仁慈只會成為敵人心?存僥幸的來源。”

    “明白了嗎。”她歪歪腦袋，“嗯？”

    ……

    經(jīng)過幾天的輿論轉(zhuǎn)向及發(fā)酵，許多望海學(xué)子可以保證，這絕對?是他們最期待的一次返校領(lǐng)取成績單的時刻。

    宋琪琪肯定?不會出現(xiàn)，但?連漪呢？

    大家真的很好奇，這件事總不能?不了了之吧，畢竟宋琪琪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呢，何?況還關(guān)乎到一個謝泠。

    因為是回學(xué)校領(lǐng)取成績單的緣故，大部分人都顯得?很放松，在?校園里三兩成群地扎堆，議論著這兩天熱度最高的話題。

    對?于?他們而言，整個高中生涯枯燥無味，沒太多故事可言。

    偶爾能?聊起的也?就?只有某某同學(xué)多牛，拿了什么獎、被保送，又?或是誰和誰在?早戀，當(dāng)然還有一個連漪，又?有誰倒霉招惹到她，第二天就?只能?夾著尾巴灰溜溜的做人。

    而現(xiàn)在?，一個富家千金就?因為看?上他們望海有名的高嶺之花，設(shè)局導(dǎo)致一個女?生蒙受流言蜚語到選擇自殺。

    這樣極具話題性的事情，很大程度的刺激著他們的神經(jīng)。

    “……誒，說起來，你?們有誰知道校門外那一排車是干嘛的嗎？”類似的疑問在?人堆里不時出現(xiàn)。

    七輛款式一樣的黑色保姆車靜靜停在?校門口外，雖然因為管制而隔了一條馬路，但?那架勢還是很引人注目。

    “誰知道呢，這不重?要，我就?好奇一個事，學(xué)校到底會不會調(diào)查連漪啊？還是說這事就?算啦？”

    “查她，嘁，怎么可能?，知道她爸是誰嗎，不爽了直接在?咱們學(xué)校旁邊再建一個學(xué)校都行。”

    “別傻了，這事鬧得?那么大，連漪她爸知道了不得?打斷她一條腿啊！”

    “……誒誒誒，我擦，連漪居然來學(xué)校了！！”

    從寬敞的校門一路到能?看?見教學(xué)樓的位置，連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注視落在?她臉上。

    那些目光的打量過于?直接。

    大概是因為其他人都在?看?，帶著從眾心?理，越來越多的人愈發(fā)肆無忌憚地看?向她，不泛各種堆砌到一起就?很突出的竊竊私語。

    連漪身邊只跟著黎溪萊還有她的兩個朋友，許清瑤今天還要去一個競標(biāo)會，連漪索性幫她一起把成績單領(lǐng)了。

    這還是高中以來頭一回。

    直到連漪走進(jìn)a5班，這些注視和嘈雜的聲音都被盡數(shù)攔在?了教室之外。

    教室里，沒人敢與她直視。

    以往連漪的名聲或許令人忌憚，但?大多來自于?一種學(xué)校里‘不好惹’的那類人，簡而言之就?是校霸，表面上不多接觸避著走，私底下偶爾吐槽。

    但?現(xiàn)在?，傳言里的她就?好像是多看?一眼都可能?會被抓去丟海里喂鯊魚一樣。

    連漪坐到自己位置上時，身旁座位是空著的。

    她對?此松了一口氣。

    眼下謝泠就?成了一個極難處置的問題，他的愧疚和心?態(tài)轉(zhuǎn)變，讓連漪意識到，如今就?算把他踩到泥底，謝泠恐怕都認(rèn)為這是他應(yīng)該理應(yīng)承受的結(jié)果。

    哪怕把人趕走了，實在?不行腿給打瘸……

    連漪無聊地托著腮胡思亂想?，她當(dāng)然不會做違法亂紀(jì)的事情，何?況就?算真的這么做了，按照謝泠這個人的性格，一樣會堅韌不拔地成長到他應(yīng)有的地位。

    然后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跳出來報恩。

    “唉……”想?到這，連漪就?感到愈發(fā)煩悶。

    謝泠與班主任并肩走進(jìn)教室，幫忙拿了些東西，他一進(jìn)教室，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座位。

    幾乎是第一時間，謝泠便看?到她托著腮走神的模樣，心?下微微有些好笑，大概能?猜到連漪此刻內(nèi)心?有多不耐煩，應(yīng)該覺得?空坐在?那里很無聊吧。

    直到聽見班主任在?身旁說了句話，他收回視線，認(rèn)真回答過后，走下講臺。

    迎著所有人看?來、唯獨沒有她的目光，內(nèi)心?竟有些忐忑地坐回座位。

    “連漪……”

    “別和我說話。”

    謝泠只是開口叫她的名字，就?被連漪語調(diào)懶散地打斷了后續(xù)未出口的話。

    “……我不是要打擾你?，只是想?和你?說些事，關(guān)于?這次針對?你?的輿論，我詢問了一些同學(xué)，可能?找到了散布謠言的人是誰。”他聲線微低，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直認(rèn)真地看?著她。

    “噢，這么厲害。”連漪仍然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就?好像這件事與她毫無關(guān)系似的。

    謝泠眼神微微黯然，他頓了頓，“現(xiàn)在?掌握的證據(jù)還不夠，但?我想?應(yīng)該要先讓你?知道，再決定?之后該怎么做……”

    “謝泠，你?不覺得?這樣很好笑嗎？”

    連漪嘴角總是微微上揚的弧度，只不過此刻她眼底沒什么情緒，只淡淡的不耐煩。

    這也?是謝泠從未在?她眼中看?見過的，很多時候，她即使不耐煩，也?總是像小貓一樣，勾著衣服一角扯出絲線，只是想?要引起關(guān)注。

    “你?自以為是的不喜歡我，又?自以為是的對?我感到愧疚，我承認(rèn)我是喜歡你?，就?算是現(xiàn)在?也?一樣。”

    連漪斜晲著打量他，“畢竟你?也?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聲音不錯，身材也?還可以。”

    “你?只是因為心?底的愧疚，所以美化了我的行為，覺得?我是一個心?底沒那么壞的小女?生，何?況還對?你?有好感，除了圖你?的感情以外，對?你?的付出幾乎不圖回報。”

    她把話說得?直接而又?刺耳。

    謝泠清雋眉眼微蹙，他張了張嘴，卻又?在?連漪略帶嘲弄的眸子注視下，緊抿著薄唇陷入沉默。

    “一旦這種愧疚消磨殆盡，你?就?會發(fā)現(xiàn)我們終究還是理念不合。”連漪感到無趣地嘆了口氣。

    “其實你?也?不必感到抱歉，畢竟花費在?你?身上的時間還是金錢，都不過是我所擁有的微不足道的那么一點點而已。”

    謝泠一貫來清冷平靜的眼眸怔怔地看?著她。

    見到這種反應(yīng)，連漪內(nèi)心?隱隱有些期待，期待著他能?認(rèn)清現(xiàn)實。

    “是的，我一直很自以為是。”

    周圍一片嘈雜之際，謝泠清冷聲線像是冰塊，干凈、厚重?卻又?通透，隨著毫不偏移直視著她的認(rèn)真眸光，就?這么響起。

    “但?我不覺得?此刻對?于?你?的看?法，以及我內(nèi)心?的想?法，僅僅是出于?內(nèi)疚。連漪，或許你?并不需要，而我沒有這個立場去說這些話。”

    “但?我現(xiàn)在?內(nèi)心?唯一想?的是，不想?看?著你?一個人去承受面對?這一切。”

    那天晚上，謝泠像是將自己的心?剖開，審視著它。

    他清楚地明白，如果宋琪琪的遭遇與他無關(guān)聯(lián)，即使是在?謠言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刻，他只會做到約束好自己，不加入這場充斥著惡意的‘狂歡’。

    謝泠自嘲地想?著，他也?并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謂的‘品學(xué)兼優(yōu)’。

    同時，謝泠也?清楚地看?到。

    即使連漪陷入輿論風(fēng)波沒有他的因素存在?，冷靜地做著這種假設(shè)時，他卻仍然感到擔(dān)心?的情緒不受控制地滋生。

    那一刻，謝泠坐在?沒有開燈的房間里，看?不見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

    他只是忽然發(fā)覺，自己對?連漪的在?意，不僅僅是因為歉疚。

    “謝泠啊——”

    連漪像是嘆息般輕聲叫著他的名字，微圓的琥珀眼在?這稍顯陰沉的冬日里，依然剔透得?好像有流光浮轉(zhuǎn)。

    她看?著少?年漂亮的眉眼，冷白臉盤順著下頜線看?，是穿得?一絲不茍的校服。

    當(dāng)然，最難以忽略的，是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的認(rèn)真與專注，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難過。

    他在?難過什么？對?她如今處境的難過，還是為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