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謝泠和許清瑤認(rèn)為連漪在陷入輿論風(fēng)波的時候，就應(yīng)該失魂落魄的樣子。

    只是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好得就跟那?些罵名都是對她?的贊美一般，輕松、愜意、隨性，還樂呵呵的笑著。

    連漪注意到了謝泠看向?自?己的目光，眼神里的情緒無比復(fù)雜，讓她?表情不?由得古怪了起來。

    放在外套口袋里保暖的手忍不?住撓了撓。

    她?的確想過，按照謝泠的性格，會在知道事態(tài)輿論轉(zhuǎn)向?攻擊起她?的時候，對她?心?生愧疚，態(tài)度會有個大改觀。

    盡管不?是很想看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連漪只能寄希望于她?在見到謝泠之后，利用理念的分歧把他一頓嘲諷，好將這份愧疚消磨掉。

    可眼下這個樣子……

    連漪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許清瑤看著她?要哭不?哭的就算了，為什么?謝泠也一副隱忍著難過情緒的樣子啊。

    “你們……怎么?回事？”她?莫名有種不?好的預(yù)感，目光飛快從謝泠微微泛著難以察覺紅意的眼眸掠過，看向?許清瑤。

    或許人都是這樣，內(nèi)心?的情緒無論有多委屈多崩潰，總歸能強忍著到一個人的時候才爆發(fā)。

    但只要有人關(guān)心?的問一句，這種情緒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樣，直接炸了開來。

    許清瑤真的很不?想謝泠在場的時候情緒失控，但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內(nèi)心?壓抑的種種再也繃不?住了，她?朝連漪走去?，步伐越來越快。

    最后幾乎是小跑著到了連漪面前，抱住她?一個勁地掉眼淚。

    連漪被猝不?及防的一個熊抱，連兜帽都被帶得往后掉，她?有些發(fā)懵地看了眼站在不?遠處，似乎原本有所動作，卻又因為許清瑤而頓住的謝泠。

    “你想勒死?我是不?是……”連漪有些不?耐煩，雙手還插在兜里扯都扯不?出來。

    “他們太過分了，連漪小姐……他們真的很過分……”

    許清瑤悶聲重復(fù)著，臉幾乎埋在連漪的肩膀上?，好像只有這樣，那?些讓她?感到心?悸痛恨的記憶，還會在耳邊回想起的嬉笑聲，才會徹底消失不?見。

    “好好好，我知道，過分過分。”連漪無奈地仰著臉，否則真要被許清瑤的熊抱給憋死?，有些敷衍的話語卻又忽然頓住。

    她?若有所思道：“你看到什么?東西了？”

    “……沒有。”許清瑤吸吸鼻子，聞言有些戀戀不?舍地松開懷抱。

    她?不?好意思地看著連漪肩膀上?被她?蹭上?的眼淚痕跡，垂下通紅的眼低聲道：“連漪小姐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人說的話，很過分，他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連漪微瞇著眼，一眼看穿她?刻意不?躲閃的偽裝。

    “許清瑤，我問你，你就別撒謊想著隱瞞。”她?嗓音淡淡，眼睛笑著，“所以，你看到什么?東西了？”

    許清瑤是在剛才那?一瞬間又猶豫想明白，那?些曾經(jīng)欺負(fù)過她?的人說的話，是對她?的再一次傷害。

    但她?不?應(yīng)該讓連漪再一次為自?己去?收拾他們。

    眼下的輿論風(fēng)波有待解決，許清瑤自?從接手項目后，眼界要變得比以往更?廣闊，她?再清楚不?過，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時刻，連漪最需要做的是靜觀其?變，而不?是因為她?再生事端。

    可是連漪神情淡淡帶笑的對她?說出這句話，許清瑤知道，連漪看出來了。

    而如果她?再堅持隱瞞下去?，連漪會生氣。

    “初三欺負(fù)我的那?些人……我看到有人發(fā)的消息……”許清瑤不?愿回想那?些人的樣子，哪怕只是連名字都沒提起。

    “她?扭曲了當(dāng)時的事實。”

    許清瑤站在連漪面前，捏緊了拳，有些哽咽道：“明明……明明是他們做了那?么?多惡心?的事情，連漪小姐您只是懲罰了他們，現(xiàn)在他們卻借著這個機會，跳出來往您身上?潑臟水。”

    “哦……”

    連漪微微皺眉，這在她?看來算不?上?多大的事，不?就是落井下石、火上?澆油嘛，她?既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甚至于在結(jié)局到來之后，這些人還會迎來屬于他們的狂歡。

    畢竟那?個他們看不?慣又殺不?死?的連漪，失去?了她?能夠胡作非為的最大依仗。

    但看著許清瑤強忍著難過，沖她?含淚抿嘴一笑，似乎想以此來證明她?真的不?在意的樣子。

    連漪頓了頓，臉上?笑意淡了幾分，她?伸手揩去?許清瑤眼尾欲墜不?墜的淚珠，眼神平靜，“傻不?傻，嗯？這有什么?好哭的，我教過你的都忘記了嗎？”

    “連漪小姐……”許清瑤怔怔地看著她?。

    “他們叫一次，那?就打一次，打到他們痛了，痛得叫不?出來為止，不?要覺得他們會害怕，一旦不?痛了，他們就又敢沖著你亂吠。”

    連漪將她?散亂的鬢角發(fā)絲勾至耳后，輕聲道：“告訴我，你看到誰發(fā)了這些東西？”

    記憶里，當(dāng)時欺負(fù)許清瑤的那?個小團體有幾個人來著，六個？還是七個？

    “……是陳紫婷，其?他人或許也發(fā)了，但我還沒看到。”許清瑤低聲道。

    連漪微微一笑，往后退了步，看著拭去?淚痕將頭?發(fā)理整齊的許清瑤，眼眸彎彎，“多漂亮的小許呀。”

    她?的聲音里也仿佛帶著笑意，“我知道了，他們讀初中的時候不?是一群人關(guān)系很要好嗎？你說如果那?些人每天都被拖去?巷子里打一頓。”

    “唯一安然無恙的陳紫婷會不?會幫助她?的好朋友啊。”

    許清瑤愕然的微微睜大雙眼，“連漪小姐……”

    “放心?，放心?。”連漪安撫道：“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又不?會做壞事，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而已，如果我知道了他們的遭遇，我也會很同情他們的。”

    “要是他們自?己胡思亂想，把錯怪在陳紫婷頭?上?，這跟你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連漪拍了拍她?的腦袋，笑瞇瞇道：“下次遇到事情，記得放過我的外套。”

    許清瑤沒忍住破涕而笑，羞赧地點點頭?，“以后我一定?會控制好情緒的，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了。”

    “隨你。”連漪把手放回溫暖的口袋里，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總之她?身份被揭露的那?天起，也養(yǎng)不?起這個愛哭鬼了。

    她?能不?能趕在那?個時候成長起來，看她?自?己的造化。

    在這吹了半天冷風(fēng)，連漪已經(jīng)沒什么?耐心?，邁步便往小區(qū)走，許清瑤愣了愣，很快跟上?她?的腳步，臨經(jīng)過一直沉默不?語的謝泠時，不?忘剜了他一眼。

    嘴角卻有些得意和挑釁的勾起。

    “哦對了，剛才你說陳紫婷扭曲事實往我身上?潑臟水是嗎？”連漪忽然想起這茬，看了眼許清瑤。

    “嗯。”許清瑤點點頭?，想要打開手機讓連漪看看截圖。

    “都是些廢話，我懶得看。”

    連漪下頜微抬，平視前方，“看來剛剛我的話說得不?夠準(zhǔn)確，有點遺憾，陳紫婷同學(xué)可能沒辦法安然無恙了。”

    在她?揪出真正主導(dǎo)者才去?處理的那?一連串名單之前，陳紫婷？可以拿給黎溪萊她?媽家的事務(wù)所先熱個身。

    他們看在她?是大客戶的份上?，應(yīng)該，會給她?免掉這一單吧。

    “馬上?就要高考，何必給自?己找些麻煩。”連漪輕嘖一聲，眼神卻絲毫沒有語氣里的惋惜。

    “……連漪。”

    還沒等許清瑤開口說話，身后便傳來少年已然度過變聲期，稍顯低沉卻很清透的聲音，本該是熟悉的冷靜得有些淡漠的語氣，聽起來卻包含著復(fù)雜的情緒。

    許清瑤亦步亦趨跟在連漪身后，見她?聽到這聲音以后停下腳步，便不?滿地扭過頭?瞪了謝泠一眼。

    礙眼的男人，煩死?！

    連漪在心?底嘆了口氣，她?不?是很想在這個時候和謝泠說話。

    倒也不?是心?里對他憋著什么?氣。

    他的選擇在他做決定?的時刻，于立場而言，沒問題。

    連漪一直對于現(xiàn)在所擁有的的一切，都有種置身事外的抽離感，這些紛紛擾擾，終究都只是成為假千金‘連漪’的事跡，與退休的她?再無關(guān)聯(lián)。

    不?論人，還是事物，都是如此。

    所以謝泠的這個決定?對她?來說，既不?感到意外，也不?覺得生氣。

    連漪在意的是，謝泠會不?會因為此刻的愧疚導(dǎo)致思維變得感性，否則這會讓她?很難辦

    “外面這么?冷，你先回去?吧。”她?轉(zhuǎn)過身，抽出手捏了捏許清瑤冰冷得嚇人的手指。

    “嗯……好。”許清瑤雖然很不?想讓謝泠有機會和連漪獨處，但是連漪開口了，她?也只能有些悶悶地點點頭?，走幾步便忍不?住扭臉探來視線的偷看一眼情況。

    “謝老師這么?晚來找我，難道專程來道歉嗎？”待許清瑤走遠，連漪收回視線，揚起笑容看向?謝泠。

    “連漪，今天的事……”謝泠頓了頓，他原以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不?論是對連漪的歉意，還是為他的魯莽和自?以為是。

    又或是許清瑤那?句‘被原諒后可以繼續(xù)釣著她?’，讓謝泠想要正經(jīng)嚴(yán)肅的和她?說清楚一些事。

    但不?管是哪一種，剛剛在腦海里組織過、練習(xí)著的言語措辭。

    此刻看著連漪那?對干凈澄澈琥珀般的眼眸時，謝泠一瞬間仿佛失去?了語言功能。

    “……對不?起。”話說出口，謝泠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第一次對自?己的沉默寡言有了深刻認(rèn)知。

    他想說的，分明不?止是這些。

    “謝泠，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連漪笑著看他，目光專注，腦海里運轉(zhuǎn)著的卻是與話語內(nèi)容截然不?同的想法。

    這真的很不?對勁，謝泠就算對她?感到愧疚，也不?應(yīng)該是這樣。

    他理應(yīng)認(rèn)可自?己的初衷和立場，只是會對他導(dǎo)致了她?如今處境而感到歉疚。

    看到謝泠眼底的緊張，她?有些想笑，但想到自?己好像因此而顯得岌岌可危的退休計劃，又笑不?出來了。

    “剛剛你也應(yīng)該聽到了，我算不?上?什么?好人，對待以前的同學(xué)，即使過了這么?多年，我不?高興了，一樣可以隨便把他們抓出來折騰出氣。”

    連漪語氣平靜，嘴角微微上?翹，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就像我不?需要別人的認(rèn)可和贊美一樣，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愧疚。”

    “我不?相信以德報怨能換來感化他人的結(jié)果，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沒必要講什么?道理。躲在屏幕后頭?偷著樂的那?些人，我會一個一個地揪出來，以暴制暴、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所以你的愧疚對我來說，真的沒什么?用。”

    謝泠看著她?說完這些話，眼神微微有些復(fù)雜，“不?是這樣的，連漪。”

    “嗯？”連漪笑了笑，神情輕松道：“謝老師，你的道歉我接受，但如果你想和我講什么?大道理，還是算了吧，天挺冷的。”

    “……一直以來，我總是抱著自?以為是的想法與成見在和你相處。”

    他垂下眼，想到剛才連漪無所謂的語氣，就好像她?不?是在說她?自?己一樣，那?種輕松又隨意的自?嘲口吻，讓他感到心?微微刺痛。

    “直到這件事發(fā)生轉(zhuǎn)變之前，我仍然固執(zhí)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許清瑤說得很對，我的表現(xiàn)的確顯得又當(dāng)又立，只是因為你從不?表現(xiàn)出自?己的脆弱，就理所當(dāng)然地忽略了這一切。”

    聽到‘許清瑤說’這四個字的時候，連漪嘴角笑意淡了淡。

    她?就知道，就知道！

    果然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