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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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亦很欣慰:“元諾確實爭氣,比他兩位哥哥強的多。” 話里話外滿是自豪。 ··· 沒過幾日,周夫人就差人送來了《輿服錄》和陸家姐妹貼補進去的藥錢。 陸鷺興奮不已,捧著《輿服錄》往繡莊籌謀生意去了。 陸鳶卻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周夫人哪里怪怪的。 圣上賜藥為近臣治病并無不妥,可崔太妃何故與周夫人如此交好?只是因為年歲相近,聊得來? 崔太妃于當今圣上有救護養育之恩,據傳先帝在位時,圣上生母因巫蠱之禍坐罪死,當時只有七歲的圣上也被接進宮內教養,是崔太妃一路從王府跟進皇宮,在波譎云詭的宮城內護佑圣上平安,又伺機將他帶離皇宮,可謂勞苦功高。圣上登位后,崔太妃最受敬重,起居用度皆如太后制。 圣上看重周玘,多方厚賞籠絡,乃是朝堂事,崔太妃何苦多番賞賜周夫人?難道還是出于替圣上籠絡臣子的考慮么? 可是,并不合理。這兼及周家嫂嫂的厚賞,未免過于隆重了些。 倒像,兒女親家之間的你來我往。 想到這里,陸鳶心下一沉,再聯系還錢一事,她心中猜測越來越重。 她一向敬重周夫人,與她親厚的很,不愿朝這方面想,可種種跡象又讓她不得不疑。 這日周玘下值來看她時,她本想問問情況的,但見周玘眉心不展,似很憂慮,便忍下想問的事,關心道:“怎么了,說話太直,得罪人了?” 諫議大夫那位子,很容易得罪人,加上周玘的性子,更容易得罪人。 此時已是七月流火,暑氣漸消,二人并肩走在沙堤上,綠柳斜垂,夕陽晚照,將并行的影子拉得斜長,卻并無交集。 周玘搖搖頭,道句:“沒什么。” 說罷這句,他便只是沉默不語,連腳步都沉重了些許。 陸鳶覺得周玘定有心事,不愿再給他多添煩悶,遂絕口不提之前想問的事,陪他走了會兒,寬慰:“朝堂的事,我幫不到你,但你量力而為便可,不要憂思過重,傷了身體。” 聽來竟有些愛莫能助的無奈和自責。 周玘停下腳步,看向陸鳶,神情很是認真,甚至有些嚴肅,嚴肅得讓陸鳶有些陌生。 “凌兒,別這樣說。” 別用這樣的語氣,朝堂事本就是他的事,陸鳶幫不上很正常,根本無須自責。 “凌兒,你已經幫我太多、給我太多了,以后的路,陪我走就可。” 不要總想著替他遮風擋雨,那不是她必須承擔的責任。 陸鳶笑了笑,“你那么嚴肅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惹你了。” 周玘面色這才緩和了些,低頭忖了片刻,忽鄭重開口:“凌兒,我們成親吧,我不想等了。” 陸鳶愣住。 抬頭望他,時光好像剎那回到了四年前,好像他們之間從無任何阻隔,只要她點頭,這姻緣即刻便能成。 但只是一瞬,時光好像倏忽翻過四年,陸鳶神思一醒。 這四年里,她嫁過人,且和離才兩個多月,坊間的流言蜚語尚未完全過去。 實不宜在此時再論婚嫁。 “元諾,我想等一年之后再說。”陸鳶認真道。 周玘看她半晌,沒再堅持,點點頭:“都依你。” 陸鳶心生愧疚,“是我不好,讓你等了這么久。” 周玘笑了下,想走近她些,望了望沙堤上同來散步的人影,沒再近前,只是說:“別這樣說,我甘愿。” 二人相伴又說了會兒話,陸鳶始終沒有問出心中疑慮,且因周玘說出成親的話,她更疑心是自己多想,或許崔太妃與周夫人就是投緣親近罷了。 臨別,陸鳶說了自己近期離京前往汝州籌謀生意的打算,“之前就想去的,因京城戒嚴耽擱了許久。” 周玘從不阻攔她為生意奔波,只是交待:“一切小心,等安頓下來,與我遞信。” 又說:“聽母親說,阿鷺想接宮里的生意,若需幫忙,盡可開口。” 陸鳶點頭,猶豫了會兒,忖度著說:“崔太妃,好像很喜歡你?” 周玘神色微妙地變了變,旋即溫和如常,“只是看在圣上的面子罷了。” 陸鳶已經在自責朝堂事幫不上他,他不想她再受煩擾,他自己惹上的麻煩,自己處理。 第54章 這事難辦 ◇ ◎替陸鳶試試周玘的真心◎ 皇宮禁苑的涼亭內, 崔太妃和周夫人圍坐一起正說著些什么,看上去相談甚歡。 一個穿著水碧羅裙的少女款步走來,她十五六歲模樣, 不似宮中妃嬪繁復雍容的裝扮, 她梳著簡單的雙螺髻,雙髻各簪一朵珠花,珠花下面綴著南紅小墜,隨她輕盈的步子一步一舞,似微風拂柳, 嫻雅不失活潑。 她先同崔太妃見禮, 待周夫人與她見禮時十分親近地握住她手臂,行了小輩禮。 周夫人忙道:“郡主不可,我怎么受得起。” “伯母,不是說了么,您無須同我見禮。”少女說道。 她便是穎安郡主, 小字喚裕令暉, 父親與太上皇乃是異母兄弟,受先帝朝巫蠱禍牽連,雙親俱坐罪亡,她自三歲起便養在崔太妃膝下,因著這份恩情, 她一直都喊崔太妃“母親”,像尋常人家一般。 見她二人如此客氣,崔太妃笑著對周夫人道:“令暉畢竟小輩, 你無須同她見禮。” 穎安郡主在二人下首坐下, 命宮人放下食盒, 親自端出幾碟點心, 笑著說:“這是我自己做的,母親和伯母都嘗嘗。” 她說話時音色輕且柔,略顯圓潤的雪頰上帶著兩個深深的笑窩,笑彎的眼睛如兩彎照水新月,明亮清澈,讓人瞧著便生憐愛歡喜。 崔太妃慈笑著看穎安郡主一眼,對周夫人道:“令暉這孩子,從小就膽兒小,性子軟,受了欺負只會躲起來哭,幸虧圣上憐她這個苦命的meimei,多方照顧,要不,真不知道她會長成什么樣。” 周夫人笑笑,附和著夸了穎安郡主幾句。 崔太妃又道:“旁的女郎都愛學些琴棋書畫這類雅好,她呢,就愛往廚房里鉆,不是做個點心,就是做個藥膳,連圣上和我都沾了不少光。” 穎安郡主似是有些羞窘,小聲嗔句“母親”,示意崔太妃別再說她小時候的事。 三人這里正有說有笑,遠遠見圣上帶著幾個朝臣也來了禁苑,褚昉和周玘都在其中。 政務雖繁忙,圣上也會抽出些時間帶著一道處理公務的近臣來禁苑走走,稍作放松消遣。 圣上也注意到涼亭里的人影,看見穎安郡主在,領著幾人走近了去。 待互相見過禮,說了幾句話,正要往別處去,聽穎安郡主說道:“皇兄,等等,我有東西要給元諾哥哥。” 從周玘還是太子屬官時,穎安郡主便常常往東宮跑,起初只是見面行禮,無甚深交,后來便是做各種點心分與東宮諸屬官。 因見者有份的緣故,周玘開始并沒多想,只當作是太子給予的一種關懷罷了,直到發現給他的總是獨一份的藥食點心,才覺察穎安郡主對他動了別的心思,而當時的太子、如今的圣上一直都在默默推進此事。 穎安郡主給周玘送點心、送藥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圣上和其他幾位朝臣都已見怪不怪 ,很是自覺的把周玘單獨撇開去。 穎安郡主從大的食盒里提出一個比男人巴掌略大的食匣,遞向周玘:“這是我自己做的點心,加了對你好的藥,還加了蜂蜜,你嘗嘗。” 周玘并未接下,揖禮辭道:“郡主有心,但私相授受于禮不合,臣不能受。” “私相授受?”穎安郡主沒想到他將這一舉動說的如此不堪,一時羞窘地紅了臉,下意識看向圣上求助。 圣上知曉穎安郡主對周玘的心思,也有意撮合二人,自然幫腔:“周卿,不過尋常點心而已,接下又何妨?” 其他朝臣亦紛紛勸周玘接下,言尋常之物,無關禮節,只有褚昉一言不發,神情微妙,唇角掛著一些若有似無、辨不真切的情緒,說不上是幸災樂禍還是其他什么。 周玘卻仍是未接,深深一揖謝過郡主好意,轉身離去,隨在圣上身后、同僚之中。 眼見穎安郡主窘迫得面色通紅,將要逼出淚來,圣上恨鐵不成鋼地瞪周玘一眼,正欲命近侍接下點心,再安慰穎安郡主幾句,卻聽褚昉說:“周大人嚴于律己是好事,但郡主一片苦心怎好辜負,不如讓周夫人帶回去,既全了你的禮節,也全了郡主的心意。” 方才周玘強硬地推辭不受時,周夫人已然惶惶坐不住了,只覺兒子過于剛直不懂變通,此刻聽聞褚昉提議,又見圣上默允,其他朝臣附和,忙迎過來接下點心,對郡主一番恩謝,解了她的難堪。 周玘卻朝褚昉看了一眼,復冷漠地收回目光。 褚昉神色平靜,好似他方才就只是替一個處境難堪、羞窘不已的小姑娘解圍而已,沒有什么私心。 倒是圣上頗有深意地看看二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下。 ··· 褚昉下值,才出皇城南門,被賀震喊住了。 賀震如今是龍武軍左驍衛將軍,龍武軍原本隸屬于褚昉所轄羽林軍,但經此次宮變,圣上改制,從中析出萬騎營分為左右龍武軍,并單獨設立官署,專門執掌宮城禁衛,從此與褚昉統領的南衙禁軍不相隸屬。 賀震也從褚昉麾下小將一躍成為實實在在的天子親衛,他今日在城墻上巡邏時恰巧望見了禁苑內的事情。 “將軍,那狀元郎最后是不是收了郡主的東西?我要去告訴阿鷺,讓她看清這狀元郎的嘴臉!” 自上次吵架,賀震一時口快說出退婚的話,陸鷺至今不肯理他,他私以為還是因為周玘的緣故,一直對周玘多有關注,就等著抓把柄去跟陸鷺告狀。 褚昉頓了下,意識到賀震生了誤會,想了想,并沒及時糾正,只是阻攔道:“我若是你,就不告訴阿鷺。” 賀震本打算用這個把柄哄陸鷺回心轉意,聽褚昉此話,不解:“為何?” 褚昉隨口道:“收個東西不算什么,可大可小,你現在去說,阿鷺只會覺得你搬弄是非。” 賀震不這樣認為:“收個東西還不算什么嗎?阿鷺說我要是敢收別的姑娘送的東西,他就打折我的胳膊,怎么到狀元郎這里就不算什么了?” 褚昉看看賀震,又看看他的胳膊,忽生出些同情來。 陸家女兒確實有些蠻橫生在骨子里的,只不過一個露于表,一個隱于內。 褚昉耐心誘導:“你現在告訴阿鷺,周諫議至多折根胳膊,他若是痛改前非,哄得阿鷺回心轉意,你豈不是徒勞一場,還落了個愛說是非的名聲?” 賀震想了想,深以為然,佩服地說:“將軍,還得是你!” 又問:“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等。”褚昉看向賀震提點:“如今崔太妃、周夫人、圣上和郡主的心思都很明確,唯周諫議在苦苦支撐罷了,但大勢所趨,看他撐到何時。” 賀震覺得有理,又覺說不上來的奇怪,說到底就是一件爭風吃醋、兒女情長的小事,將軍怎么像行軍打仗似的,如此鄭重其事。 “在這門婚事落定之前,你沉住氣,不要告訴阿鷺。”褚昉再次提醒。 賀震爽快應好,問:“將軍,你覺得這門婚事能成嗎?” 褚昉默然片刻,搖搖頭:“不知道。” 從目前情況看,穎安郡主的心思就不必說了,崔太妃和圣上也都很中意周玘,圣上甚至為了撮合二人不惜忙里偷閑帶他們到禁苑消遣,足見用意頗深,而周夫人顯然接受了崔太妃和穎安郡主釋放的訊息。周夫人與陸鳶親厚至此卻都放棄了她這位兒媳,只看周玘能不能做他母親的主,能不能妥妥當當避開天子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