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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47節

    這時,熟睡的陸鳶眉心動了動。

    褚昉覺察到了,卻未動聲色,擋在陸鳶面前,遮去長公主看她的視線,說道:“三日后,臣必來交差,還請殿下善待夫人。”

    待褚昉離去,廂房內歸于安靜,陸鳶才掙扎著從混沌中抽出神思,卻依舊閉著眼,裝作酣睡的樣子。

    梳理了記憶線索,才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

    她這是被長公主綁做人質,成了黨爭傾軋的一枚棋子。

    長公主要褚昉殺了周玘,來換她平安,褚昉答應了,三日后就來。

    褚昉不是答應過她不動周玘的嗎?難道他又要出爾反爾?

    陸鳶正想著,忽聽有人開門進來,緊接著她被人抬起來放進了一個箱籠中,也不知晃晃悠悠走了多久,她才又被抬出來放在了榻上。

    陸鳶本想著等這些人走了再起來查探情況,卻又被人強行灌了一碗藥。

    這一切做罷,聽到鎖門聲和遠去的腳步聲,陸鳶忙尋個痰盂,將方才咽下去的藥催吐出來,而后才站去窗子旁,探看周圍環境。

    月色下,屋宇環繞,看不出具體的方位,也看不到具有辨識度的樓閣殿宇。

    她細細回想一路走來的感覺,只有開始和最后一段路程,有風吹進箱籠,中間的一段路,沒有一絲絲風。

    她猜想,中間那段路,應是暗道?

    長公主府的暗道,會通向哪里?

    ···

    褚昉帶著府兵亦是在長公主府外守了一夜,確定她沒有走明路把人轉運之后,心中有了主意。

    自先帝朝,宮墻之內便爭斗不斷,許多有權勢的王爺都修了入宮暗道,當時魏王被誅,便從他府內搜出兩條入宮暗道來。長公主一向深得先帝喜歡,一度有望成為儲君,她府中必然也有入宮暗道。

    依長公主的謹慎,既讓他見了陸鳶,必不會再將她留在府中,而城中任何地方都有泄露的可能,唯獨入宮,他沒有辦法,他就算識破,也不能在皇宮里肆意搜查。

    長公主必是將陸鳶送進了宮內。

    陸鳶昨夜當是聽到他與長公主的談話了,知道他要殺周玘。

    她當時似很痛苦,似在掙扎著想要醒過來。

    是在害怕他真的去殺周玘嗎?明明知道只有周玘死才能換取她的平安,卻仍是不愿那人受到分毫傷害?

    他知道周玘比她的生意重要,難道,比她的命也重要嗎?

    他若果真殺了周玘,她會怎樣?會殺了他,為周玘報仇嗎?

    她不是說過,會忘了周玘,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嗎?

    作者有話說:

    幾點感慨:

    1.我覺得奇怪阿鳶莫名其妙不和離的,可能沒有感受到一件事。

    狗子說不動元諾,以阿鳶的性格,會輕易信他嗎?狗子怎么說是狗子的事,阿鳶心里肯定是有自己顧慮的啊。說到底,阿鳶現在對狗子一直處在戒備狀態。

    聽其言,觀其行,不會真覺得狗子一句承諾,阿鳶就可以毫無保留、毫無顧忌地作精了吧?這才是崩人設吧?

    恃寵才會生驕,阿鳶根本沒把狗子的示好當作發自真心的寵,而是當作達到目的的手段。前者是感情,后者是交易,阿鳶眼里,明顯和狗子只有交易。

    2.關于阿鳶商隊少主,不能為所欲為的事。

    嗯……天王老子都不能為所欲為吧?前文有鋪墊,為了做生意,商隊連一個四品官都不敢得罪,商人本來就講究個能屈能伸、和氣生財啊。而且,少主不是只有特權,更多的是責任,這也是阿鳶根植內心的一個……品格也好,枷鎖也罷。她所做的,屈也好,伸也罷,肯定是要想后果的(當然,保不齊會有沖動的時候……應該快了,但大多時候是理智的)。

    3.關于元諾的感情。

    怎么說呢,是很美好,青梅竹馬,二人相伴了許久。但為什么這次阿鳶遇險,連最喜歡元諾哥哥的陸meimei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去向父親求助,而不是去找元諾?這段感情正常嗎?

    4.關于狗子和表妹的事。

    難道我寫的讓你們生了誤會?狗子要是真想娶表妹,至于一直拖延嗎?前文不管是狗子的角度、還是表妹的角度,其實都有所表達。

    當然了,故事是作者寫的,形成文字、落進你的眼里,而后再掛一漏萬、情感加工,信息錯位在所難免。

    假如我形成的文字是第一手資料,切入角度、情感偏好等主觀因素可能都會影響你選擇提取、分析的信息,那么輸出的結論自然也千差萬別。這種差別,或許沒有對錯,但可能存在一些連你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虛實。

    最后,還是那句話,百花齊放,看文自由,互相尊重。

    第45章 快準穩狠 ◇

    ◎殺人的時候,眼都不眨◎

    周家書房內, 周玘正秉燭看書,忽覺燭火微微閃爍了下,隨之一道人影以迅雷之勢站定在身側。

    唯見光影沉浮, 未聞絲毫響動。

    周玘轉目看過去, 見褚昉玄袍玉帶長身而立。

    他愣了下,朝外看看,并沒出聲喊人,想來褚昉既能悄無聲息潛入,若想于他不利, 不必等他有所戒備。

    周玘看回褚昉, 語氣如常地問:“安國公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既不是走大門進來,想必要說的是秘事。

    褚昉道:“我明日要見太子殿下,煩你傳話。”

    周玘自為太子屬官,便被奉為座上賓, 太子幾乎與他同進同出, 偶爾還會親自送他下值。

    能得太子如此禮待,這大概也是長公主一定要他死的原因所在。

    “安國公憑什么覺得,我會傳話?”周玘淡然說道。

    他沒有問褚昉何故不光明正大求見太子,想來他此舉必有隱情,但他好奇, 為何找他幫忙?褚昉堂堂安國公,想悄悄見太子一面,約是不難。

    何必一定要他這個本該避嫌的人幫忙?

    褚昉也不瞞他:“長公主有異動, 關乎存亡, 你不會坐視不理。”

    長公主不會只讓他殺了周玘便作罷, 以后定還有廢太子、逼宮等一系列手段, 直到達成最終目的。在這之前,她絕不會放了陸鳶,且就算事成,也不敢保證她一定會放過他們夫婦。

    一著錯,滿盤輸,他這第一步須得踏踏實實。

    周玘輕笑了聲,看向褚昉:“我竟不知,安國公原是太子的人?”

    褚昉面色淡然:“我是大周的臣子,聽命于圣上。”

    周玘審視地看著他。

    褚昉明白他不會輕易相信自己,放下一封信,說:“此中是我所謀,你和殿下若疑我,自可再謀后手。”

    “這事成與不成,于太子殿下而言,沒什么損失。”

    褚昉待要離去,聽周玘問:“安國公,你為何如此信我?”

    他們既無私交,官場上也不來往,仔細說來,還算有些個人恩怨,褚昉所謀關乎生死,竟輕易托付給他?

    私心來講,褚昉確實不想與周玘有什么來往,奈何長公主選定了他,他只能順勢而為。

    且他雖不愿承認,卻也不是沒有想過,能讓陸鳶肯肯切切、不遺余力守護這么多年的人,當是個值得信賴之人。

    褚昉沒有回答,身形敏捷地一閃,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周玘掏出信來看,微微愣怔之后,朝窗子望去。

    他還是如他所說,謀條后路吧。

    ···

    自褚昉離去后,長公主府密切關注著周玘那邊的動靜,聽聞第二日周玘在下值途中便遇刺了,連同行的太子也身受重傷,就近在周家避難養傷,圣上特意調遣一隊精兵宿衛周家,連御醫都派了好幾個過去。

    更有傳言說,太子已然傷重不治,怕朝堂震動才封鎖消息,借口在周家養傷以掩人耳目。

    長公主不知消息真假,想派幾個親近的御醫去周家探探虛實,卻發現御醫署的大半御醫都被調到了周家,包括她的人。

    周家被圍的水泄不通,蚊子飛不進去,蒼蠅飛不出來。

    第三日,褚昉如約來了公主府。

    “你失手了。”長公主滿面威色看著褚昉。

    她要的是周玘的人頭,不是一個分不清虛實的傷重不治的消息。

    褚昉并不這樣想,“臣以為,公主更想要太子殿下的命。”

    “太子的人頭,你也沒帶來啊?”

    長公主歷經朝堂沉浮,怎會輕易信他。

    褚昉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長公主,“臣以為,這個或許和太子的命一樣重要。”

    打開信封,長公主目光一變。

    里頭的信已破裂,似被刀劍所劃,劃痕周圍洇了一片血跡,像是從受傷之人身上取下的。

    血跡已經風干,并未遮去周圍的字,不影響閱讀。

    細看之下,竟是一份禪位詔書擬稿。

    褚昉道:“這是太子身上找到的,殿下應該清楚,圣上放棄了品行端良的嫡長子,立了現在的太子,足見圣上有多看重太子,圣上有禪位之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之前下旨褒獎新科狀元直接賜為太子屬官,不就已經昭然若揭了么?”

    長公主自然明白當今太子的能耐,也知他雖為太子,但皇兄幾乎將一應朝政交與他處理,若非她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可以稍加制約,恐怕皇兄早就將位子給了太子。

    沒想到,圣上還是打算悄悄地禪位,這是要給太子一個名正言順鏟除她的機會。

    甚至怕泄露消息,連擬稿都交由太子來辦。

    長公主默然思量許久,忽盯著褚昉:“安國公,你跟本宮耍心眼兒?”

    詔書擬稿交由太子來辦不稀奇,太子與周玘親近,交他來擬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太子怎會在去周家的路上隨身帶著這種東西?難不成去了周家還要繼續修改擬定?

    褚昉明白長公主所疑何事,并不多做爭辯,只是無奈地說:“殿下不信,臣也沒有辦法。”

    有些事看上去不合理,但又無法完全否定其合理性,本來這一招虛虛實實,賭的就是長公主的私心和權欲,由得她生疑便罷,越是不能確定的事情,越能擾人心智。

    氣氛凝滯了許久,褚昉面色無波,瞧上去坦坦蕩蕩,又有些無可奈何,好似真的不知如何消解長公主的疑心。

    “太子果真傷重不治么?”

    良久后,長公主這樣問了句,注目看著褚昉,試圖從他微妙的神色里辨出一絲可靠的訊息。

    褚昉搖搖頭:“周家銅墻鐵壁,微臣探不出消息,但,太子心口中了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