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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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珍視之書 ◎著寫原書之人應是個男子◎ 褚昉驟然氣悶。她竟然騙他,不過帶稚童打彈弓而已,何須瞞他? 恰在此時,書韻回說水備好了,褚昉便大步去了盥洗室,衣袂掃起一陣冷風。 褚昉很快便沐浴完畢,回到房中見陸鳶仍在書案前寫寫畫畫,不由蹙緊了眉,卻什么也沒說,率先坐去臥榻。 青棠依陸鳶吩咐落下了帷帳。內寢瞬間落入一片漆黑,只能通過微微晃動的帷帳接縫看到外室的光亮。 褚昉仰面躺在臥榻之上,眼睛卻盯著帷帳處透過來的一線燭光,外面很安靜,靜到可以分辨炭火燃燒的聲音。 已近子時中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未傳來。 褚昉盯著黑茫茫一片,心緒復雜起來。 陸鳶從不會如此不顧他的意愿,今夜卻遲遲不肯入寢,是在同他耍氣? 因為他說她父親卑劣的那些話?因為他告誡她不要自作聰明、效仿其父? 這就是她靜思己過之后的結果?讓他獨守空房,孤枕難眠? 褚昉默默無聲冷笑了下,閉上眼睛睡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陸鳶以為褚昉早已入睡時,帷帳忽然被掀開。 青棠和書韻都未在房內伺候,他掀帷帳的動靜又十分大,陸鳶忙迎過來問:“國公爺,怎么了?” “無事。”褚昉冷道一聲,也不叫丫鬟進來伺候,親自秉燭掌燈,而后開始在內寢翻箱倒柜。 他這段日子在蘭頤院住的久,很多衣裳都放在此處,方才沐浴完畢,他讓書韻把臟衣裳收去洗了,只穿了一套尋常睡袍,但現在他想找一套凈衣換上。 往常都是陸鳶伺候他更衣,他并不知道自己衣裳放在哪里,只能各個箱籠都翻找一遍。 “國公爺,你的衣裳不在那里。” 他披著睡袍翻箱倒柜,陸鳶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從另一扇衣柜里拿出一套絳錦冬袍,還未轉身,便聽啪嗒一聲,有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 陸鳶回轉身,見到地上的布袋子,微微一愣,正要去撿,褚昉已先她一步撿起來。 陸鳶輕抿了下唇,托著衣裳遞給褚昉,柔聲說:“國公爺,你的衣裳。” 褚昉沒接,反而掃了陸鳶一眼,解開布袋,掏出里面的東西后,眼中的光明顯暗了下,好似某種希冀陡然落空。 原來不是他以為的東西。 袋子里裝的是殘碎破裂的《笑林廣記》,還有一卷新的抄寫本。 原本被撕碎的部分夾在還算完整的書頁之間,揉搓褶皺的書頁也被重新鋪展熨平,雖褶痕顯著,也有撕裂的縫隙,但字跡尚可辨認,不妨礙謄寫。 褚昉翻看了下,見已經折成兩截的銀質書簽也夾在其中。 他以為這書早已被毀,卻沒料到她竟珍視至此,不止留著完全不堪拼湊的碎片,還費盡心力謄寫了新本。 這書有何珍貴之處? 褚昉輕掃了陸鳶一眼,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書上。 褚昉不問,陸鳶也不主動交待書的來處,只是說:“這書合我眼緣,看著實在有趣,偶爾謄寫幾篇打發時間。” 褚昉審視著陸鳶,片刻后,也饒有興致地翻著書,說:“既如此有趣,借我看幾日。” 陸鳶應好,又道:“國公爺看我的謄寫本吧,這舊本實在不堪入眼了。” 褚昉將新舊兩本一道收回袋子,“無妨,對照著看,或許還可幫你糾出一二錯處。” 陸鳶抿抿唇,知他心中大約已生了疑慮,沒再多說,只微微點頭。 “國公爺快更衣吧。”陸鳶近身欲替褚昉寬下睡袍,卻被他抬手阻止。 “怎么了?”陸鳶不解地問,他火急火燎翻箱倒柜,不就是要更衣離開嗎? 褚昉微不可查動了動唇角,眉心亦是微微旋緊了些,卻終是欲言又止,把話咽了回去。 他冷著一張臉,在陸鳶的伺候下換好衣裳,穿得齊齊整整,踏著萬籟俱寂的蕭蕭夜色,孤身回了璋和院。 其實他不是非要回來的,但一腳已邁出去,他的妻不止未作半點挽留,還殷勤更衣推他出去,他如何能再留? 褚昉依舊睡不著,百無聊賴地翻開已經殘破不堪地舊本《笑林廣記》,耐著性子讀了一頁,漸漸提起興致來,不覺又翻了一頁。 仔細讀來,竟頗有許多童真童趣,并不似外頭賣的市井俗物,且書文博通古今,涵括四方,足見書中這個妙語連珠、被喚作康凌子的小姑娘不止讀了萬卷書,還行了萬里路,周游過不少地方,連遠在西海之西的拂林國都去過。 再看書法字跡,行云流水,鸞飄鳳泊,與陸鳶字跡竟有九分肖像,唯一分不像之處,便是原書字跡于飄逸中帶著一股遒勁方正,兼具山之巍峨、水之靈秀,越看越賞心悅目。 褚昉猜想,著寫原書之人應該是個男子。 與陸鳶字跡肖像,必與她十分親近,莫非是她兄長陸徹所著?書中的康凌子大概是她嫂嫂? 但她嫂嫂是中原女子,怎會有康凌子這樣一個胡名? ··· 蘭頤院內,陸鳶仍在挑燈夜戰。 若要父親心甘情愿同意她離開褚家,不再動輒以死相逼,唯有讓他明白,只有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才是靠得住的,褚昉絕不會幫他重回高位。 而今西域小國紛爭不斷,商路阻滯,許多賈人都被困在碎葉城,其中既有興胡【1】商隊,也有許多中原商人。陸鳶之前就已關注此事,若能趕在消息上達天聽前想出完善可行的應對之策,或許能助父親重振旗鼓。 而她的條件就是,讓父親不要再插手她與褚昉之間的事。 陸鳶全神貫注,并沒察覺青棠近前。 “夫人,姑爺是不是又生氣了?” 而今已是子時末,青棠端來夜宵,壓低了聲音問。 陸鳶沒有答話,甚至都沒有入耳,直到最后一筆落定,才放松了神色,心緒輕暢地吹干墨汁,抬頭看向青棠:“別亂想,他無憂無愁,無病無災,哪來那么多氣,大約有急事才走的。” 青棠抿抿唇,“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急事,姑爺肯定又生氣了。” 陸鳶吃著夜宵,并不說話,她現在無暇顧及褚昉的情緒,岔開話題問:“我之前說,讓你留著藥渣,你留了嗎?” 陸鳶雖然不怎么喝藥,但碰上褚昉賴著不走的時候也要喝上幾頓,遂留了個心眼,讓青棠留下藥渣備查。 青棠點頭,“留著呢,但是留的不多,好幾次我才倒了藥給您送來,回去就見藥罐空了,廚房的婆子說替我倒掉了,也不知他們何時這般好心了!” 陸鳶愣了下,問:“為何早不跟我說?” “這不是什么大事,婢子說過他們幾回了。”青棠知道陸鳶艱難,不想再同她抱怨這種小事。 陸鳶忖了片刻,問道:“他們現在還總是幫你倒藥渣么?” 青棠重重點頭:“我跟他們說不要倒,我要用來養花,可他們就是不聽,照舊很快就幫我倒了,若不是有幾次我手快,恐怕一點也留不住。” 陸鳶目光微沉,默了會兒,說道:“把藥渣包好,年初二我帶回娘家。” 照青棠所言,這藥大概果真有問題,看來王嫮不是危言聳聽,莫非她早就知道些什么? 王嫮對鄭孟華一直頗有微詞,攢著勁兒與她明爭暗斗,想來早就察覺端倪,但又礙于婆母,不想與她正面為敵,這才明里暗里提醒陸鳶,雖存的是借刀殺人的心思,但也并非壞事。 此念一出,陸鳶對王嫮生了幾分親近之心,除夕當夜守歲之時便沒再將她拒之千里。 王嫮懷有身孕,不必跟著大家一起守歲,吃過年夜飯,與妯娌諸婦寒暄片刻,對鄭氏辭道:“母親,兒媳有些乏,就先退下了。” 鄭氏隨口應了句,擺手叫她回,王嫮又說:“兒媳一個人悶得慌,想嫂嫂陪我說會兒話,還望母親允準。” 鄭氏爽快應允,褚昉兄弟卻同時向他們遞去目光,不禁奇怪,兩人何時到了閨房敘話的地步? 褚暄不放心地看著妻子,用眼神詢問她何意。 王嫮當作沒看見,熱絡地拉著陸鳶回了丹華院。 褚暄只能干瞪眼,褚家的規矩,男丁必須守歲,非病不得缺席。 進了丹華院,王嫮叫青棠和兩個貼身丫鬟都守在門外,與陸鳶說了一件事。 正是關于陸鳶調養身子的藥。 “嫂嫂,我跟你說,那藥可不能再喝了,前一段翠蘿給我煎藥,撞見主管廚房的孫嬤嬤趁青棠不在往你的藥罐里加東西,事后還鬼鬼祟祟把藥渣埋在花壇里,你想啊,她若心中無鬼,怎會做這事?所以啊,你這病久不見起色,說不定就是她搞的鬼,她無緣無故害你做甚,定是小鄭氏指使!” 王嫮倒豆子一般接著說:“孫嬤嬤是府里老人了,向來和小鄭氏走得近,她們狼狽為jian害你呢,說不定,那藥不僅不治病,還有毒呢!” 陸鳶面露驚愕之色,似被嚇傻了,良久才抓著王嫮手臂:“你,說真的?” 王嫮撫著肚子指天發誓。 陸鳶忙道:“我信你。” 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算了吧,知道又如何呢,咱們動不得她。” 王嫮怒其不爭:“嫂嫂,難道就任由她害你嗎?” 陸鳶道:“無憑無據,母親和國公爺怎會信我的話?” 王嫮沉默了,她知陸鳶說得不錯。 陸鳶卻在這時笑笑,說:“弟妹,將來若有一日,我果真被人陷害,你可愿站出來為我說句公道話?” 王嫮一愣,意外地看著陸鳶,她從未請她幫過忙,這次怎會開口? 陸鳶又道:“罷了,弟妹也不容易,還是別得罪表姑娘吧。” “我自然會為你說話!”王嫮聽她說到鄭孟華,倒像她多怕那人似的,一時氣不過,朗聲說罷,怕陸鳶不信,再次賭咒發誓。 等她說完,陸鳶才按下她發誓的手,勸慰說:“我信你,別動不動就發誓,你懷著孩子呢,萬一應在……總之,我信你的話。” 王嫮后知后覺,這才撫著肚子有一刻后悔,萬一到時她明哲保身反悔了,誓言應在孩兒身上可怎么辦? 想了想,下定決心對付鄭孟華,絕不反悔,遂問陸鳶:“嫂嫂打算何時向三哥告發她?” 陸鳶搖頭:“尚無打算,至少得等有了真憑實據吧。” 王嫮亦鄭重其事頷首:“我幫你。” 陸鳶欣然一笑,“多謝弟妹。”心中已有思量。 作者有話說: 【1】興胡,此處專指粟特胡。 女鵝(奮筆疾書):為了和離,沖鴨! 褚狗:老婆不會離開我,躺平。 看文愉快~